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你一笑,春風現(八)
那領頭兒的就笑:“你既是燕山人,那位大將軍又打勝仗什麼的,如何不好呢?”
這菜農就苦着個臉,卻也陪笑:“哎呀,軍爺,你不知道,這位大將軍自打駐紮在燕山,可就是我們的災難,就是個災星!”
一聽“災星”二字,領頭的人更是哈哈大笑。
“這話可也是奇了。如今天雲國的人都知道,這駐紮燕山的大將軍,是當今皇上的二哥,也是天家血脈。按說,你們跟了他,一旦造反成功了,得勢了,豈不大家都有好處?”
“瞧軍爺說的。到底他是謀反。自打這位王爺來到燕山,從此我們小老百姓就提心弔膽,無一日不將腦袋拴在褲腰上。軍爺,雖然我在這附近買菜,但也略識幾個字,從古至今,那造反成功的人有多少?就算一時成功了,日後還不是被人拉拔下來?真正一點用都沒有的。我們哪,倒盼着你們能早點來,將那位尊貴的王爺給抓獲了,從此就可太平無事地過安定日子去了。”
“哈哈哈……”這領頭的更笑得喘不過氣來,“真正有趣。不來不知道。卻原來燕山的老百姓心裏頭還是想着朝廷的!”
他的口氣輕緩了下來。
這菜農就又道:“可不是。到底朝廷才是名正言順。小的還是那句話。走,軍爺,小的給你帶路。帶您們進燕山,來個瓮中捉鱉!”
這領頭人也就信了。
不想走了幾里,這領頭的騎馬聞着前方不時飄來酒肉的香味,還隱隱有歌舞的聲音,心裏奇怪,就問這菜農:“小哥兒,你莫要哄我。萬一前頭就是個坑,將我們帶到坑裏去,我可將你碎屍萬段!”
這領頭兒的不是玩笑,他殺過人,且不止一個。
既然名敢死隊,但這裏頭的兵士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這菜農卻是害怕。
可他既然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當著秋紋的面兒拍着胸膛保證了,那就無所謂畏懼躲避了。何況他認為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是男子就該替燕山的一干弱女子擋着,豈有躲在女子羽翼下的道理?
“哪裏,哪會?”這小菜農陪笑,部隊又朝前走。
眼看着就快到燕山軍營了。
小菜農卻又將步子放輕緩了。
“哎呀,軍爺,今日不巧,還是不得進去!”
“這又是為何?”
領頭的警告這菜農,若是使詐,他手中的利劍馬上就把他的頭砍了。
這燕山周圍,雲詹都曾設下埋伏。
這埋伏,那便是隱蔽在草叢裏的壕溝。
只是雲詹和溪墨都不在,無人告知秋紋,燕山外頭是設下了障礙的。若她早知,也不會用上一出空城計。
不過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歪打正着。
這三千人馬已不知不覺到了雲詹設下的壕溝附近了。小菜農不知,只苦勸他們回去。
“軍爺,各位爺,實不相瞞,且聽見這裏頭的曲兒了?哪有那酒肉的香氣?甭說,這就是大將軍狩獵回來了。這趟行程一定收穫了不少野物。大將軍就好狩獵,這弄得陣仗這麼大,可見是逮着了幾隻尋常不見的大物了。我說,你們還是別去了。他們都在興頭兒上,人馬是你們的幾倍,你們這一去,他們為給大將軍掙面子,一定將你們往死里打的。何苦來?且等一個合適的日子,再來。”
領頭兒的不信。
“小哥兒,你不說自己只是一個小菜農,與燕山軍營的事不怎麼熟悉,我看你是熟悉得很哪!”領頭兒的說完這話,就將刀劍架在他的頸脖上,這菜農心裏十分害怕,究竟人哪有不怕死的?
他不免哆哆嗦嗦、戰戰兢兢。
“軍爺,您若不信,真正我也無法!不過聽說,大將軍是個心思縝密的人,那軍營內外,早就設下了埋伏,軍爺還請小心!這燕山能有多大,我又常進去
販賣果蔬,一打聽,有什麼不知道的?我說的句句是實。”
這菜農又指天發誓。
領頭兒的就道:“不管你說的真假,到底我要去一探虛實。”
如此,這三千人越發走得快了。
越往前妻走,果聽絲竹音樂動聽刺耳。不錯,是有酒肉香氣,但也夾雜屎尿的陣陣臭氣。這領頭兒的就自言自語地道:“莫非,這賊王爺真的從外頭回來了?”
他不敢怠慢,便去報請領軍的將軍。
這敢死隊裏並無將軍,只是論官銜兒是個統領。那麼這領頭的就是個下級官吏。這統領習武出身,有用無謀,越往燕山走近,就越是道:“既然來了,那就要打出個結果,更要進去瞧個究竟。人人都說,這謀反的人里,就數這行二的賊王爺勢力最大,好歹進去瞧瞧。”
一行人黑壓壓到了燕山軍營前頭一里的地方。
早有人站在高台將情況報給了秋紋。
秋紋就像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一樣,拿着瞭望筒看了看前方。
確實不少人馬。
只要有人識破了計謀,那燕山將血流成河。
秋紋很緊張。她不怕死。但別人不能死。那統領下了馬,心裏也狐疑,並不敢貿然進去。那菜農更道:“將軍,且聽小的。小的深受這賊王爺之苦,與將軍您說的都是真心話。今日不行,還是等過幾日再來。”
再過幾日,大將軍和二將軍會及時趕來。
秋紋已經命人放了煙花筒。
那鞭炮還在燃放,響聲震天。
統領不敢怠慢,思前想後,又不能走。這是一支敢死隊,那自然手下的兵士都不怕死。可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嗎?
若是退回去,王宰相追問,那自然不妙。
可若進去,萬一就被裏頭的人設下埋伏,活捉了,看下頭顱……這統領就領着人馬不進也不退,看似等待時機。
這就僵住了。
畢竟,買來的鞭炮總有放完的時候。
那些馬糞牛糞,也會被太陽烤乾。
姑娘們唱歌跳舞的,也總有歇息的時候。
但燕山畢竟是軍營。
若再等一二天,被人瞧出破綻,發現這裏並無操練痕迹,也並無兵士走動,那豈不露餡了?那統領思前想後,乾脆命人在附近駐紮下來了。
他不敢貿然,想觀察幾天。
這讓小菜農更是着急:“將軍哪,你還敢領着手下在這裏安營紮寨?您就不怕這半夜裏頭有人過來,放冷箭飛鏢什麼的?”
這統領就道:“你且一邊去。你不過一個種菜的,在我跟前充什麼內行?再說,就將你殺了。”
小菜農這才唯唯諾諾閉了嘴。
可他心頭到底焦灼。
更要命的是,這統領並不許他走,非要他跟着一起。
小菜農來之前,已經告訴秋紋:天黑之前,他一定趕回燕山。
如此,是要讓秋紋失望了。
不不,也不是失望。秋紋一行定以為自己晚間不回,是遭了敢死隊的毒手了。
這領頭兒的卻叫菜農過來,囑咐:“你既是菜農,相比這裏都是你的熟人。你也看見了,我們要在這裏駐紮幾天,沒好吃好喝的不行,你有法子,去給我們弄幾隻豬,幾隻羊,還有酒菜,趕緊去。”
敢死隊的人要吃喝,但卻不給菜農銀子。
就算給銀子,這菜農也不會去買。
只是這領頭兒的催促,該如何是好?
不過,只有出去採買了,才能得自由,這卻又是一個機會。
菜農就笑:“這真是一筆好買賣了,軍爺,弄些酒菜不難,且只需給銀子。好歹你們是朝廷的軍隊,若是吃喝只問小老百姓要,卻一毛不拔的話,讓燕山的賊王爺知道了,恐又會大做文章啊!”
這領頭兒的就冷笑幾聲,說道:“哈哈,我低估了你了,你確實是個人才,只可惜不得統領欣賞。不錯。銀子么,自然是有的,你隨我來。”
就這麼著,這菜農就借口東市有肥壯的豬羊販賣,又說要繞一些遠路,不過一個時辰總會趕回。因他有一輛牛車。
這領頭兒的被他說得有些繞了,就道:“別啰嗦了,趕緊去。”
菜農便取遠道兒,繞過燕山,又折回燕山後頭,尋找秋紋等人。
此時,燕山裏的人都很緊張。
不管是開酒樓的,開鋪子的,賣蔬菜水果的,一色兒的都聚攏在了三娘開的餛飩店,詢問情況。
他們視秋紋為主心骨。
“娘,到底我們要不要緊啊?”
小小年紀的歡兒,也知危險就在前方。
“不要緊。”
自己這邊不能亂。
三娘一邊下餛飩,一邊詢問秋紋:“那菜農阿福又不知哪裏去了,興許就是死了呢?”
一個“死”字出口,氣氛頓時變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