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遺帕
朗三憋着氣出門,見珠兒坐在走廊上,向她招了招手:“過來~”
珠兒放下手中的綉活:“三爺~”
“去,”朗四沖她呶了呶嘴:“到憶梅小築把姜姑娘的手帕拿回來~”
“三爺~”珠兒噗哧一笑:“你這是跟奴婢開玩笑呢?”
捆“誰跟你開玩笑?”朗三把眼睛一瞪:“去,姜姑娘急等着用呢~”
“三爺~”珠兒陪了笑臉:“奴婢怎麼得罪你了?未得允許,擅入憶梅小築者死。你硬要奴婢去,這不是……”
朗三打斷她,喝道:“少廢話,趕緊去!要殺要剮,還輪不到你!”
拎“可是,”珠兒猶豫地看一眼身後:“大小姐萬一醒了……”
“不過拿條帕子,一刻鐘就回來,哪有這麼巧就醒了?”朗三怒了:“小四說的就言聽計從,老子說的話,你當是放屁呢?”
自家兄弟平時玩笑幾句就算了,一個丫頭也敢不拿他當回事?
見他動了怒,珠兒不敢再說,朝他福了一禮:“三爺息怒,奴婢這就去~”
她掛着庄然,路上並不敢耽擱,在梅林外,見到那塊矗在路邊,高達數丈的太湖石。測試文字水印9。
上面以朱漆寫就的龍飛鳳舞的“擅入者死”四個大字,不禁激靈靈打個寒顫。
“王爺,奴婢是奉了三爺的命令來的,可不是擅自進入~”她衝著石頭拜了一拜,念叨了一句,這才敢走進梅林。
時值五月,滿園梅花早已謝盡,枝頭新綠絨絨,鬱鬱蔥蔥。地上綠草成蔭,連青石路面上也爬滿了青藤,走在上面,悄然無聲。
林中幽寂,並無人蹤,偶然傳來幾聲鳥兒的鳴叫,更添清幽之感。
珠兒目不斜視,順着大路,直接走到憶梅小築,在窗外探頭張望了一下,並未見到所謂的手帕。
她怕回去交不了差,只好又叨念了一句:“王爺,我是去找帕子,並不是有意闖禁,你可不能為此罰我~”
念叨完了,又四處張望了一會,確定左右無人,這才敢踮起腳尖走進了憶梅小築。
總共兩間房,用多寶閣隔開,外面這間在窗外已看了個大概,這時直接進了裏面那間。
房中只有一張竹床,一隻竹櫃,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覽無遺,依舊沒看到帕子的影子。測試文字水印3。
“好好的,支使人跑這一趟,連手帕的影子都……”她嘟了嘴,正要折返,忽然發現後門竟然是敞開的。
山風強勁,竹門被吹得開開闔闔,不停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誰這麼粗心?萬一把門吹壞了,王爺還不得心疼死?”她碎碎念叨着,跑過去關門。
遠處草地上,一條淺粉色絲帕被風吹得貼地飄飛,漸行漸遠。
“我說到處找不到,原來你在這裏~”珠兒一笑,奔了出去。
她追到手帕,彎腰撿在手中,勝利地笑:“哈,可逮住你了!”
一道陰影忽地移過來,遮住頭頂的陽光。
珠兒一怔,驚訝地抬起頭。
姜梅站在梅樹上,纖美的身子隨着枝條的晃動,上下起伏,輕盈而優雅。
她吃了一驚,往後連退了幾步,臉上陣青陣紅。
——(
想不到,姜小姐看上去嬌嬌弱弱,竟然身懷絕技?
“你跟蹤我?”姜梅俯視着她,陰惻惻的聲音從美艷的櫻唇內吐出來。測試文字水印2。
“不~”珠兒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那你抖什麼?”姜梅俏臉一凝,聲音忽地轉為冷厲。
“我~”珠兒張了張嘴,心中感到說不出的害怕,臉上頓時轉成毫無血色的蒼白,凝視着她的眸子裏,也裝滿了驚恐。
“你看到什麼了?”姜梅話鋒一轉,眸光犀利無情,彷彿一頭噬血的獸,隨時要撲過來將她撒得粉碎!
珠兒的背上立刻爬滿了冷汗,她猛烈地搖着頭:“我,我什麼也沒看到,真的!”
“是嗎?”姜梅輕盈一躍,飄然落了下來。
“真的,”珠兒的眼裏迅速凝滿了淚水:“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不知道這裏不準人隨便進來的嗎?”姜梅看着她,聲音並不嚴厲,臉上甚至還帶着淺淺的笑容:“冒死也要來,還敢說不是跟蹤我?”
珠兒駭得渾身發抖,怕她不信,急急舉高了手中的帕子,顫着嗓子道:“是三爺命奴婢,奴婢,來取小姐的手帕~”
她攥得那麼緊,彷彿那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一鬆手,小命就沒了!
姜梅的目光在她手中的帕子上繞了一圈,笑得更甜了:“三爺讓你來的?”
“是~”
“這麼說,你是一個人來的?”姜梅再問,眼中陰狠的光芒一掠而過。測試文字水印6。
“是~”
姜梅柔柔一笑:“下次可不許再犯了,知道嗎?”
“是!”珠兒的眼裏掠過卸下肩頭重擔的神色,欠身向她福了一禮:“小姐,沒什麼事,奴婢就告退了~”
“去吧~”姜梅揮了揮手,恩賜似地說。
珠兒如蒙大赦,掉頭就走。
她走得那麼急,象是背後有鬼在追。
姜梅凝着她倉惶的背影,露了個意味深長的笑,轉身,沒入濃密的梅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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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庄然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只見一室幽暗,一盞燭火被風吹得搖搖曳曳,明明滅滅。測試文字水印1。
她翻身坐起,有些怔忡。
她記得入睡的時候,明明是黎明時分,現在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側耳一聽,萬賴俱寂。心道:莫非我竟睡了整整一天?
這時,腹中腸鳴。
摸着癟癟的小腹,這才感到飢腸轆轆。
她披了衣服下地,推開窗子一瞧,夜空中繁星萬點,似萬斛明珠,璀璨奪目。
柔柔的夜風徐徐吹在臉上,帶着些雪山特有的清香,只覺格外的沁人心脾。
“啊~呀~”她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自嘲地笑了:“原來醉生夢死,竟是這種感覺~”
感慨過後,穿戴整齊,打算溜去廚房拿吃的。
哪知拉開門一瞧,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端坐在起居室的桌邊,以手支頤,睡得正香。
她駭了一跳,拿着燭火過去一照:“木嫂,你怎麼睡在這裏?”
“大小姐!”木嫂抬頭見了她,喜得跳起來:“你終於醒了!”
“難道,你竟是專門在此陪我?”庄然驚訝了。測試文字水印6。
“哎呀!”木嫂拉着她的手:“你睡了整整二天,二十幾個時辰,整個山莊都驚動了!大家都怕,怕……”
說著,說著,她的眼裏已不由自主地浮起淚光。
“我睡了兩天兩夜?”庄然驚訝萬分:“有這麼久嗎?”
她怎麼覺得,剛躺下沒多久呢?
被庄然驚訝地盯着,木嫂有些不好意思,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瞧我!說起來就沒個完!大小姐餓了吧?你坐,我這就給你弄吃的去~”
她雖一直寬着珠兒的心,可畢竟不踏實,真怕她這身子骨弱,一個崩不住,就這麼走了。
那就太可憐了~
“木嫂~”庄然緊走兩步,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將臉埋到她的後背:“謝謝你~”
“謝啥?”木嫂眼眶紅紅,輕輕拍着她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珠兒呢?”庄然放開她,四處轉頭看:“這丫頭膽小,該嚇壞了吧?”
“別提了!”木嫂碎碎念:“這沒良心的死丫頭!晌午過後,就不見了影子,也不知道跑哪裏瘋去了,連晚飯都沒回來吃!這會子呀,只怕是玩累了,在房裏睡死了呢!我去叫她起來,讓她侍候你洗漱~”
“別~”庄然忙攔着她:“我沒那麼金貴,自個去廚房洗把臉就是。測試文字水印5。她年紀小,正是貪睡的時候,讓她睡吧。”
“大小姐就是心軟,她呀,快被你給慣成小姐啦~”木嫂嘆了口氣,嘴裏數落,卻也沒有堅持。
珠兒雖然有點缺心眼,勝在手腳勤快,再說,沒心眼也有沒心眼的好處,最少不必處處范。
所以,這個孩子,她其實也是蠻疼愛的。
主僕二人一起到廚房,說說笑笑,弄了些點心。
忽聽廊外一聲輕咳,緊接着是朗四的聲音:“大小姐,是你嗎?”
庄然推開窗子,應道:“四爺,有事嗎?”
朗四見了她,臉上浮現笑意:“大小姐,你可算醒了~”
庄然靦腆一笑:“王爺怎樣?”
朗四將頭一偏:“想知道呀?自己去看!”
“這麼晚,王爺還沒睡?”庄然驚訝之極。測試文字水印7。
“剛睡下,聽到這邊有響動,又起來了。”朗四微微一笑。
“算了~”庄然搖了搖頭:“他病剛好,身體虛,還是不打擾了。”
朗四望着她,神情促狹:“大小姐還是去一趟吧,你不去,估計王爺也睡不踏實~”
“就是~”木嫂接過話頭:“這次王爺總算有了點良心,知道關心一下小姐。”
“木嫂~”庄然臉紅了。
“快去吧~”朗四笑了笑,踱開。
“快去快去~”木嫂從庄然手裏強行搶走盤子:“點心我幫你送到房裏去,你隨時都可以吃,先去看王爺~”
“那,”庄然窘迫地垂下頭:“我去了~”
“去吧去吧~”木嫂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小的庭院,短短一條迴廊,平日走了無數次,不知為何,今晚走在這裏,一顆心竟怦怦亂跳。
站在房外,庄然一連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舉手輕叩門扉。
:(
“進來~”低沉渾厚的男音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溫和。測試文字水印8。
剛剛才平靜的心湖,倏然間又掀起波瀾。
庄然臉紅心跳,忽然沒有勇氣面對他,薄薄一扇門,重似千斤,推了一下,竟是紋絲不動。
慕容鐸等了片刻,不見有人進來,心生不耐,提高了聲音:“進來!”
庄然一嚇,越發心虛,轉身拔腿就逃。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裏面拉開,慕容鐸一臉怒容地出現在門后:“幹什麼?敲了又不進……是你?”
“呃~”庄然頓住,慢慢地轉過身來,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王爺,你還沒睡呢?”
慕容鐸上下打量她一眼,眯起星眸,冷冷地道:“睡了你還敲門?”
“呃~”庄然一窒,尷尬地摸着右手。
她,這不是在找借口么?
他裝一下糊塗不行,非要戳穿不可?
“進來吧~”慕容鐸熟練地將輪椅轉了方向,退進房中。
“其實,”庄然無奈,只得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也沒什麼事,就想看看王爺恢復得好不好?”
“哼!”慕容鐸冷哼一聲:“你現在看到了?”
“王爺精神還不錯~”庄然轉動眼珠,悄悄在他身上溜了一遍,冷不防撞到他的視線,立刻垂下眼帘。測試文字水印4。
慕容鐸蹙眉,冷冷地盯着她,粗聲問:“怎麼樣?”
感覺不見她也沒幾天,怎麼瘦得這麼厲害?
庄然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居然是在關心她。
心口忽地劇烈地跳了起來,她想說自己沒什麼事,一張嘴,眼淚竟然流了下來。
她駭了一跳,趕緊抬手抹去。
“幹嘛?”慕容鐸不滿地瞪着她:“當我老虎呢?”
嚇成這樣,他難道還能吃了她不成?
“不是~”庄然拚命抑制情緒,展顏露了個笑容:“可能睡得太久,眼睛乾澀了,見了光很痛~”
“是嗎?”慕容鐸瞟一眼明晃晃的燭光,推了輪椅過去,擋了光源。
“嗯~”庄然輕聲應答,窘得連鼻子都紅了。
“沒事就去睡~”慕容鐸黑着臉,很不高興地道:“偷了兩天懶,明天記得早點過來扎針!”
“是~”庄然輕聲說是,腳下卻捨不得移動。
今天的慕容鐸,似乎心情很好,溫和得她都不想離開了。
“還有事?”慕容鐸見她不動,詫異地揚起眉。
“沒~”庄然又羞又窘,掉頭就走。
誰知忙中出錯,竟不是往外,而是越過起居室,進了他的卧房。
“你幹嘛?”慕容鐸冷冷地瞪着她的背影。
庄然慌不擇路,直到遇到障礙才停下來,抬起頭冷不丁見了那張寬大的雕花大床,整個人呆成木雕。
“睡兩天,變傻子了?”慕容鐸狐疑地蹙起眉,嘲諷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我,”庄然急中生智,一咬牙,索性回過頭來,勇敢地面對他:“既然來了,乾脆給王爺把把脈吧~”
慕容鐸推着輪椅滑到她跟前,把袖子捋起,將手伸到她面前,半信半疑地凝着她的臉:“你確定沒事?”
“有沒有事,得把過脈才知道~”庄然伸指,扣上他的脈門。
——
咚咚咚,強有力的脈博,在她白皙的指尖下清晰地跳動着。
“我說你呢~”慕容鐸蹙着眉,不滿地打量她:“一晚上神神叨叨,你以前可不這樣。”
“我以前什麼樣?”庄然忽然抬起頭,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呃?”慕容鐸一怔,竟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目光。
“我說,”庄然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大着膽子,一字一句地問:“在王爺的眼裏,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除了醜陋~”
萬縷柔光,灑在她的身上,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那雙明如水,亮如星的眸子,如穿破雲層的日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
慕容鐸心中別地一跳,猛地調開視線,粗聲道:“除了丑,你還有什麼?”
庄然心中刺痛,縈在周身的光芒在瞬間消失無蹤,黯然失色。
是啊,她真傻,目睹了他與梅子的恩愛之後,她還期盼着什麼呢?
她低了頭,輕輕地道:“恭喜王爺,體內餘毒完全清除,脾胃功能也趨於正常。剩下的,就是好好康復了~”
見她突然沒了生氣,慕容鐸不禁有些後悔,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些什麼,索性閉口不言。
“我不打擾你休息,明天見。”庄然起身,黯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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