第一卷 仙途渺渺 10 劫富濟貧
黃皮子精一骨碌爬起,滿臉地憤憤。
它如今修成人形,變着法的學習人文禮數。聽聞有修仙之人來了府上,便抱着幾分好奇之情過來湊個熱鬧。
雖然態度有些不陰不陽,卻也沒想到還沒搭上話就挨了這麼一下。
都說修道之人注重心性,也看重禮數。即便不相識的兩人見面,也會打上一聲招呼,再不濟也是點頭意思一下。哪怕是見了仇人,動手之前也會先撂下幾句場面話。
清雲子是它下山之後遇上的第一個道門中人。原來……傳聞都是騙人的!
“喳……”黃皮子精眼珠由黑轉紅,後腦和脖頸的毛髮根根立起。雙手在胸前掐了個法訣,躬着身子以右腳猛跺地面。側身看去,像是一隻抽筋的大蝦。
一抹淡淡的黃霧從其腳下生出,向四周蔓延開來。黃霧中夾雜着一股子騷氣,令人聞之欲嘔。
無名只覺眼前一陣恍惚,有種頭重腳輕的失重感。趕忙屏住呼吸。
抓起餐桌上的擦手帕子,一碗湯澆到上面,迅速對摺了兩下,捂住口鼻。又做了兩次調息,腦子才算是恢復了清明。
黃霧迅速瀰漫了整個宅子。徐員外和下人們一個個變地痴痴傻傻。流着口水,目光獃滯地在原地打轉。
清雲子自然不怕這種小法術,他掌握的閉氣法門有好幾種。即便在激烈打鬥,個把時辰不喘氣也影響不大。更何況以他的體質,這點毒素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之所以屏住呼吸,只是單純的受不了那股子尿騷氣。
冷着臉的清雲子身形一閃,腳下踩着奇特的步伐,一瞬間就衝到了黃皮子精面前。咬牙切齒道“一桌子菜……”鐵拳剛猛無比,直接招呼到黃皮子精的左側面頰上。
黃皮子精體重比看上去要輕得多,被一拳砸飛的同時也泄去了不少的力道,沒有挨實。
然而,清雲子卻如影隨形的出現在它身後。一腳將它踹飛向另一個方向。口中恨恨道“讓你一人給造了。”
“砰”黃皮子精都沒落地,又被巨力打中胸口。耳邊響起清雲子那恨恨的念叨聲“知不知道敬老愛老?”
可憐莫名其妙被打懵的黃皮子精,越聽越糊塗。身子如同一個在空中彈來彈去的皮球。
“瞅你那吃相”
“餓死鬼投胎嗎?”
“給老子留點會死嗎?”
“揍死你個白眼狼。”
一旁看熱鬧的無名寒毛倒豎,不由有些心虛。下次是不是該給他留點?一小點。
清雲子的性格中有兩個特點:
一是護短,雖然清雲子嘴上沒個把門的。實際上對他好的很。見無名修行辛苦,想方設法的整補品回來。有好東西也緊着無名先來。每晚守夜,從不會讓火堆滅掉。他欺負無名可以,但要是別人也敢欺負,那後果恐怕會很嚴重。
另一點就是護食。清雲子似乎對食物有着特殊的佔有慾望。記得有一次,清雲子把獵到的獐子掛在樹上。帶無名去河中練腿法,結果回來時發現被熊叼了去,氣的直跳腳。尋着蹤跡一口氣追了十幾個山頭,直到深夜才回來。那晚吃到了山蜂蜜烤熊掌。無名也有了這身熊皮褂子。
而當無名觸發了他護食屬性的時候……反正黃大仙切身體驗到了。
要說這黃皮子精也是夠倒霉的。本是山中一隻懵懂的野物,後來誤闖進一座修仙者的墓穴之中。稀里糊塗的開了靈智,踏上了修行之路。既不識字,也無領路教導之人。依靠殉葬品中的靈丹靈寶瞎琢磨,耗費了五百多年光景才終於化為人形。
直到偶然遇見失足滾落山谷的徐員外,才算是過上了幾天作威作福的小日子。偶而出一下手,干點見不得光的黑活便可。
至於宅子中布的風水大陣,不過是它為方便修鍊按照墓里的佈局依葫蘆畫瓢照搬過來的。
不曾想,第一次遇到內心嚮往中的修仙之人便遭此橫禍。
要說它原本也不至於如此不濟,害人的本事倒也會上幾手。但那得提前做準備,暗中佈局才行。
此時心中已被強烈的憋屈情緒填滿。
“別打了,仙長饒命。小妖知錯了,別打了”黃皮子精也鬧不清楚是什麼地方惹到了這位煞星,只能帶着哭腔一個勁的求饒。
“嘿,你倒是說說,你錯哪了?”清雲子發泄了半天,氣順了不少。感覺肚裏本就不多的那點存糧也消化差不多了。停下手來,一臉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黃皮子精。
黃皮子精被一頓痛毆,已現出了原形。土狗大小,低垂的大尾巴夾在股間,耳朵緊緊的並在腦後。蹲坐在地,兩隻前爪不停的作揖求饒。口鼻嗆血,眼珠子淚汪汪的甚是可憐。
“小妖錯在……錯在……不該把一桌酒菜糟賤了……”黃皮子精哪知道為啥挨揍呀?硬着頭皮把清雲子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清雲子聽了嘿嘿一樂,這畜生倒是機靈。瞥了一眼蹲門口看熱鬧的無名,那意思:你瞅瞅,連只畜生都比你明事理。
無名則還以白眼。
清雲子雙手背在身後,掃了眼不斷磕頭作揖的黃皮子精道“我不知道你害過幾條性命,也不關心那些齷齪事兒。遇上你,本打算剝了皮給我那孫兒做個褲頭的。”
黃皮子精渾身一抖,也顧不得去想這身皮毛製成褲頭是否舒服的問題。頭磕的更勤了。卻聽清雲子幽幽道:“然而念你修行不易,認錯態度也還算誠懇,就放你一馬。但你若再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哼。修仙界有些忌諱是你這野路子不能理解的。滾吧”
黃皮子精如蒙大赦,跪着往後蹭了十多丈才轉身,一溜煙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無名晃悠着溜達過來,嘖嘖讚歎道“這黃皮子精可真耐打,剛剛那通揍,人熊也打死好幾個來回了吧?”
清雲子嗤笑道“人熊算什麼?壯實點的野獸罷了。可這黃皮子精是化了形的妖,體內已經煉出了妖丹。有妖氣護體,當然要厲害些。”
無名眼中放光問道“妖丹?可以煉器,練丹的那個?”
清雲子搖頭笑道“妖丹也分三六九等。這麼弱的小妖,丹不值錢的。”
無名不置可否,用下巴點了點仍在原地打轉的徐員外問道“這幫人咋辦?”
清雲子眼中頗有不屑“那股薄霧是黃皮子尿和着水氣用妖法折騰出來的,能致幻。現在沒了妖法支撐,很快就會散去。至於這幫人,睡個兩三天就沒事兒了。最多再病上一場。都不是什麼好人,不用理會。”
果然,說話間薄霧散去。原地打轉的眾人一個接一個的跌到,酣聲四起。
清雲子摸了摸肚子,不滿的白了無名一眼道“我去廚房轉悠轉悠。你四處瞧瞧,去做點劫富濟貧的事兒。”
“劫富濟貧?”無名疑惑。
清雲子指了指抱着圓凳呼呼大睡的徐員外“富”,又指了指野人一樣的無名道了聲“貧”。說完,頭也不回的找廚房去了。
無名長哦了一聲,興奮莫名,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
畢竟是孩子心性。尋寶探寶,偷雞摸狗對他有着無盡的吸引力。又是如此大的一間宅子,到處都是昏睡的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如同電流一般順着脊椎傳遍全身。
無名打了個激靈。跑牆根撒了泡尿,然後才邁開小腿一間間屋了搜刮起來。
清雲子在廚房找了不少半成的食材,生起爐火動手烹煮。
待得他抱着微凸的肚子,露出與之前無名一般無二的滿足神情時,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
院子裏如同小山一般堆起了一大堆的東西。
無名搬東西上癮,為了提高效率,連清雲子教的疾風步都用上了。
這套步法看似簡單,運氣方式卻頗為晦澀繁雜。無名修習以來使終不得要領。沒想到搬東西的時候一刺激,竟無意中用上了。而且瞧這麻利勁,正在飛快的掌握嫻熟。
清雲子一臉欣慰,捋着青須走到小山一樣的戰利品前。細看之下,哭笑不得。
堆在院中的儘是些綢緞布匹之物。床單,窗帘,被單,桌布,衣物。其中不乏紅綠交織的肚兜之類。
笑罵了一聲“這傻孩子,徐員外是開綢緞莊的。還少了這些用舊的衣物?”再看看進進出出一臉興奮的無名,眼中愧疚之情一閃而過。
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半年裏,無名一直是以硬梆梆的獸皮加身。怕是在這孩子眼裏,保暖柔軟的衣物就是最寶貴的東西吧?
任由無名折騰。清雲子慢條斯理的直奔徐員外的寢居。
見到屋裏的佈局,清雲子一樂。想不到徐員外一個鄉野豪紳,竟還是個雅人。
推門而入,直入眼帘的是扇紅松木製成的四聯鏤雕屏風,做工頗為考究。繞過屏風,便可見到一張古香古色的的檀木大床。床邊的牆上掛有一柄鎮宅寶劍。
清雲子穿着露腳丫子的草鞋,毫不客氣的踩在床上。摘下了那柄寶劍。拔出來微微打量了一下:劍身材質平平,做工也中規中矩。雖然開了刃,卻也稱不上什麼利器。唯獨劍鞘和劍柄,鍍金鑲玉,華貴非凡。
無名不知啥時候跑進屋來,剛好見到清雲子把寶劍繫到背上。便聽清雲子教導道“行走江湖,行頭很重要。你可以不厲害,但至少要看起來很厲害。”
只見清雲子不疾不徐地翻箱倒櫃,不便攜帶的玉器花瓶沒有理會。碰到鐲子,腰飾一類小物件就直接往身上套。嘴上沒閑着“你整那些布匹有個屁用?能當飯吃啊?以後咱爺倆在紅塵之中遊歷,要的是這個。”說完隨手扔給無名一塊碎銀子,繼續道“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清雲子擺弄完眼前的東西,又在牆壁和地面東敲敲,西踩踩。愣是在衣櫃後面的牆壁上一拳砸出個暗格。見無名不解,笑道“富人有個通病。家裏真正值錢的東西都愛整個暗格什麼得藏着,就好像真萬無一失了似的。”
無名無比崇拜道“青爺,你以前是幹什麼的?熟門熟路呀。”
清雲子老臉不紅不白,輕咳了聲。“人在江湖,走的路多了,自然會清楚些別人不知道的見聞。別瞎猜,我們九鼎山可是名門正派。”
無名拉着長音“哦”了聲,一臉信你才有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