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火岳封
“酒王不行了,酒王岳封不行啦!”
縣城中最有名的掖城大酒店中,經理、服務員亂作一團,在他們的中央,一位平躺在地上身穿燕尾服的青年面色蒼白、嘴角抽搐,唇邊已有白沫溢出,他捂住心臟,耳旁如奏黃鐘。
想我酒王岳封,竟然要醉酒而死,多麼的嘲諷。
岳封緩緩閉好眼睛,強烈的虛弱感使他感覺靈魂似乎將要離體,就在他瞳孔即將渙散之際,他彷彿看到了一點金光,只是那點金光令他周身如沐春風。
跟隨在金光后的是一道雷芒,雷芒散出數道電弧后,他兩眼一黑,意識徹底喪失。
……
光和一年,幽州良鄉,酒肆。
“聽說了嗎,涿縣昨夜有天火降世,聽聞還砸死了一個販屨織席的青年呢。”
“怎麼沒聽說,昨日我就在當場,嘖嘖,那青年可當真是慘不忍睹,也是該他有此劫了。”
吵吵嚷嚷的酒肆中,兩行腳商對坐飲酒,二人相談甚歡,盡說些奇聞。
在二人鄰座處有一懷抱嬰孩、身着麻佈道袍的老道端坐,這老道聽聞鄰座二人話語,花白鬚眉微顫,忍不住在心中反駁道:“此言差矣,此人可不當有此劫。”
念及此處,老道低下頭來輕輕拍了拍懷中安安靜靜的嬰孩,小聲笑道:“你可當真是個災星,奈何身子化作嬰孩模樣,若要了你性命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也罷,既是你惹下的禍患,便還需由你來償還。”
老道將嬰孩放在隨身布袋中,向酒肆掌柜微微見禮,洒然離去。
這一老一少便定居於南方江邊的廬江郡天柱山邊。
說來也怪,這孩子起初並不似其餘孩童那般需咿呀學舌,不過兩月有餘,已能對答如流,也不必老道起名,只是自稱岳封。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便是十一年,當初那嬰孩將即舞勺之年。
時值盛夏,廬江郡這魚米之鄉總是多些雨水,這天又是大雨滂沱,雨水如珠簾般沿着天柱山淌下,濺落在天柱山下河中,宛若一流瀑布,煞是好看。
河中有一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身子卻是壯碩,細細看去,個子已是七尺有餘。
此刻,他正如游魚般在河中往來騰挪,一邊遊動,還不忘時不時沉下手臂去捉河中的游魚。
只是那些游魚身子滑膩無比,又哪裏捉得住?
努力了一會兒,少年不免惱火,只將雙腿一蹬,猛地躍上河岸,氣鼓鼓地望着河面。
“岳封,滾來!”粗暴的吼聲忽而響徹了整個天柱山。
少年眉頭一動,掏掏耳朵,小聲嘟囔道:“老頭子又喊我,莫非又要我給我洗腦?”
此少年正是岳封,老道將其帶回后就將其收為門下唯一弟子。只是,這老道平日卻並不傳授岳封方術,只是簡單地挑些武藝、兵法相授。
循着聲響,岳封緩緩向山上行去,未及半路,一旁忽有一絲寒芒遞來。
岳封眼疾手快,也不屑於躲避,只是將手掌一握,那縷“寒芒”便戛然而止,他打眼一看,卻發現自己手中的是一桿通體雪亮的銀槍。
槍頭被他握在手中,槍尾則是沒于山路旁的草叢中。
“老頭子,搞什麼鬼?”岳封抱怨一句。
話音剛落,草叢忽窸窸窣窣地響動起來,一隻白皙、嫩白如玉的手掌掣槍尾自草叢中露出,隨着那手掌一抖,那銀槍好似活了起來。
草叢中那人顯是未曾有絲毫留手,岳封不敢託大,忙鬆開手掌,向後退卻幾步。
不料,那銀槍卻似跗骨之蛆,一矮小白影躍出草叢,雙臂揮舞間,槍尖如狂風、似驟雨,槍槍直抵岳封幾處命門。
岳封並無武器在手,再向後退便是懸崖,無奈之下,只得揮動雙掌迎戰。
銀槍質地自是非凡,觸碰間,岳封只覺手掌疼痛難當。
“哼,你道我當真拿你無法?”岳封冷哼一聲,伸手自腰間解下了那被雨水淋透的衣衫,雙手一擰,隨手甩動起來。
麻布衣衫擰成一股后好似軟鞭,以柔制剛,倒還真與那白影戰了個旗鼓相當。
趁着手上纏住白影的剎那,岳封抬頭一瞪眼,只見對面那人白紗蒙面,那白紗已全然被雨水打濕,紗下面孔依舊是若隱若現。
瞧那纖瘦身材,倒像是個小娘皮?
可惜身子雖纖瘦,手上力道卻是不小,雖然還比不上小爺,但也不是一般娘們可比的……
岳封胡思亂想一陣,手上卻是不敢有絲毫放鬆。
兩人針尖對麥芒,各自不讓分毫,自山腰打到山腳,又從山腳打到河邊。
“好了!”戰至酣處,一根竹竿橫空掠過,那一竿是由老道所發,目標卻是岳封的雙腿。
岳封萬萬沒想到自家師父會對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竿掃倒在地。
“老頭子,你做什麼!”岳封瞪大眼睛,正要似往常那般辱罵一番,那銀槍寒芒已至,緊緊抵在他的喉口處,再進一步,便可要了他的大好性命。
那使銀槍的白衣人的確是位女子,見老道一舉制服岳封,向老道微微頷首道:“多謝烏角先生出手相助。”
她的聲音尚且有些稚嫩,但卻極是好聽,像是百雀羚鳥,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聲色略顯冷淡。
“不必不必,他這孽障這些年雖懶惰,武藝倒是未曾落下,你欲將其押解回潁川,還需一物相助才是。”老道低下頭在布包中翻找起來。
半晌后,他將一淡黃之物扔出,指着那物解釋道:“此繩乃牛筋所制,就算是水牛也掙脫不得,你以此物捆着這孽障,自能安然帶其回潁川。”
見狀,岳封目瞪口呆:“老頭子,我究竟是不是你徒弟啊,我現在懷疑你收我為徒只是為了報復我。”
老道對岳封的話恍若未聞,甩開袖子大搖大擺地向天柱山上踱去。
“老頭子,老頭子!”岳封被老道氣得渾身發顫,末了索性破口大罵起來。
媽的,小爺就算在一千八百多年後那個年代,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啊……岳封苦下臉來,那白衣女子已以牛筋繩將他的手臂與銀槍牢牢捆在一處,只消銀槍不離手,岳封便不得離她半丈。
“走。”白衣女子吐出一字,揚起銀槍在前方開路。
“我不去潁川,打死也不去。”岳封連翻白眼,倘若去了潁川必然沒有好果子,雖說他來到這年代時的確惹了禍,但那卻並非出自他本意。
白衣女子也不管岳封,只自顧自前行,時不時用力一拽手中長槍。
老道早知岳封脾性,為防其胡攪蠻纏,先前竹竿力道不弱,因而此刻岳封也自是無從反抗。
“莫非我二人要就此步行至潁川?只怕還未走到,我已是要累死、疼死了。”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岳封眼珠一轉,向地上一坐,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