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縱身狐顛 一念成仁
熟悉的熱流感充斥在少年的體內,楊逸明顯能感覺出自己的經脈之中有一股能量正在橫衝直闖,儘管早已不對這些丹藥報以希望,可是冥冥之中,楊逸始終抱着一絲的希冀。
半刻鐘后,楊逸表情落寞的依靠在無字碑旁。
又是這樣!明明感覺到了那股強大的魂力,可哪怕是半分都凝聚不出來!
“啊!啊!啊!”
少年忍不住朝着一望無垠的天空怒吼,拚命的捶打着冰涼的石板。
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加上沒有魂力的保護,少年的雙手關節之處泛出些許鮮紅的血跡,只是這次他沒有哭。
楊逸,你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哭的,戲文里那些英豪不是常說,“不要低頭,桂冠會掉,不要哭泣,壞人會笑!”
對,我一定不能讓父親失望!一定不會讓那些壞人繼續嘲笑!
戲文,對,我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深呼了一口氣,調整下失落的情緒,楊逸強忍着恐懼再一次來到山巔。
低頭望去,煙霧繚繞,深不見底。
忍不住後退了小半步,腳下一顆石子不小心墜落,沒有任何迴音。
他又呼了一口氣,誰又知曉,這下方到底是福源洞府還是阿鼻地獄?
“大傻!吃飯了!”
忽然間,山腰間傳來一陣洪亮的吆喝聲,也是這一道吆喝聲讓少年小步退回到了思過崖的無名碑。
“大傻,吃飯了!”
吆喝聲由遠及近,放眼望去,只見一個穿着灰色衣衫僕人打扮的小鬍子,正邁着大步向無名碑走來,沒過一會兒便趕到了思過崖。
身穿灰色衣衫的僕人,小心翼翼的從菜籃中取出幾個木盒擺放在石板上,開口說道:“四公子,您請慢用,小的這邊就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顧楊逸是否答應,起身就走,走到一半興許是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朝着楊逸吆喝了聲,“四公子,您多吃點,有驚喜的喲!”
驚喜?什麼驚喜?
莫非是父親又給我準備了什麼?可是清早他才來過。
楊逸有些摸不着頭腦。
“咕咕······”
昨夜吃了兩口佳圓,就碰到那檔子事,然後被驅逐到後山,肚子着實有些餓。
不想那麼多,楊逸揭開飯盒,拿起筷箸,夾了塊肉,放在嘴中咀嚼。
“今天的廚娘怎麼手藝這麼好?”
還未到嘴中,肉塊的香味就已經滲入了鼻中,楊逸聞了聞,暗暗想道。
咬下去,口感油而不膩,感覺一塊都不過癮。
猛扒了一口飯,又夾了塊肉,咀嚼起來,隨手翻開另一個飯盒,夾了個圓子,味道比剛才的肉塊差了些許。
“咦,這是什麼?”楊逸吃到一半,感覺口中有一個異物,有點像是油布,輕咳了一聲,果然是一塊暗黃的油布,這就是驚喜嗎?
“傻子,味道好不好吃,吃的過不過癮?放心,沒有毒,食材可是你家的土狗,真香啊!”
油布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可內容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洛洛!”
忽然間,喉管傳來陣陣噁心,下腹還未消化的飯菜隨着酸水剎那間傾瀉而出,楊逸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撕咬咀嚼的肉塊竟然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洛洛”的。
“額,額,額!”拚命的吐着酸水,楊逸的淚水和鼻涕混成一灘。
他已經吐了半個時辰,肚子實在吐不出什麼東西了。
都是他太傻了,楊家堡有嚴規:凡是犯錯者三日內,思過崖上不允許送飯菜!
自己怎麼就那麼傻,怎麼就吃了那個小鬍子送的飯菜。
“是楊雄!一定是楊雄!”猛然間,楊逸想到了昨日楊雄對自己的威脅,一定是他!
不行,我要和他拚命!
此刻的楊逸怒火中燒,緊握着雙手,怒目圓瞪,拔腿就跑,一溜煙的功夫竟然跑到了山腰。
“回去!”
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入楊逸耳中,兩個穿着青衣的中年人擋在楊逸面前,正是昨天押送他的兩個護衛。
“滾開!”
面無表情的楊逸爆喝一聲,兩個護衛面露冷漠,這個廢物還想硬闖不成。
“滾開!”
楊逸舉起青筋暴起的右拳指着護衛,又是一聲爆喝。
“四公子,不要讓我們難做。”說話的是微胖的青年人,他看得出來楊逸現在是怒火中燒,雖然是個不能修鍊魂力的廢物,不過再怎麼說也是四長老的義子,比他們的地位還是崇高不少。
“呵呵”,楊逸冷笑了兩聲,回道:“不要讓你們難做?就讓我難做是嗎?滾開!”
“四公子,不要給臉不要臉!現在叫你一聲四公子,是看在四長老的面子上,七日後家族魂力測試,屆時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微胖的青年人也不想裝了,跟一個傻子講話還需要裝,真費勁。
“回去!”旁邊瘦長的青年人背着雙手冷冷附和道。
楊逸依舊搖了搖頭,態度十分堅定,緊跟着大喝一聲:“滾開!”
同時,舉起早已緊握的右拳,一個俯身,拳頭就擊打在瘦長青年的腹部。
“廢物!”瘦長青年沒有躲避,像這種沒有任何魂力的攻擊就像是給他撓癢一般。
沒有出手,斜眼望着少年,任憑少年的拳頭全數擊打在他的腹部。
楊家堡族規甚嚴,長幼有序,主尊仆卑。
作下人的是絕對不可以動手打主人的,一旦發現,輕則忍受執法堂挖眼酷刑,重則廢掉手筋腳筋逐出楊家堡。
“夠了嗎?”瘦長青年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提起楊逸的後背,手腕一抖,楊逸便從空中墜落,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四公子,回去!”瘦長青年的話依舊冷冰冰的,楊逸卻沒有放棄,擦乾了嘴角一抹血跡,又是一聲爆喝,舉着拳頭就往瘦長青年身上招呼。
半個時辰后,瘦長青年右肩扛着楊逸徐徐走到思過崖的無名碑前,將楊逸隨手一放,“四公子,請吧。”
說完,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塵,這才離去。
剛才楊逸打了那麼多拳沒有一拳給他造成傷害,倒是背着他的時候沾上了不少灰塵,“真是晦氣,上元節剛換的新衣。”
匍匐在冰涼的石板上,楊逸蜷縮着身子,左手支撐着身子,右手用力的捶打着石板。
大長老欺他,楊雄楊虎欺他,就連家中的僕人也要欺他,這樣的他又怎麼給父親帶來希望?又怎麼在七日後的家族測試中讓父親驕傲?
掙扎着從地上爬坐起來,楊逸捂着自己的額頭,眺望着山崖間的層層巒山。
他是個懦夫,他害怕死亡,活着至少自己還可以卑微的呼吸着山中的空氣,死了,他還能做個什麼?
傍晚,狐城,楊家堡後山之巔。
抱坐着雙腿的少年,正直直的盯着落日餘暉。
沒有人再去送過飯菜,楊家堡有自己的規矩,三天內是不能送飯食的。
哪怕身為四長老的楊晨,他也沒有辦法去破壞。
山腰,留着大鬍子的四長老遠遠的盯着山巔上那個少年,山間偶爾傳來的幾聲鶴鳴,昏黃下少年落寞的身影,落入大鬍子眼中讓他倍感難過。
“沒有用了,連破靈丹都起不了作用,或許是時候離開楊家堡了,逸兒,我們做個平凡的普通人吧,主公,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大鬍子不甘心的搖了搖頭,轉過身,準備離去。
可一想到逸兒要在此處面壁七天,大鬍子忍不住回過頭,又望了眼在崖巔蹲坐的少年。
隨着大鬍子的目光,餘暉下的崖巔少年緩緩起身,輕輕拍打着衣衫,只見他抬頭凝望着如霓虹般的夕陽,毅然地從崖頂一躍而下。
急速下落的墜感讓少年有些不適,冥冥好像有人在叫我,是誰呢,父親嗎?
“或許,沒過一會兒我就會摔的四分五裂,最後給野獸作為口糧吧。”
“我這一生沒有做過壞事,怎麼會這樣子?”
“對啊,就是因為我沒有做過壞事,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啊。”
“楊逸,如果有來生,你一定要成為一個魂鬥士,給那些瞧不起你的,羞辱你的人狠狠地一記耳光。”
“別了,父親,別了,還有我那從未見面的父親、母親。”
······
“不!”
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在山谷呼嘯奔鳴。
大鬍子的中年人,一個縱身從山腰彈射而起,幾個來回,呼吸之間就來到了崖巔。
“逸兒!逸兒!逸兒!”
弓着半身,大鬍子對着深不見底,雲霧繚繞的懸崖不停嘶吼,剎那間,飛禽驚散,不見日月。
楊家堡內似有所感,面帶頹色的大長老,急匆匆趕到後山思過崖。
“啪!啪!”清脆的掌聲迴響在山腰,這一次,大長老親自給了後山護衛兩記耳光。
“怎麼回事?”大長老望了眼還在崖巔悲戚的大鬍子,心中暗念壞了,這兩個成事不足的廢物,連個傻子都看不住,莫不是那傻子出了事不成。
弔喪着腦袋,瘦長青年和微胖青年不敢說話,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言多必失,此刻保持緘默或許是最好的明哲保身。
狠跺了一腳,大長老也是一記縱身,彈地而起,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了大鬍子身邊。
“老四,怎麼了?”
大鬍子沒有回頭,眼睛直直的盯着懸崖下方那片迷霧。
“老四,逸兒呢?”大長老環顧一周,沒見到那個傻子的身影,心裏咯噔一聲,果然壞事了啊!
“逸兒,逸兒他跳崖了!”大鬍子雙眼通紅,話語中帶着一些酸楚。
“什麼!他跳崖了!這是怎麼回事!”大長老驚叫一聲,心裏卻打起了幌,楊逸那傻子怎麼可能會去跳崖,不會是那孽子辦的事吧?
“老四,你快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大長老急切的問道。
大鬍子卻不再回答,雙目又直直的盯着下方那片迷霧。
主公,我辜負了您的託付,對不起!
閉上眼,大鬍子身子開始向下傾斜,電光火石之間,大長老一個箭步向前,右手緊緊地抓住了大鬍子的後背,用力一扯,將大鬍子身子回拉到無字碑前。
“老四!你想幹什麼!那個傻子已經死了!屍骨無存了!”
“他不是傻子!逸兒他不是傻子!”大鬍子從地上爬起,對着大長老的前胸就是一掌。
“噗······”一口鮮血飆出,大長老死死地盯着大鬍子,說道:“老四,這麼多年了,你花了那麼多精神給那個傻子找尋丹藥,有用嗎?有用嗎!”
“你調用了家族那麼多資源,花費了那麼多金幣,就為了個傻子,值得嗎!”
“是的,楊家堡曾經因你而活,可你不能這麼自私!楊家堡還有一百二十七人,自從雲山出去后,我擔上的重量又何曾輕過?”
大鬍子閉上眼,嘴唇卻在顫抖,一時間,山巔竟然靜的出奇。
在大鬍子閉上眼的那一剎那,雲霧繚繞的谷底忽然間泛起一抹微弱的紫光,轉瞬即逝。
半晌,楊家堡後山思過崖,幾位長老帶着族人匆匆到來,正好看到大長老和四長老兩人正在對峙。
“老大,老四你們怎麼回事?”
“是啊,都是自家兄弟,有事我們好好說!”
“老四,你不要怪大哥,他責任大,心裏苦。”
幾位長老你一言我一語,卻都沒有提及楊逸,大鬍子睜開雙目,凌厲的從眾人身上掃過,長嘆了口氣,說道:
“今日,我楊晨和楊家堡一刀兩斷,從此不再是狐城楊家堡四長老,各位,請回吧!”
說完也不顧眾人,轉身走到崖巔席地而坐。
“老四,你這是嘔的什麼氣!”
“老四,聽三哥的話,趕緊給大哥道歉。”
大長老忽地抬起右手,眾人不再說話。
“老四,楊家欠你的這一生我都還不了你!”大長老拱手說完,竟然彎下身子鞠了一躬。
“不可啊!大長老!”人群中傳來一些小輩的悲鳴聲。
大長老搖了搖頭,舉手示意安靜,見大鬍子依舊背對自己,只好輕念一聲:“保重!”
頃刻間,大長老領着眾人從思過崖如長龍一般緩緩下山,時不時大長老還會扭頭看看夕陽下盤坐在山巔那個男人,身影還是那麼挺拔。
“楊晨,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