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08.23]
自然凌淮一死,他和周靜婉的婚事便算不得數了。京城裏面有知道凌周兩家定了親事的,都在暗地裏說周靜婉是個可憐的,先時死了父親,這時候定了門親事,竟然做了個望門寡。以後有哪戶好人家願意上門去提親呢?
但是許明誠願意啊。
消沉了這些日子的許明誠一聽說這件事,立刻衝到凝翠堂對許正清和沈氏跪下,懇求他們遣媒人去周家提親。
許正清和沈氏,還有許琇寧正在說凌淮的這件事。
雖然覺得這件事確實很巧,偏在和周靜婉要成親的前半個月就死了。但一來他們都沒有插手過這件事,想不出來會有什麼其他的人會在裏面動手腳,二來,這件事確實有根有據,有因有果,能懷疑到誰的身上去?所以只說凌淮原就是個不成器的。迷什麼不好偏迷上了賭博?且願賭就要服輸,輸了還要賴賬。結果被人打了,就一命嗚呼了。
也只能說是他自己的命。
現在看到許明誠過來,身上的衣裳皺巴巴的,髮髻亂了,下巴上面青色的胡茬清晰可見,許正清就不高興的皺起眉頭說他:「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前幾日的鹿鳴宴也不肯過去。鎮日躲在家裏這般的頹廢。」
鄉試過後的次日,官府便會舉辦一個宴會,名叫鹿鳴宴,宴請新科舉人和主考官等人,但是許明誠那時得知周靜婉和凌淮已經定親的事,整個人消沉的很,無論如何都不肯出門去參加鹿鳴宴。
許正清也擔心他就算去了,只怕表現不佳,反倒不好,便親自過去向眾人告罪,只說許明誠昨夜忽染急病,今日這鹿鳴宴是來不了了。並自罰酒三杯,全力將這件事給遮掩了過去。
現在知道凌淮死了,倒是立刻生龍活虎起來。
其實許正清看到許明誠現在振作起來,心裏也高興,不過面上卻還是不願意顯現出來,只斥責他為了兒女情長之事便不顧自己的仕途,以後能有什麼大作為?
還是沈氏在旁邊聽不過,開口說他:「這幾日愁眉苦臉,長吁短嘆,茶飯都吃不下的人是誰?這會兒倒是有力氣在這裏說人了。難道誠兒是撿來的,你看到他不快活你就高興了?天底下就沒有你這樣當爹的。」
幾句話說的許正清閉口無言。不滿的哼了一聲,拿了炕桌上的蓋碗低頭喝茶。
沈氏也不再理他,轉頭看着許明誠笑着說道:「你放心,你既誠心的喜歡周姑娘,這樁婚事爹娘肯定會給你促成。剛剛我已經和你爹商議過了,要請媒人去周家提親。只是你也知道,現在那凌淮剛死,若我們立刻就請了媒人上門去說親事,只怕外人會有閑話。即便咱們自己清白,但煤炭掉在黑灰里,不黑也黑了。所以我和你爹的意思,這門親事是肯定會叫媒人去提的,但是要略等一等。等這件事冷淡下來再去上門提親。你意下如何?」
許明誠明白父母的這番顧慮都是很有道理的。而且現在凌淮已死,短期內應該不會有人再去周家提親。
不過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來,只恐和周靜婉再次錯過。也為了讓她放心,就說道:「我現在去見見她,跟她說一說,讓她放寬心。」
許正清聽了,氣的手都發抖了。
「旁的事怎麼不見你這樣的積極?去見人家倒是上趕着,唯恐慢了一步。」
然後又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裳,臉帶嫌棄的說道,「你看看你現在的這個模樣。頭髮亂着,衣裳皺着,下巴上面一圈胡茬,幾天沒有洗澡了?也好意思出去見人?人家周姑娘見到你,只怕嚇也要嚇到了,還能放寬心?還不快滾下去先洗個澡,颳了鬍子,挑件乾淨的衣裳穿了再出門。」
沈氏聽了,就笑起來。
許明誠聽了,只覺得心中溫暖的很,由不得的也笑了起來。
然後他起身對許正清和沈氏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兒子多謝父親母親成全。」
沈氏原本想跟他說幾句暖心的話的,但卻被許正清很不耐煩的對許明誠揮了揮手,連聲的催促着:「看着你這個不長進的樣子我就生氣。快走,快走。」
許明誠笑了笑,然後轉過身走了。
沈氏看着他走遠,轉過頭來嗔着許正清:「明明你心裏也關心兒子,做什麼還要這般兇巴巴的跟他說話?惹的他心裏惱了你,就好了?」
「他做兒子的,還敢惱老子?」許正清板起一張臉,肅色的說著,「我借給他十個膽子看他敢不敢。」
說完,從袖子裏面掏出一隻油紙包來,遞給正坐在一旁發獃的許琇寧:「這是下午錢尚書給我的,說叫做什麼衣梅,是他一個江南的親戚過來看望他,帶來給他的。我不愛吃這些個酸酸甜甜的東西,想着你愛吃,就帶了些回來給你。」
錢尚書便是戶部尚書,和許正清私交也很好。這衣梅確實是他的親戚所贈,他帶了一罐子到衙署,睏乏的時候就含一顆在口中。因見許正清今兒下午昏沉欲睡,打不起精神來,便給了他兩顆。
許正清嘗了一嘗,酸甜可口不說,還帶着薄荷的清香。想着許琇寧定然愛吃這個,便厚着臉皮問錢尚書討要了半罐子,用油紙包細心的包了,好帶回來給許琇寧吃。
許正清一直覺得對兒子就該嚴厲些,要教他學會責任和承擔,這樣往後才能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蔭妻蔽子。但對於女兒,那就該嬌養着。
因為女兒也就只有在娘家的時候能做個嬌客,等嫁了人,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友善姑嫂,再沒有一刻得閑輕鬆的時候。
這也是許正清為什麼對許明誠很嚴厲,但對許琇寧就很嬌寵的緣故。
明明身為朝中三品大員,但吃着這衣梅覺得好,想着許琇寧肯定愛吃,竟然會厚着臉皮問自己的上司討要。
許琇寧剛剛一直在發獃,現在看到遞到自己面前的油紙包,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雖然許正清每次在外面見到什麼好東西,想着許琇寧可能會喜歡,然後都會帶回來,但每一次許琇寧都會很感動。
就伸手接過來,緊緊的抱在懷裏,對許正清說道:「謝謝爹。」
許正清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笑的和善。
今兒他也確實高興,誰能料想到凌淮竟然忽然就死了,這下子周靜婉不用嫁給凌淮,許明誠終於能振作起來了。
他曉得自己的兒子,只怕也是個情種,還真擔心他因為這件事從此一蹶不振。
不過現在好了,許明誠重又生龍活虎起來。而且過些時候還會娶妻。
做長輩的,知道自己的兒子要娶妻了,總歸會很高興的。
就神態輕鬆閑適的跟沈氏說家裏那處名叫玉笙居的二進院落該叫人收拾出來了,有要添置的東西也該添置起來。
許明誠現在住的墨韻齋是個不大的院子,他自己一個人住住還可以,但若是娶了親還住這裏可不行。是該收拾一所大點的院落出來給他們做婚房了。
沈氏笑着應了下來,又跟許正清說準備聘禮的事。
許琇寧一方面很為自己的大哥高興。他和周靜婉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兩個往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但另外一方面,她覺得心裏有幾分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