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姚一水
人間仙境,老槐樹下。
白衣男子席地而坐,閉目養神,烏黑的髮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充滿了神性。
睫毛顫動,睜開雙眼,望了望大山方向,他輕語道:“資質雖然差了點,但韌性強,也算是個可塑之才。”
溪水緩緩流淌,撞擊岸邊的石塊,發出大自然的美妙聲音。
距離小溪不遠的地方,已經跪了一天的楊晨,膝蓋處滿是鮮血,上半身搖晃,隨時都會倒下來的樣子。
他跪的很筆直,下半身動也不動,一方面是因為白衣男子的要求,另一方面則是流出的血都凝固了,繃緊了傷口,稍微有點動作帶來的就是劇痛。
大日橫空,光明和炎熱聯袂而行。
楊晨汗流浹背,留了半年的長發像剛洗過頭一樣,濕漉漉的,模樣很是狼狽。
他緊咬着牙關,雙拳每時每刻都處於握緊的狀態,完全不敢放鬆心神,害怕自己硬撐着的這口氣一旦泄掉,就會倒地不起。
額前累積的汗水不斷掉落,滴在石頭上,很快就消失不見,楊晨微眯着雙眼,大口喘氣,覺得很是奇怪。
今天的天氣怎麼會這麼熱!?
老槐樹下,白衣男子靠在樹身上,輕輕打了個響指,原本就很明亮的驕陽頓時再次大發光彩,熱浪騰騰,虛空都變得模糊起來。
雕刻着“徐默志”的石碑距離老槐樹最遠,是第十塊。
往前數第六塊,筆跡涓涓如流水,散發著柔和之意,好似一片景湖,微風盪起陣陣漣漪,逐漸擴散至四周。
白衣男子望着第六塊石碑,雖面無表情,可眼裏卻有笑意,還有一絲溫柔。
漣漪很快就收攏回來,化成一滴清水落在石碑上,濺起無窮瑞霞,磅礴靈力轟然誕生,凝聚成一道人形身影。
第六塊與第十塊一樣,上面都雕刻着一個名字,後者為“徐默志”,前者則是“姚一水”。
光芒萬丈間,異象浮現。
一片大湖憑空出現在這人間仙境,湖面波光粼粼,被那道身影踩在腳下,隨即那人邁步,一步一漣漪,每走出一段距離身上的光芒就要減弱幾分。
待到靠近老槐樹的時候,一名絕代佳人徹底露出身形,猶如破繭化蝶,散發出顛倒眾生的魅力。
她身穿白色長裙,肌膚似羊脂玉般光滑,走起路來翩若驚鴻,容貌無瑕,鮮紅色的朱唇在看到白衣男子之後微微上揚。
“好久不見。”白亦清笑道。
姚一水邁着蓮步,學着對方的樣子,也坐在老槐樹的下面,修長的玉指微微抖動,她感應到了什麼,嚴肅道:“這片秘境即將消失,我知道三師兄你很着急,非常希望能培養出一位強者繼承師父的衣缽,振興我們這一脈的同時,也能查出那件事情發生的原因。可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那個孩子到底也才二十歲,過了那麼久的凡人生活,突然接觸修行難免會有所興奮,師兄你是不是罰的有點過了?”
白亦清回道:“師妹,咱們幾百年沒見了,用不着剛碰面就長篇大論啊。”
姚一水翻了個白眼,具有別樣風情,繼續說道:“你這樣子體罰,某些方面確實會對他的修行產生好處,可一旦他心境不穩,產生畏懼和退縮的想法,那以後的路肯定走不長,咱們這一脈也註定會成為歷史,在今後的歲月不復存在。”
白亦清摩挲着手指,同樣以嚴肅的語氣回道:“師妹,你是后入門的弟子,與楊晨、徐默志、李清亮等人一樣,都不屬於我們那個時代,有些事情你根本不了解。”
說著,白衣男子站起身來,走到第二塊石碑面前,伸手摸了摸,神情十分沉重,道:“看到這石碑上的裂紋了嗎?”
姚一水點頭,靜靜看着。
“這是你二師兄的,他死得慘,被人一拳打爆了神魂,以至於連本命石都裂開了。”白亦清眼裏滿是滄桑,回憶起了那個黑暗的年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沉重起來
姚一水沒有開口,眼裏帶着疑惑。
白亦清望着天空白雲,道:“我雖然對那個臭小子嚴厲,但確實也是為了他好,畢竟在那個年代曾有人故意針對我們這一脈,要師父的傳承斷絕,要我們這些師兄弟全部送命。”
“儘管過去好多年了,春去秋來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是我們這一脈最後的弟子,我可不想他剛剛走出去,還沒嶄露頭角就被人一巴掌拍死。”
姚一水問道:“是什麼人在針對?”
白亦清搖頭,道:“不清楚,到死我也沒搞清楚。”
姚一水繼續問道:“我是你代師收徒的第六個弟子,你曾經和我說過,所有人中,只有你和二師兄,以及大師兄是同一個時代的修士。”
白亦清點頭。
姚一水道:“我出生於商朝,無意間觸碰一座鼎而進入這片世界,再往上翻,難不成你們是炎黃時期的人物?”
白亦清苦笑道:“其實這些東西我也不是清楚,也沒想過要去弄明白,畢竟都是快徹底消失的人了,知道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沒辦法堅持下去嗎?”
“沒有,這片仙境存在的時間太長了,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相信再過不久就會崩塌。”
姚一水貝齒緊咬着下嘴唇,說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三師兄,當年你是怎麼隕落的?”
“一劍穿心。”
半年後,依舊是那個小溪,少年也依舊跪在那。
風吹雨淋幾個月,楊晨每日都要默背幾十遍《清心咒》,上午練劍修行,下午就得跪在這,沉思道心。
白亦清從遠處走來,拍了拍楊晨的肩膀,道:“起來吧。”
楊晨沒敢動,不知道這個傢伙又想搞什麼花樣。
在這半年裏,他可算是吃盡了白衣男子的苦,砍了幾十萬遍瀑布,劈了幾十萬遍山石,若不是有靈力保養身體,他的手一定滿是老繭。
“想不出來就別想了,道心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當初讓你跪在這,主要原因還是為了磨礪你的性子。”
楊晨回道:“都跪在這想了一年了,若是現在站起來,我心裏會很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舒服唄,和我有什麼關係?”白亦清冷冷一笑,一腳將楊晨踹飛出去老遠,掉落在小溪中,發出“撲通”一聲的巨響。
楊晨擦去臉上的水漬,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白亦清樂呵笑道:“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你難道就不生氣?”
“生氣有用嗎?我又打不過你。”
楊晨回答的很實在。
白亦清眉頭微挑,道:“今天我給你一個機會,咱們同階一戰。”
說著,他便直接壓低了境界,抬手演化兩把長劍,遞給楊晨一把,道:“敢嗎?”
接?
不接?
與一年前不同,這次楊晨毫不猶豫,直接選擇了接劍。
老子早就想打你一頓了!
白亦清面無表情,道:“出劍吧,就用我教你的那七招。”
楊晨一步向前,一瞬間就爆發出驚人的速度,這就是他跪了一年的成果,下盤功夫又穩又有勁。
轟!
他舞動長劍,恐怖的力量逐漸誕生。
靈力沸騰,劍體閃耀星光,使得周遭的大石塊盡數化為齏粉。
白亦清輕輕抬手,一劍斬出,萬籟俱寂!
他打着哈欠,嘴角泛着冷笑,看着吃驚的楊晨,譏諷道:“同階一戰,你為什麼會這麼弱?”
楊晨臉色陰沉。
“再來!”
白亦清突然變得嚴厲,喝道:“就用這同階的戰力對拼,今日你若是不能割裂我的袖袍,我就廢了你,省得你出去丟人現眼,敗壞我們這一脈的名聲!”
楊晨握緊了拳頭,再次暴衝上前,體內的靈力快速流轉,遍及全身各處,爆發出無與倫比的氣勢。
“天樞星!”
怒吼聲響起,他揮動着長劍,寒光四射,劈出的鋒芒高約百丈,直接將大地割開了一道深淵!
“氣勢足,威力小,戰場對敵,死路一條!”
白亦清冷冷說道,隨即硬撼鋒芒,劍刃流轉光華,與之相撞,“轟隆”一聲,劍氣激蕩,震的楊晨接連後退好幾步這才穩住身形。
平平淡淡的一劍,只是稍微帶點光,卻毫不費力的就破開了百丈鋒芒,到底是強者,哪怕壓低境界,也是這般無敵。
“再來!”
這次是楊晨在大喝。
白亦清冷着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隨後他彈指點出一粒光華,威力蓋世,摧枯拉朽般撞裂楊晨的劍,一拳跟隨着打出,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後者腹部。
楊晨當即吐血,與此同時,他腹部的一粒金色雨水突然有了反應。
遠在別處山頭的姚一水看見了大戰的全部過程,輕語道:“他可能不適合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