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阿拉德 第八章 巽光灼灼路難行

第二卷 阿拉德 第八章 巽光灼灼路難行

阿瑞回到石室,依靠在牆上閉目沉思。魔劍見少年動也不動,便叫道:“小子,你在想什麼呢?”

阿瑞翻了翻老者給的那摞紙,看着天凌那胖子的畫像,咧嘴笑道:“法契拉啊,你說我靈魂離開這具身體后,你再吞食了,我的靈魂會不會受影響?”

魔劍頓了一下,忽的叫道:“你是想……”

“嘿嘿,你就說行不行吧?”

“不知道,沒試過。應該有可能不會影響吧。”魔劍語氣有些不確定。

“那反正都要試一試了,呵呵。那你的劍身會不會恢復。”

“只要吞了宿主的肉體,肯定能恢復。”

“那成了,反正也是賭一賭。賭輸了大不了被你吞了就是,總比被那老頭兒拿捏着強。”阿瑞說完,拿着那摞紙坐到了床上,細細翻看。

魔劍法契拉卻是笑了幾聲,說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帶你殺出去便是。”

阿瑞笑着不答。卻聽魔劍又嘀咕道:“那老頭兒究竟想幹嘛?”

“誰知道呢?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吧。”

“那你還怕什麼?”

“法契拉,你賭過嗎?”阿瑞笑問。

“沒有,怎麼了?”

“賭桌上的人都會留一手,好給自己一條退路,不至於輸得那麼慘。這個道理放到現實中也是一樣,我和那老頭兒都是賭桌上的,誰知道他有沒有留一手。所以啊,我也得留點退路才行。雖說這個退路現在看來有些不明,但終歸是賭,就看自己運氣好不好了。”

“你倒是在皇家娛樂學的挺多。”

“你攤上一個愛賭的,又不會賭的老爸,你就知道了。”阿瑞臉上浮現出一絲追憶的神色,“以前我母親還在時,他還會節制一點。哎,之後啊,輸得太多了,偷錢去賭,想要翻回來……呵,呵呵……”

“嘿……”

這陰暗的石室里不知流過了多少時日,少年醒了就背、累了就睡,這日子似乎有些無憂無慮了。不過因為斷了右臂,少年的生活起居還是有些不習慣。等到那摞紙的內容全部記熟后,巴恩的資料也送來了。

阿瑞看着這個鐵狼騎士團團長的全部信息,咧着嘴笑,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的斷臂。

魔劍疑惑:“你笑什麼呢?”

“想到一些很好笑的事。”

“說說?”

“哈哈,等我活着出去了,你就知道了。”

“呵……”

阿瑞把巴恩的資料扔在一邊,愜意的躺在床上,心中問道:“法契拉啊,你跟過多少人了?”

“哎,累了,不想說。”

“你這劍怎得還這樣呢?”

“你都不跟我說,我也不說。”

阿瑞嘿嘿直笑,笑完了才說道:“那我說了……”

魔劍聽完,哈哈大笑,“你小子怎麼這麼陰啊。”

“沒辦法,誰叫他砍斷我手臂呢。對了,你也說啊。”

魔劍似乎是在整理思緒,也似乎是在回憶,過了良久才說道:“算上瑟爾莫的話,你是第三任。”

“第一任是誰?”

“是個來自異世界的人,很強、也很有天賦,不過人們都認為他是個壞傢伙。”

“有多壞?”

“很壞很壞吧,但是我覺得沒什麼。因為啊,我從開啟靈智的第一天起,就跟在他身邊了。”

“那後來呢?”

“死了唄,還能怎樣?”

“你就不傷心?”

“傷心?我也忘了我到底有沒有傷心過了,太久啦……”

幽暗的石室,回憶的魔劍,還有個有些迷茫的少年。舊憶那日風花雪,再看已是物人非。

魔劍忽的說起一詞兒,和着它那有些沙啞的聲音,更顯悲涼:

風月佯狂山野舊,江湖寄傲老來興。

清閑有分隨瀟洒,口舌無聞路太平。

月夜身眠松林下,天昏體蓋箬蓑輕。

忘情不卻醉忘后,太難相交太難迎。

聲聲凄凄,回蕩在這石室里,心生無奈孤情。阿瑞聽了個似懂非懂,問道:“你念的是什麼東西,怎麼讓人感覺很難受?”

“以前他念的,念的時候還哭了呢!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個無聊的人。”魔劍的聲語低了許多。

又一日,石室的木門打開,那老者站在門外說道:“小子,跟我走。”

阿瑞起身跟隨,抬頭問道:“你們準備好了?”

老者只是嗯了一聲,悶聲便走。又來到了那處大殿,卻見殿中多了五個人。這五人依舊灰袍加身,站在魔法陣邊,斗篷下的眼正觀察着這個進來的少年。

阿瑞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忙問道:“要我怎麼做?”

老者指着那胖子外側的魔法陣說道:“你躺進去就可以了。”

阿瑞卻沒動,作了個恭敬的樣兒,說道:“我靈魂進去那胖子的身體,但是那個胖子的靈魂呢?”

“呵?”老者一臉嗤笑,“早就讓死靈術士把這兩個人的靈魂抽出來捏碎了。”

阿瑞換了一副嘴臉,一臉諂媚的笑道:“老爺爺啊,你們有這麼厲害的魔法,以後說不定就能把這個帝國的人全換了,興許還能把國王換了呢!要不,要不讓我真正的加入你們吧,保證絕無二心。”

老者看着阿瑞的眼睛,似要瞧出這少年情感的真假。但這少年樣子做的真,老者以為他已經屈服,卻也半真半假、含糊其辭的說:“再看看吧……”

阿瑞咧着嘴笑,做出乖巧的樣子,心頭卻是暗罵不停。在老者的指引下,阿瑞躺進了魔法陣里,卻見那五個灰袍人分頭各立,圍住了魔法陣。而老者在懷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深藍的石頭,走近少年,解釋道:“因為你不是魔法師,所以要這五個人來幫你啟動魔法陣。魔法陣啟動后,你閉着眼就是,其他的不用想。”

老者手中的那石頭阿瑞十分熟悉,正是魔界獨有的礦石——泰拉石。阿瑞十分驚疑,不明白老者從何處得到的泰拉石,心中問道:“法契拉,你看見那顆石頭了嗎?”

“嗯,看到了,是泰拉石。從感知上來說,這顆泰拉石的純度非常之高,不知這老頭兒怎麼辦到的。”

阿瑞卻躺在魔法陣中,輕聲細語的問:“老爺爺,你手中的石頭是什麼?”

老者似乎還是不習慣少年的說話語氣,皺眉道:“你怎麼轉了性兒了?你不是心眼兒挺多的嗎?”

阿瑞笑笑:“看了那些資料才知道你們的厲害啊,所以想加入你們。”

老者哼了一聲,心中依舊沒有放下對少年的戒備,但口中也解釋了一番:“這石頭名叫泰拉石,是一個游吟詩人取的名字,是帝國在比爾馬克進行實驗的時候,無意間得到的東西。這石頭很貴重,裏面含有不同於魔力的力量,這種力量如果不加以控制釋放出來,被照射到的人會變畸形……”

阿瑞聽到此處,在心底暗笑:“這不就是泰拉石的輻射嗎?哈哈,看來這些人吃過一些虧了。”

老者卻不知少年心中所想,繼續道:“這石頭總共只有五顆,第一顆被帝國拿去實驗了;之後兩顆,一顆做成了一把光劍,不知國王給了誰;一顆做成了首飾,送給了西莉亞公主。最後兩顆,呵呵,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只有利用這個石頭的力量,才能讓這個置換靈魂的魔法成功。”

“所以你只能置換兩次,一次實驗,一次保證自己完全成功,對吧?”阿瑞接口說道。

老者卻是帶着一臉看不清的意味,笑道:“那你還要加入我們嗎?可不能如你想像的,把國王都替換了哦。”

“呵呵,怎麼不呢,你們這麼強。”

老者聽罷呵呵直笑,把泰拉石放到了那個胖子的魔法陣中,這才拍手站到了一邊,說了聲:“開始吧!”

五個灰袍魔法師吟唱,阿瑞的這魔法陣和那胖子的魔法陣瞬間光華大亮。吟唱聲聲,伴着古老的咒語;華光陣陣,閃爍着耀人的光輝。大殿裏聲唱回蕩,法陣中人影模糊。

一句句的低語毫不停息,華光凝了又凝,閃了又閃。卻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見那兩個魔法陣連到了一起,隨着聲聲的吟唱,阿瑞眉間飛出個慘白的圓球。這圓球飄忽不穩,似像要隨風飄散一般。那五個灰袍魔法師見此,急忙合掌吟唱,再雙掌猛地向前推出。魔力一盪,慘白的圓球便一閃而逝,閃進了那胖子的額頭。

魔法陣的光芒消散,五個灰袍法師累得坐倒在地。老者拍了拍一人的肩膀,問道:“怎麼樣了?”

這個喘氣道:“稟告首領,應該是成了。只要那少年醒了過來,就說明我們的設想沒問題。”

“好!”老者誇讚一聲,卻沒安心。他看了看地上的阿瑞,又看了看躺着的胖子,心中有些忐忑。

忽聽一聲鼻息響起,便見那個胖子猛地坐起了身。這胖子喘着粗氣,坐着愣了許久,又捏了捏自己的肥臉,看了看完好的雙手,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些喜色。

老者見此,問道:“小子,感覺如何?”

那胖子顫巍巍地站起來,踢了踢腿,伸了伸手,似在適應着這具身體。胖子聽了老者的話語,眯眼笑道:“什麼小子?我叫天凌,是虛祖國輔政大人的親弟弟,你們這些復國軍膽敢抓我,快放我回去。”

老者眯眼狠聲:“入戲太深了……”說罷,老者周身魔力翻湧,狂風鼓盪。一把風刃憑空凝聚,直指這個名叫天凌的胖子。

卻聽老者譏諷道:“你覺得我不會殺你?你覺得你能躲得掉?”

天凌一臉沉重,卻是細細感知着體內的魔力。忽覺體內空空如也,哪有半分魔力的影子,不禁驚叫:“這個胖子沒魔力?”

“不然呢?不然怎麼會讓你進去。小子,我說你心眼兒多,還真是。如果你拼了命想殺出去,說不定我們還不會阻攔你。等你出去讓帝國來追殺,我們幫你收屍。說不定你這樣還有一線生機。但是啊,怪就怪在你錯估了我們,也錯估了你自己。所以心眼兒多不是什麼好事。”

天凌看着老者身前蓄勢待發的風刃,嘆了一口氣,抬頭叫道:“法契拉!”

忽聽呲啦一聲響,阿瑞的那具身體中冒出一根根漆黑的觸手。這些觸手隨風而舞,裹着阿瑞的身體,發出一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響,就如同那巨獸在嚼着骨頭。

老者一驚,不想這阿瑞的身體中還有古怪。但他也是果斷,抬手一揮,風刃一出,命令道:“你們看着那怪物,我來殺這個小子。”

風刃疾馳而來,天凌的臉上冷汗直流。此刻這胖子身無魔力,身體又是臃腫,根本不好避開。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幾根黑色的觸手飛馳而來,迎着風刃一揮,幫天凌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

大殿中狂風呼呼,吹得壁上的燈火不停搖曳。五個灰袍的魔法師才吟唱完咒語,卻見那黑色的觸手猛地回收,地上屍身不見,而匯聚成一把暗紅色的劍。這劍十分猙獰,鋸齒劍刃,劍脊上獠牙滿布,劍格上生着一隻魔眼,猩紅可怖。

這五個灰袍魔法師哪裏見過這般恐怖的劍,被嚇得一楞,連魔法也忘了施展。魔劍憑空飛起,飛轉着迅猛一削,把那五個灰袍魔法師攔腰斬斷。鮮血飛天而起,和着陣陣血腥味瀰漫開來。被斬斷的屍身落地,魔劍張開觸手,一轉一裹,把那五人的屍體都吞進了肚子。

老者心頭狂跳,踉蹌着拉開了距離,貼到了牆邊。

魔劍輕輕飄飄,盪到了天凌身前,張口大笑:“小子,真不錯,真厲害!哈哈,想不到這老頭兒還是被你算計了。”

天凌扯着嘴角,抖着滿臉的肥肉,笑道:“不過是運氣好,賭贏了。”

“贏了就是贏了,哪裏管什麼運氣。”

“要是我運氣不好,靈魂離體后你不能吞食我的身體;或是我靈魂離體后,因為靈魂契約的原因,也進不到這身體裏,我們可就完了。所以這就是賭,賭我們的運氣是否夠好。”

“隨你怎麼說,哈哈,我的劍身恢復了!哈哈……”魔劍法契拉劍脊張開,露出遍佈的獠牙,似乎看着這胖子的身體在流口水。

天凌看着張狂的魔劍,感知到靈魂中的契約,這才放了心。

老者根本想不到少年還有這樣一把劍,也料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緊盯着那把漂浮的、怪異而邪惡的劍,有些驚恐,有些心慌;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心中急思:現在那小子的這具身體根本毫無戰力,那把劍才是威脅。我現在雖說身體不濟,但魔力充足。只要保持距離,牽制住那把劍,趁機殺了那小子,我就勝了。

魔劍看着依靠在牆上的老者,笑道:“小子,你看那老頭兒在想什麼呢?”

“管他在想什麼,殺了他,我們就安全了。”天凌哂笑。

“你自己不動手。”

“動個屁的手,這麼胖,還沒有魔力,沒想到是個廢物。”天凌又嘀嘀咕咕,罵著這胖子怎麼不爭氣之類的話語。

老者卻先行出手,急聲吟唱完畢,風刃盪空而出;又再次吟唱,一個個火球向著天凌撲面而去。

疾風熱浪,交雜不息。這老者的吟唱之快,魔法造詣之高,一息之間,風刃火球已經臨身。

魔劍立在天凌身前,劍刃中觸手揮出,聚成一面黑色的大盾,把風刃和火球盡數擋了開來。魔劍收起觸手,劍尖一指,直衝老者而去。

老者卻早已料到,魔法已經吟唱完畢。只見一堵湛藍色的冰牆直立身前,擋住了魔劍的攻勢。魔劍卻不停息,猛地發力,穿破冰牆直擊老者。

飛舞的冰花在微弱的燈火下閃閃發亮,破碎的冰塊落在地上叮噹作響。魔劍一劍刺來,卻見老者邪笑一聲,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施加在魔劍之上,把魔劍彈飛了出去。

老者彈開魔劍,右手指着天凌,念道:“無形的元素啊,尊於我的號令,結成魔力箭矢吧!高級魔法——時空箭!”

只聽砰的一聲響,魔力的波紋蕩漾開來,一支無形的箭矢激發而出,直擊站在大殿中央的天凌。魔劍被彈飛了出去,在空中轉了轉劍身,疾馳而飛,迎着那無形的箭矢而去。

老者見得魔劍迎擊,合掌叫道:“散形!”

但見那無形的箭矢眨眼間沒了聲息,魔劍撲了一空。箭矢忽的在魔劍身後匯聚,嗡得一聲,直刺天凌的頭顱。魔劍立即觸手揮出,想要攔住那兇猛的箭矢。可這箭矢太快,魔劍的觸手根本追不上。

魔劍焦急的大喊:“小子,快躲開,快躲開。”

天凌見老者使用這‘箭矢’魔法時,身體已有準備。卻不想這具身體太過肥胖,連帶着反應也慢了許多。也幸虧反應慢了半拍,箭矢還未飛至,天凌已經撲倒在地。

箭矢飛過,擊在石壁之上,留下了一個光滑的圓孔。

天凌看着貼靠在牆壁邊的老者,心中急思,口中大叫:“法契拉,攻擊他頭上的石壁。”天凌說完,爬起身便往大殿外跑,奈何身體太肥,跑得氣喘吁吁。

魔劍也不詢問,劍刃帶着疾風,劍身旋轉揮舞。只見一道道漆黑的劍氣從魔劍上迸發而出,斬擊着老者頭頂的石壁。

青石被斬碎,帶着石塊沙土一落而下。老者身體不濟,被砸了個正着。

天凌奔至殿外,大叫:“法契拉,快走。”

魔劍立即停止斬擊,向著殿外一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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