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惡靈
羅通從隨身攜帶的工具箱裏取出一個人偶放在小桌上。
說也奇怪，在他的工具箱沒有打開之前在，這個屋子給人的感覺最多也就是憋悶。或許是血腥味與屍臭味混合的緣故，在這個房間裏很不舒服，甚至有種全身燥熱，想要大吼出來的感覺。
但是羅通的人偶剛剛出現在眾人的目光中，這個空曠的房子就變得不太一樣。
從窗外透進來的光芒，似乎被什麼分離，強烈卻又帶着恍惚，就如同夢境中一樣。
溫度似乎降低了不少。
但這種降低並非實質，而是感覺如此。
從某個不知名也無法描述肚的地方，有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向著房子這邊奔來，與此同時，房子裏也傳出似有似無的聲音。
有孩子的打鬧聲，嬉笑聲，大人的交談聲。
這些聲音紛亂無比，而且並不真切。若是仔細去聽，整個屋子和剛才沒什麼區別，可要是稍一放鬆，這種聲音就會飄入耳中。
當羅通將人偶放在桌上的時候，許攸和安若科這樣的覺醒者，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感官敏銳了無數倍，人偶落在桌面上激起的浮灰，光線在浮灰上擊打出來的散光都能被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王安在旁邊安靜看着，眼中看到的，卻和許攸他們截然不同。
一條條白線，有些像是照片底片上過度曝光的痕迹，在這個房間中憑空出現。一閃一閃，每一條白線發生變化，就會帶來一陣陣聲音。
若是形象點說，這些白線就是這個房間裏的錄音帶。有着特殊的氣息，能夠被王安看見。
現在，白線正在往人偶那裏匯攏。
除了這些白線，在那幾個屍體熒光圈內，有一些浮沉不定的氣息，模模糊糊的，大概能夠看出一個人形輪廓，也在被動的往人偶那裏匯聚。
王安一直以為自己只能看見人類的氣息，卻沒想到，通靈術產生的氣息也能被自己看見。
或者說，其實所有的氣息本質都是一樣？
羅通點亮了人偶邊的蠟燭，人偶悄然睜開眼睛。全黑的眼睛中有種說不出的氣息，許攸看到這裏，忍不住身體往後縮了縮。
“你是誰？”
羅通問。
沒有人回答，人偶只是靜靜的看着羅通。
但王安清楚地看見，人偶體內的白線與羅通體內的氣息產生了接觸，似乎在傳達某種信息。
當這些信息結束，白線湮滅在人偶之中，蠟燭自動熄滅。
“這個‘靈’不是生命。”
羅通扭頭對眾人道：“但它‘說’，案發當天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的殺人？一切正常的自殺？
王安總覺得哪裏不對。
在那之後，羅通又“詢問”了幾次人偶，從熒光圈裏浮起的氣息團也前後進入了人偶中。不過這些氣團並沒有消失在人偶里，它們在結束詢問后，離開了人偶，回到了熒光圈之內。
“確實一切正常。”
當蠟燭徹底熄滅，再也無法點燃，羅通站起來道：“整個過程沒有出現覺醒者，也沒有出現能力影響。這是一個普通人的自殺案件，與覺醒者沒有關係。”
安若科像是放鬆，像是失望的嘆了口氣。
與覺醒者無關，意味着這件案子結束得不到積分獎勵。
安若科這段時間已經積累了兩百多分，無比渴望進入500分大房。不過今天下午的案子實際上算是一次“考核”，考核結束，安若科就能獨自處理B檔案件。
以C區目前積壓的案件數量來看，B檔案件為數不少，即便一個B檔案件只能提供十幾個積分獎勵，只要做的快，差不多五天左右，安若科就能進入500分大房。
許攸的想法和安若科一樣，她對羅通道：“羅探員您辛苦了。”
羅通搖頭：“還好，不算辛苦，這些死者都屬於正常死亡，沒有出現惡靈，所以過程還算正常。”
自殺也算是正常死亡嗎？
王安一邊思索着，一邊在這個屋子裏轉了一圈。
剛才羅通一直在客廳里施展通靈術，其他房間都沒去過。不過死者集中在客廳里，對於一名通靈師來說，這已經是全部現場。
三個孩子的屋子沒什麼問題，這是顯而易見的。
最小的男孩子房間裏沒有書桌，地毯上堆積着各種玩具，被子堆疊的不太整齊。
至於兩個女孩子的房間，更是整潔無比，若不是死亡時間太長，地面可能連灰塵都沒有。
“王安探員，該走了。”
安若科在客廳里提醒。
王安點頭，道：“我再看看。”
安若科道：“這個案子已經結束，和覺醒者無關。”
王安沒有放棄，依次推開主卧，衛生間和儲藏間的門，看了看裏面的情況。
似乎沒什麼問題。
至少王安沒看出這些房間和普通的房間有什麼區別，就像是羅通說的，案發當天一切正常。
退出這些房間，安若科的表情有些焦躁：“我回去還有事情，你能不能動作快一點。”
王安不以為意，總覺得自己好像疏漏了什麼。
在離開這個房子的同時，王安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一瞬間，眼睛突然睜大！
剛才進來的時候，羅通他們和警員已經站在裏面，所以看不出來。但是現在房子裏空無一人，王安驟然發現，在房子接近陽台的地方，有一條陰沉沉的氣息悄無聲息的浮動着。剛才羅通通靈時，這條氣息根本就沒有參與進去。
此時似乎意識到被人“看見”，那條佇立不動的氣息應該是翻轉了一個方向。或許是正面對着王安，那一秒，無數惡念與令人煩躁無比的感覺直衝入王安的腦子裏，劇烈的疼痛差點讓他大叫出來。
緊接着，他體內神秘功法急速運轉，這些沖入身體的氣息被急速分割，轉移。即便如此，劇烈地刺激依舊讓王安心中充滿了陰暗想法。
走在安若科的後面，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聲音在王安腦中不停說著：“推他下去！推他下去！讓他死，死了才好！”
看見更前面一點的許攸背影，這個聲音又在大喊：“撕碎！撕碎！殺了她！”
王安全力以赴壓制着內心不斷洶湧而起的惡念，已經沒有力氣對羅通做出任何提醒。同時他也知道，如果他做出提醒，他能夠看見別人氣息的秘密就要暴露。
深呼吸，慢慢的跟在他人身後下樓。
耳邊是那些普通人一陣多過一陣的奚落。
“你看你看那個傻大個，頭髮那麼長，臉都嚇白了。”
“就是，看着以為挺凶的，結果還沒那兩個小孩子膽子大。進去一次，腿都邁不利索。”
“這種人也能覺醒？真是天道不公。”
“說不定根本沒覺醒呢，誰知道有沒有人後面作弊。”
這些奚落聲不斷衝擊着王安的底線，讓他腦海中那個可怕的聲音越來越大，過了片刻，王安只覺得眼前一片虛影，腦海里那個聲音幾乎佔據了他的所有感知。他用力抓住樓梯扶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羅通回頭看着王安，似乎問了一句什麼。
王安沒有回答，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卻又不得不堅持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經在崩潰邊緣，稍微放鬆一點，就能讓自己徹底爆發。
安若科和許攸也停了下來，兩個人的表情已經變得不滿起來。
王安用盡自己的力氣，發出在自己耳中虛無縹緲的聲音：“對不起，我要去那個房間再看一下。”
安靜片刻，壓抑住新湧上來的煩躁和憎惡，又道：“你們可以結案，不用管我。”
羅通看了看旁邊的警員，說了兩句，帶着安若科和許攸先走了下去。
王安在羅通即將在自己面前消失前，突然問：“羅師兄，你說的惡靈，究竟是……”
話說到這裏，心中一片煩悶，再也說不下去。
羅通回頭看了王安一眼，一句話不說，消失在拐角處。
幾分鐘后，警員走了上來，開始驅散那些圍觀的民眾。駱阿姨在短短時間裏已經在這些民眾中擁有了一定威信，她也在發揮作用，勸說著好奇的普通人。
至少十分鐘的時間，樓道中空無一人。
虛掩大門的死者房屋，似乎有了感應一樣，悄悄的打開了一條縫隙。縫隙之後，也不知道是光或是風，總有種東西讓王安的這個身體倍感舒適。以至於他忍不住要邁步前去。
王安儘可能的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同時對抗着心中破壞一切的惡念，還有想要進入死者房間裏的慾念。內力被他瘋狂的催動，不停的在經脈中遊走，每一次遊走，都能略微讓惡念與慾念稍微少了一點。
他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只知道腦海中那些可怕的聲音快要讓他徹底進入癲狂。
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出現：“你做的很好，王安探員。”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後面走了上來，那是林悅，在林悅身後，跟着羅通。
“一個有四階之上實力的惡靈，瞞過了我的通靈術，但現在正在和王安探員對抗。”
羅通在後面說：“如果不是王安提醒，我肯定會錯過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