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追憶密匣(二)
齊布琛氣惱的滿臉通紅,但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說書先生離開。
片刻之後,一個青衣男子快步走進飯館,一眼看到獨自坐在桌前的齊布琛。他走到跟前剛想說話,頓時發現了齊布琛痛苦的表情。
青衣男子立刻伸出雙指搭在齊布琛的手腕上,“大人!大人!你怎麼樣?”
齊布琛拼盡全力,含糊的突出幾個字,“青衣兄,快!叫人!抓住他!”
......
此時已是入夏時節,大運河畔,河堤上的樹木蒼翠欲滴,兩側的農田鬱鬱蔥蔥,寬闊的河面猶如一條玉帶鑲嵌在一塊翠玉上。一陣陣帶着水汽的涼風吹過,綠意搖曳,讓人心曠神怡。
此時河堤上的一棵樹下站着一個人,通紅的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這個人正是那名說書先生。他站在運河邊上看着水面發獃。
一個扛着鋤頭的村民經過,他就住在不遠處的通武村,人們都稱他為武老四。
武老四看了看站在河邊發獃的說書先生,他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家裏的條件還不允許他悠閑到去茶館聽書喝茶。他沒有停留,直接朝自己家的地里走去。
傍晚太陽落山了,氣溫沒有那麼高,剛好是澆地的好時候。但夏季的天氣真是難以捉摸,瞬息萬變,田裏的武老四剛剛忙乎到一半,原本還夕陽燦爛的天空,忽然間就變得陰雲密佈,還沒等他把蓑衣斗笠披好,大雨已經傾盆而落。
武老四暗罵一句,“早知道這樣就不出來澆水了!”一邊說著,他拿起鋤頭就一路小跑的往家趕。
當他再次經過河邊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剛剛看到的那個人此時還站在那裏,一動沒動。武老四完全不明白這個人的意圖,不由的愣了愣。
但他還是善良的,快步走過去拍了拍說書先生的肩膀,“喂,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還站在這?快走吧!”
說書先生轉過身,微微的笑了笑,“不妨事,我還得在這等一會兒。”
武老四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你在等什麼?”
“一條船!”說書先生看着被雨滴砸的支離破碎的河面。
“別等了,”武老四揮了揮手,“這麼大的雨,河面上的船都會就近找碼頭避一避,而且這天眼看也黑了,我看你還是明天等雨停了再來吧。”
說書先生有些固執的搖了搖頭,“多謝這位大哥,我還是再等一會兒,那船應該會出現的。”
武老四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轉身離開。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說書先生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憐憫。
武老四搖了搖頭又走了回來,摘下自己的斗笠,戴在了說書先生的頭上。沒再說什麼,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這位大哥,”說書先生摸了摸頭上的斗笠,開口叫住了武老四。
武老四回過頭來,“什麼事?”
說書先生淡淡的一笑,“這雨會下三天三夜,到時候河水會漫過河堤。你家應該距離這裏不遠,我勸你趕緊搬家。”
武老四詫異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說書先生沒解釋什麼,轉過身來繼續看着河面。武老四愣了一會兒,就轉身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雨仍舊沒停,武老四再次來到河堤,發現說書先生早已不在那裏了。
雨季的時候,運河邊都有專門的巡堤人。尤其是趕上下雨,他們日夜巡防,以免河岸決口。
巡堤人見到武老四,有些意外,“老四,這麼大雨,你在這幹什麼?”
武老四指着河面問道:“這河水會漲上來嗎?會不會發水?”
巡堤人放下手裏的鐵鍬,“這麼大的雨,河面漲是一定會漲的,不過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事。這兩天我們幾十個人沿着河岸巡查,一旦有問題就會築堤,不會出事。”
武老四點了點頭。巡堤人奇怪的問道:“你跑到這來,就是來問這個的?”
武老四說起了昨天的事,“昨天下雨的時候,我在這遇到一個人,他說這雨會下三天三夜,還說河水會漫過河堤。下着大雨,他也沒走,說是在這裏等船。”
巡堤人聽了哈哈大笑,“下着雨在這等船?武老四,你莫不是遇到了一個瘋子吧?”
武老四聽了卻有些笑不出來。巡堤人走了,武老四也回了家。
一整天,武老四的腦子裏都是那個人跟他說的那些話,臨近傍晚的時候,他終於坐不住了,起身招呼妻子和孩子,“走,收拾東西,咱們去我表叔家!”
妻子被嚇了一跳,“怎麼突然想起要去表叔家?”
武老四對於自己的感覺,沒有辦法解釋,只能擺了擺手,“你快去收拾,不要問,咱們這就走。”
妻子有些難以理解,“外面下着雨,表叔家離這差不多有三十多里路,就是要去最好也是明天走啊。”
“明天,明天恐怕就來不及了。”武老四說道。
最終,妻子拗不過武老四,一家人冒着雨離開了。
第三天的夜裏,河水突然開始暴漲,河面彷彿一下子鼓了起來。巡堤人們急忙開始築堤,但是已然來不及了,河水瞞過河堤,洶湧的沖了出來。
大片的莊家瞬間化為烏有,幾個村莊都被淹沒......
幾天後,河水褪去,人們開始處理善後。衙門的人也來維持,其中有幾個人有些特殊,他們別的不做,只盯着水退過後淤泥中搜尋。其中為首之人留着兩撇小鬍子,正是那日和說書先生交手的齊布琛。
半天過去了,他們其中一個青衣男子,搜尋中突然停下腳步,急切的彎腰從淤泥中撿起一塊碎木,“大人,你看!”
齊布琛快步走來,結果一看,碎木板已經有些腐朽,但是上面有一個雕刻的銘文。由於時間太久了,具體的已經看不清楚了,但是奉國兩個字還是依稀可辨。
齊布琛欣喜的笑了笑,“哈哈,果然在這裏!”
“這是?”身邊的人開口問道。
齊布琛指着銘文說道:“這就是當年奉國大將軍的標識,這個東西出現在這裏,說明當年載有龍紋密匣的那艘沉沒的烏槽貨船,應該就沉在這附近!”
“可是,”青衣男子有些不解,“這船都在水下泡了四百多年了,按說早就破爛不堪了,這銘文怎麼還會如此清楚?”
齊布琛深吸一口氣,看着不遠處的大運河河面,“這隻能說明一種可能,這船根本就沒被水淹沒。”
青衣男子立刻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它明明是被河水衝到這裏來的!”
齊布琛眉頭也慢慢的緊皺了起來,“我也不知道,看來要到河底去探一探了。”
正午時分,兩個人來到了河堤上打量着河面。其中一個是那青衣男子,而另一個正是齊布琛。
“你帶人埋伏在附近,一旦發現可疑人等,立刻拿住!”齊布琛一邊說著,一邊扯下自己的外衣。周身收拾利落,又將一個油布袋子綁在腰間。
“我安排兩個人在這裏守着。”青衣男子說道。
“不用,”齊布琛擺了擺手,“你帶人四散開,警惕着。我這裏你們不用管!”
“好!”青衣男子抱了抱拳,“大人小心!”
齊布琛點了點頭,翻身跳下了河。
暴漲的河水剛剛恢復水位,此時的水下還有些渾濁。齊布琛水性不錯,直接潛入河底,藉著水面透下來光亮搜尋着。
大量的水草從鬆軟的淤泥中探出來,隨着水波不住的搖曳舞動,彷彿一條條水蛇遊動,又像是一隻只鬼手在不住的搖擺。
齊布琛拔出短刀在手,波動面前的一叢叢水草,往前游去。中途時不時的去水面透透氣,就再次潛入水中。
就這樣,行進了二三百米的距離,齊布琛忽然間發現前面不遠處的河底的淤泥發生了大片的塌陷。這個情景讓他不由的眉頭一皺,快速的划動了幾下到了近前。
齊布琛驚訝的發現在塌陷淤泥區域的中心位置,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不大,差不多三尺左右。齊布琛伸手過去,發現這個洞口應該是剛剛挖掘出來不久,四周還用了木板加固,以防止淤泥流動將洞口堵住。
齊布琛探頭往裏面看了看,翻身回到水面,深吸了幾口氣,又轉身下來。
齊布琛在洞口不免有些躊躇,他並不知道這個洞有多深多長,裏面的情況到底如何。如果走的過深,而氣息不夠,自己恐怕連轉身回來的機會都沒有了。但事已至此,形勢所迫。他握了握手裏的短刀,一咬牙鑽了進去。
水下的洞中漆黑一片,齊布琛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用手摸着兩邊的洞壁前進。
突然失去了視力的輔助,人們總會不自然的變得緊張。齊布琛的心也跳的厲害,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否則氣息消耗的更快。
齊布琛閉着眼睛摸索着前進了好一會兒,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的手摸到洞壁的感覺變了,不再是滑膩的黃泥,而是堅硬冰冷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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