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起江都 第71章 真假如木
嘎吱一聲,正房的門忽的自內打開,一人緩緩走了出來,藉著左側廂房驟然亮起的燈光,江南上下打量着來人。
一身灰布僧袍,光頭,滿臉褶皺,白眉白須,山羊鬍抖動不停,人聲傳來:“施主深夜到訪,不知有何指教?”說話間,渾濁的雙目迸發懾人的精光,籠罩着江南上下,最後定在了他的臉上。
此時,左側廂房的四人魚貫而出,迅速分立老和尚的兩側,其中一個方臉短須的抬指喊道:“大膽毛賊!三更半夜闖入佛門之地,就不怕佛祖怪罪嗎?”
江南目光迅速自四人臉上掃過,卻無一人臉上有痣,不免大失所望,也知容不得他感慨,斂了斂心神,抱拳朗聲道:“聽聞穿雲峰上伏陀寺的大師各個佛法高深、武功精湛,在下也是慕名而來,怎奈爬上峰頂之時已是夜裏,外面風寒露重,露宿一晚只怕身體也吃不消,便進了寺內想找個安歇之地,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相信佛祖在此也不會說在下的不是吧!”
話音剛落,便有一圓臉大耳的胖和尚站出,沉聲呵斥道:“滿口胡言!分明是你趁着夜深偷偷潛入本寺圖謀不軌,還敢在此狡辯!”說完,又指了指寺門方向,“還有,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裏是雲隱寺,不是什麼伏陀寺!”圓臉胖和尚憤憤不平的說著,就連胸前的僧袍也被帶動着上下起伏。
江南眉頭一揚,“咦——!我翻牆進來時,天黑看的不真切,莫非這峰頂還有別的寺院?”目光從幾人的臉上掃過,卻未發現什麼異常,又在老和尚的臉上定了定,暗自稱奇。
這老和尚除了起初問了一句后,便站在那裏一聲不吭,神色平靜,若不是偶爾眼睛眨動,還以為睡著了呢。
即便如此,江南也不敢有絲毫大意,這和尚怕是他遇見的人中武功最為高深莫測的一個,剛才明明並未發出什麼響動,卻還是被察覺,令他十分忌憚,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穿雲峰頂,除了我家師祖,還有誰有這般本事,在此修建寺院!”一身形偏瘦的年輕和尚搖晃着腦袋,一臉得意的說道。
江南聞言,忙欠身一臉訝異的問道:“哦——!不知令師祖是哪位得到高僧?”
小和尚道了聲佛號,“師祖法號慧德,佛法高深,武功已入化境,陰陽五行、命理相術、堪輿占卜更是無一不精。一百多年前遊方到此,觀雲海變幻而大徹大悟,從此歸隱山林,便有了今日的雲隱寺。
師祖德高望重、聲名遠播,各地大小寺院水陸法會都會送來法帖,請師祖親臨,即便是師祖圓寂后,也會請師父親往,貧僧也跟隨師父參加過不少法會,卻是從未聽說過什麼伏陀寺!”
誰說出家人都是六根清凈、心如止水,小和尚對江南只知伏陀寺而不知雲隱寺的事有些憤憤不平,言語中帶着些許不屑。
江南暗自好笑,不過也好,可以套出些話來,“哦——!失敬失敬!不知令師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一臉正色的問道。
小和尚挺直了脊背,抬臂指向身旁的老和尚,朗聲道:“這便是家師,法號如木。你……”
“如木?”
小和尚還要再介紹幾句,卻被江南的一聲驚呼打斷,一臉詫異的瞅了瞅江南,疑惑道:“你聽過家師名號?”
另外的三個和尚也疑惑的注視着江南,老和尚卻只抬眼瞥了一下,又恢復了不動不搖,入定一般。
江南目光漸冷,直射在老和尚的臉上,“如木大師,想必對劉文劉員外不陌生吧?”硬邦邦的一句,在場幾人都覺察到了他言語間的寒意。
“未曾聽過!”老和尚如木頭也不抬,緩緩回道。
“還敢狡辯!”江南指着如木,大喝一聲,雙目怒瞪,伸手入懷,翻出那張畫像,手一抖,畫像朝着如木激射而去,如此薄的紙竟隱隱有破風聲傳出。
如木和尚終於有了變化,只見他手臂一揮,僧袍寬大的袖口迎上了畫像又迅速後撤,眨眼間,畫像已到了另一隻手中。
右手捻住一端微抖,畫像刷的一下攤開,左手迅速伸出抓住了另一端,將畫像迎着燈光,抬眼掃去,待看清上面的內容,雙目驟然一縮。
江南一直留意着如木和尚,此刻見他神色有異,便知和他有關,“果然是你!”怒吼聲響起時,江南一掌已平推到如木胸前。
如木見躲避不及,迅速提氣挺胸,直接以胸膛迎上了江南的手掌。掌胸相碰,咚的一聲巨響,掌風激蕩八方,四個和尚被掀翻在地,如木右腿後撤一步才止住身形,僧袍也被吹了起來,刷刷作響。
“金鐘罩!”
江南目光一凝,沉聲喊道。
“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金鐘罩結實還是我的拳頭硬!”說完,變掌為拳,再取其胸口。拳未至,拳風已吹得如木的山羊鬍根根倒豎。
如木見狀,不敢硬接,左臂一甩,袖口宛若藤蔓,環繞在江南的手臂上,緊緊的纏住。
江南驟然收拳,卻是未能如願,拳頭被如木的袖口困住,掙脫不得。
如木抬臂一揮,刷的一下將江南甩了出去。
江南空中一個翻滾卸力,人翩然落在大殿屋頂之上。老和尚的臂力驚人,一下將他甩出二十幾米遠,江南暗自想道。
難得遇到一個高手,江南好勝心起,怎能不打個痛快。腳下一蹬,身形緊繃若離弦之箭飛射向如木。
如木腳步微移,暫避鋒芒。
江南空中忽一翻轉,腳在正房前立柱上一踏,人再次攻向如木。
如木身形再閃,二人錯身之間,僧袍去被江南抓在手中。
江南手上一緊,人在空中急速迴轉,雙腿交替彈出。
嘭嘭嘭……腳腳踢在了如木的後背之上。
金鐘罩果真名不虛傳,如木雖被踢的踉蹌連連,身體卻無大礙。
佛爺亦有金剛怒目,更何況是還未修成佛的俗人。如木連挨了多腳,人也有些冒火,忽回身一爪,直取江南的肩頭。
正是赫赫有名的大力金剛爪!
江南見狀,迅速撒手,身形空中一扭,人倒飛出去。
如木乘勢追擊,手爪不動,咚咚咚咚,鋪在地上的石塊卻是被踏個粉碎。
江南落地腳下一頓,穩住身形,後腿一撮,人也正面迎上了如木。
砰砰砰砰!
二人也不騰挪,大力金剛爪與八極拳的硬碰硬,你來我往的對攻了百十來招。
如木一時的衝動過後,恍然察覺犯了嗔戒,默念一聲佛號,心神瞬間平靜,開始穩紮穩打。
江南卻是不同,見久攻未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只有拿下了如木,才有機會盤問關於劉員外之事,繼續這般,難分勝負,非己所願。
念及此處,腳下驟然一變,身形左右飄忽,人也瞬間化作數道殘影,真假難辨,赫然是逐風步。
如木瞳孔一縮,暗道一聲:好快的身法!
眼睛跟不上對方速度,只看到對方曾經過的地方,便是殘影。
電石火花間,江南已欺身而上,雙拳連轟。
咚咚咚咚!
如木躲閃不及,身上挨了十餘拳,雖避過了要害,又有金剛護體,卻還是感覺體內氣血翻湧,運功調息仍無法壓制。
噗!
一口鮮血濺射而出。
“師父!”
四道呼喊聲響起,卻是他那四個弟子。
四人迅速上前,兩人把要癱倒的如木扶住,另外兩人則握拳擋在了如木身前,怒視着江南。
“佛門乃清修之地,卻藏着你這心狠手辣的賊禿,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隨我到縣衙將劉員外滅門案的細節從實招來,若再敢頑抗,就休怪我手下無情!”江南站定身形,抬手怒罵道。
“胡說!我師父慈悲為懷,怎會做出滅人滿門之事!一定是你這傢伙隨口捏造,故意上門挑釁!”小和尚攙着如木的胳膊,眼中噙淚,聲色俱厲的嘶喊道。
“是非黑白自有公論,這畫像又作何解釋?”江南手掌微張,地上的畫像竟被他吸附到手中,手一抖,畫像徐徐飄向了那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