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鳳,翔九天
絕劍峰下,抱着棲鳳的唐邕大悲。
棲鳳貼身侍女秋月哭着欲撲向小姐,被三天三夜一把拉住,脫身不得。
三天三夜和秋月雖都只有十三四歲,但三夜比秋月卻高了一個頭還不止,而且雖然精瘦,力量卻大得出奇。
他見唐邕抱着棲鳳,就不允其他人再接近,即便是棲鳳的丫頭也不行。
“一鳳石!”突然,唐邕一聲悲呼,抱着棲鳳沖開人群,瘋魔般向山上狂奔。
所經之處樹木紛紛折斷,轟轟然倒向兩邊,上山的樹林,硬生生被唐邕撞開一條通道,聲勢極為駭人。
三夜狸貓一般飛跟而去,但縱是輕功了得,亦被落下一大截。
唐邕奔至他倆常常幽會的林中一鳳石,將棲鳳平放石上。
“如果我快樂,請隨我來一鳳石;如果我悲傷,請陪我來一鳳石;如果我沒有了快樂和悲傷,請將我安放,一鳳石。”
“如果你快樂,請攜我來一鳳石;如果你悲傷,請抱我來一鳳石,如果你沒有了快樂和悲傷,請將我安放,一鳳石。”
唐邕跌坐一鳳石上,淚眼朦朧的望着沒了氣息的棲鳳,她那快樂而悲傷的歌聲在耳邊縈繞,讓他痛不欲生。
“棲鳳,等我,等我為你報仇之後,我,我陪你一起上路。”唐邕悲憤填膺,凡是與棲鳳之死有關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哪怕,與全天下為敵。
他緩緩將一鳳石布下大陣,留下隨後趕來的七夜,毅然轉身,正欲下山時……
“轟——”
沒有任何徵兆,突的一聲炸雷響過,整個天地瞬間暗了下來,如同黑夜提前來到。
隨着這聲炸雷,棲鳳後頸瀰漫出一大篷金色光芒,閃電般沖向高空,迅速氤氳成鳳凰虛影,翱翔天際,久久不去。
方圓千里,天昏地暗中,唯晉陽上空的金鳳光芒萬丈,驚天動地,奪人心魄。
“鳳翔九天,天鳳之女出世!”忽然,一高深老者的聲音響徹雲霄,“我輩跪迎天鳳之女!”
“跪迎天鳳之女!”
“跪迎天鳳之女!”
“跪迎天鳳之女!”
……
天地間響起一片驚恐而又無比激動的聲音,顫慄而虔誠。
只要看到空中金鳳者,無論男女老少,大多跪地,“碰碰碰”地磕着頭,直到金色虛影淡去,天空重返明亮。
唐邕,沒跪。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天空,他一瞬不瞬的緊盯着棲鳳。
因為,棲鳳已經睜開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
還是那麼澄澈,那麼純凈。
唐邕是又驚又喜,哪顧得上天空中發生了什麼事,砰砰急跳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若是有心人,一定會發現,棲鳳左右手腕各戴了一隻雕有天鳳狀的手鐲,右手中指上則有一枚天鳳狀的戒指。
色澤淡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鐲和戒指。
然而,段棲鳳以前的手上可沒戴這些東西的。
“這是,什麼地方?”棲鳳緩緩睜開了那雙大眼睛,驚疑道。
“棲鳳!”唐邕驚喜地大呼一聲,縱身一躍撲到一鳳石上,跪坐在她面前。
“你是誰?”平躺石上的棲鳳一愣,眼前的青年雖生得丰神絕世,俊雅絕倫,但她還是本能的向外移了移身子。
“我,我是唐邕呀,你的邕哥啊!”唐邕喜道,說著,就習慣性的伸手去撫棲鳳的頭。
棲鳳迷茫的看着唐邕,本能地移開了頭。
“小姐,小姐,你醒過來啦!”秋月愣了下,忽然大哭着撲了上來。
“我,我頭好疼。”段棲鳳望着滿臉淚花的秋月,也不認識呀,急忙擺了擺手,阻止她撲上來。
“棲,棲鳳,你怎麼了?”唐邕心疼道,“要不,你先休息下。三夜,秋月,快去打點山泉水來,給小姐清醒下。”
“好,我一個人去就得了。”三天三夜過來看了下滿身血污的段棲鳳,平靜的應道,跑去尋水。
在這種情況下,能保持平靜的,居然只有這個波瀾不驚的孩子。
段棲鳳從指縫間忍不住多看了他背影幾眼。
但也僅僅是多看了幾眼,隨即便收回了心神,這些人,連同孩子,言行怎麼都這麼奇怪?
這是怎麼回事?我是小姐?誰家的小姐?
“你們,真的認識我嗎?”棲鳳迷茫地望向秋月,又望向輪廓分明,一張臉帥得不要不要的唐邕。
秋月和唐邕激動得臉都是紅朴朴的,但卻迷茫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真的認識我嗎?”兩人指着對方,同時開口道,又急忙同時住口,心中都嘀咕着,棲鳳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難道,”兩人又同時指向對方,同時開口,又立馬同時打住,慢慢扭頭,悲哀的看了眼棲鳳,難道,難道棲鳳腦子摔壞了?
相對於唐邕和秋月的迷茫,棲鳳看着他倆不像演戲的神色,內心卻是驚慌到了極點。
糟糕,難不成我已經下了山?棲鳳震驚得腦袋嗡的一聲響,難道,真如師父所言,我真的要涉足紅塵了?
她急忙閉了眼,定了定神,然後拚命地開始回憶。
她自小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沒父母親疼,自小與師父,還有南小瓜相依為命。
南小瓜,是她十歲時,師父撿來的一個小妹妹。
她每次問師父,自己的父母是誰,在哪兒?師父總說,時機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便不再問,陪着師父和小妹妹在山中讀書習武,實戰演習,設計兵器,有時也出外參加兇險的實戰,一晃便是十八年。
十八年來,沒有爭鬥,沒有爾虞我詐,過得平淡而充實,過得艱辛而熱血,但,卻是幸福滿滿。
從偶爾來訪者的談話中,她知道師父的身份是八大山人之一。八大山人是什麼職位,她不知道,八大山人有多厲害,她更不知道。
她只知道,來訪者送來金山銀山,只為求一把兵器。
因為,從來訪者的口中知道,她師父是天下第一神兵設計師,若幻大師。
而對方帶走的兵器,往往是她設計師父鍛造的,而非師父親手設計的。
師父說她這一生自從設計了那三件兵器后,就不再設計了。
那三件兵器的設計已經耗盡了她一生的靈感,實屬她的巔峰之作。
棲鳳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一直過下去,直到終老。
然而,讓她驚恐的是,就在幾日前,師父將她喚至身邊,撫摸着她的頭道:“大鳳,你該下山了。”
話音,有些傷感,有些不舍。
“不!”對這突如其來的安排她接受不了,大叫道,“師父,你不要趕我走,我很乖的,我很聽話的,我願意服侍師父一輩子的。”
“傻孩子,這是你的命啊。”師父黯然道,“你不下山,天下會大亂的。”
天下亂不亂關我什麼事?可她不敢說出口,因為,師父常常教育她,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可是,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制止天下大亂?”棲鳳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可憐樣,哭道。
“天鳳之女即將蘇醒,然而,這一屆的天鳳之女是不能現世的,否則,必將生靈塗炭,天下百姓遭殃啊!”
“可是,師父,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嘛?”
“你在山上學了十八年,就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師父雙手捧着棲鳳的肩,“是有點難為你這小身子骨了,但是,師父相信你,沒有什麼是你辦不到的。”
“我不去,我不下山!”棲鳳使勁搖着雙肩,“山下的人太險惡了!”
棲鳳曾跟師父下過幾次山,不管江湖也好,官場也好,無不充斥着兇險。
民間尚好,但很顯然師父並非讓她到民間去過逍遙日子。
“這是我與你父親十八年前的約定,”師父終於透露了點她身世的信息,“你不下山,天鳳之女不但會沒命的,而且,天下會更亂的。而天鳳之女,可是你的雙胞胎親妹妹啊。”
“父親?妹妹?”棲鳳搖着頭哭道,“師父,在棲鳳心裏,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又不認識他們,為什麼非要我為他們買單?”
“唉,苦命的孩子,走吧!”師父強行拉起她,“以後,你要憑十幾年所學,以天鳳之女的身份,努力的生存下去。”
於是,近幾日,師父總是帶着她在晉陽絕劍峰周圍轉悠。
“大鳳,很不幸很不幸。你妹妹摔得太重了,已經命在旦夕,為救她一命,為師必須抽取你十八年的功力。”師父哀傷的搖頭道,“以後,只有靠你自己重新修鍊了。”
“不!”棲鳳拚命掙扎,想掙脫師父的控制,然而卻是徒勞,“師父不要啊,不要啊,那是我十八年的苦練啦,師父……”
“大鳳,記住為師兩句話。”這是她昏迷前聽到師父最後說的話,“任何時候,都不要暴露真實身份!任何時候,都不要說放棄!”
戎州高原小道。
“宮內一行已至戎州,目標晉陽方向。”元戊取下二鳥腿上綁着的書信,果然兩封信都是一致內容,這也證實了對方為保險起見,相同內容分別用了三隻不同類型的信鳥傳送。
“轟——”
突然,前方晉陽方向響過一聲炸雷,整個天地暗了下來。
隨着這聲炸雷,晉陽上空光芒萬丈,一隻金鳳翩然飛翔,驚心動魄。
“鳳翔九天,天鳳之女出世!”一高深老者的聲音響徹雲霄,“我輩跪迎天鳳之女!”
隨行人員下意識的跪下,唯元戊和弧離未跪。
元戊和弧離懊惱的對視一眼,前幾日的潛行成果,幾乎化為泡影。
鳳翔九天,意味着天鳳之女血脈蘇醒!秘密再也瞞不住,整個天下,說不定都會為此而瘋狂。
秘密既已不成其為秘密,那麼,他們也僅僅是早知道了幾天而已。
早幾天晚幾天,已無多大意義,甚至,對於遠道奔襲的他們,毫無優勢可言。
“再潛伏已無必要,現在開始全速趕時間。”元戊不僅未跪,還將書信揉碎,飛撒於風中,冷聲吩咐道,“騎一騎二隨我繼續走高原小道,其餘十騎隨弧公公馳行官道,一切行事,聽從弧公公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