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既來之則安之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乖巧,於是便沿“缸”而坐,對我道:“先坐下休息會兒,一會兒可以入內后,本小王便帶你上去。”
對此,我並無多大意見,既來之則安之,聽從安排便好。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子,邀請我:“以我的經驗,估計還有半個時辰,你是就打算這麼站着嗎?”
我深知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想邀請我坐他旁邊嗎?但這死要面子的傲嬌氣兒聽着還真是刺耳。
依照他的意,我也吊腳坐下,突然就想研究這缸究竟是怎麼運來的?得多大的手推車啊。而且從剛才我們走來的大廳運來絕對也是不可能的,難道說這裏還有後門?
我看着身旁一臉愜意的宮老么,問他:“瑄小王子,這裏可還有別的出府大門?”
宮老么果然點頭望向我,一副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愚蠢的表情:“沒錯。這平殿綠場後面就是宮王府北門,只是那裏常年封閉,只有重要節日時才准通行。”
他在我面前鄙視我也不是一兩次了,我自然也不會計較。便又問道:“那這大缸可是從那裏……”
沒等我說完他便截斷我的話:“如你所想那般,就是從那裏運來的。這麼大的缸估計得八個人才能抬進來吧。”
我對此深覺佩服,當然只是對這些古人的智慧。
後來他還跟我說,其實這個綠場跟我們一早去放風箏的地方,以前都是宮王府的教場,後來教場搬去了郊外,這邊便被當作宴會的場地來開放。宮王府還有西門,便是放風箏那片綠場的西面,與這北門一樣,只有重大節日時才開放。而我們剛才去的喬木林是那片綠場的西北方,長王子母妃住的“軒陽小築”的院子頂端,還有一扇門,那是那扇門隨着前王妃的薨逝一併被封了。這兩片綠場,如今是夏季,等到春秋季時,還有打馬球、蹴鞠等活動,絕對的精彩。
說到這裏時,我都能看見他眼裏的光。他說,“每年那時候都是琛哥哥的主場,琛哥哥是所有同齡子弟中,最出色的人……”
我一直都不明白古代的兄弟情,特別是帝王家的。因為那個所謂的萬人敬仰的位子不知道得抹滅人性到何種境界。但願在他長大后,可以一直遵守本心,莫要忘記如今血濃於水的情分。
宮老么的目光很亮,像是月光下倒映在水中的星辰,偶爾閃閃發光,因為共鳴缸的緣故,他的聲音雖小但卻聲聲入耳。
磬郡主是與珏三王子一起來的,他們從折角的紅簾後進入,剛好有台階通往我與宮老么這裏。我趕緊起身準備行禮,卻見宮珏朝我笑道:“奈一妹妹慎行,莫要再這般客氣。”
宮老么聽見宮珏的音兒后也從地上起來,對那兩位道:“磬姐姐,珏哥哥,你們怎麼這麼早?”
磬郡主難得地眉開眼笑,她走近宮老么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腦袋,滿口慈愛地對他道:“瑄兒都這般早的,我與你珏哥哥又怎能落後?”
宮老么連連點頭,在我看來,這傢伙好像一看見這磬郡主便智商下限,標準的小兒模樣。但卻在我跟前時,裝得那般穩重早熟,這對比,未免也太鮮明了吧?
只聽他竟還奶聲道:“瑄兒無事,便先帶着奈一來了。只是,磬姐姐,珏哥哥,怎不見別的人?”
磬郡主依舊一臉笑意,只是卻明顯假了些,她道:“在後面。你珏哥哥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呀,莫要擔心。”
聽磬郡主如此說道,宮珏上前一步轉了話鋒:“瑄兒,你怎麼不帶奈一妹妹先行上去?可是忘記地方了嗎?”
宮老么在這倆人面前是個單純的孩子,只道他的哥哥姐姐所說真真如此,便也沒有半分猜疑,道:“外面人太多,如今上去,怕也成了觀賞品,還是坐在這裏候着為好。”
宮珏一聽,繼而笑道:“你是忘了嗎?之前便與你交代過的,那上方牡丹花屏可是擺設?”
宮老么這才對眼看我,一拍腦袋,滿臉的抑鬱。緊接着便平地而起,飛向那南面看台,揭開了紅簾,側位有兩張五折牡丹花屏,他將它們並排擋在了外側露台的位置,而後又飛下來,準備抱我上去。
幸好我反應快,趕緊後退了一步,道:“多謝瑄小王子美意。樓梯在那裏,奈一可以自行上去。”
然後我趕緊朝南面紅簾旁的流水桌走去,那裏有一個簡陋的搭台樓梯。我扶着樓欄,一步一步朝上走去。
雖說時間有限,但我不得不承認這臨時搭台的速度,這得多少人才能在這麼短短的幾個時辰內搭成這種效果。
南方的看台上有四張沉木小方桌,每張桌子配兩把沉木靠椅,全部並排而立,後面就是五折牡丹花屏,花屏外邊是綠場,我順着兩屏縫隙望去,卻見外面的婦人已是很多,她們安之若素,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再看這四周看台,不對,應是三面看台,緊挨着的西面應是檯子的背面,樓下也未放置凳子,樓上的紅簾亦從那個位置,被凹型隔了進去。連接的背面看不出什麼,東面的看台也被一張五折牡丹花屏隔斷,雖看不透徹,但卻隱約能看見幾張小桌椅,明顯密度不如這邊,想來也是,東為主位,怕是只有身份高貴的人才能上去的吧,顯然,人數並不多。
宮老么獨自從樓梯上走了上來,對我冷臉道:“你這是何意?”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但卻覺得他不至於這麼笨,便對他道:“瑄小王子明明知曉,何必讓奈一說出來。”
他的面色更為冷卻,但依舊對我道:“那是珏哥哥與磬姐姐,即便我如何,他們也不會與外人說道的。”
那又如何?我正眼看他,不閃不躲:“瑄小王子應知曉,奈一如今的身份,並不是無主之人。奈一不想給瑄小王子惹來不必要的非議,也因奈一本就身份低微,萬不能再惹火上心,寒了託付之人的心。”
瞧着宮珏與磬郡主也從樓梯上走來,我立刻住了口,找了臨西最角的椅子坐了下來,宮珏上來時看我的眼光極其深奧,聰明如他估摸着已經猜出來一二,而那磬郡主本就是高傲的人,自是不會注意旁人的一舉一動,並未起何疑心,而是直接坐到了最靠東面的位子,右側便是被當做隔板的牡丹屏。
宮珏跨桌而坐,與磬郡主同桌。
他指了指身旁的靠椅,對宮老么道:“瑄兒,來,坐我這邊。”
宮老么對於我的回話本就有些惱火,也不會掩藏,自然不會選擇與我同席,很快地就走了宮珏的身邊。
我暗鬆一口氣,還好有個看破不說破的人幫襯着我,不然若這宮珏如那安岩兒的性子,怕是這事兒就得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了。
這般想着,便看到下端的紅簾又被撩開了,卻是那安岩兒與小熙兒,還有宮珺與宮玥,他們一眼便看到了看台上的我們,便一一上來了。
小熙兒最先跑來,問過宮老么、宮珺與磬郡主后,便跑來我這裏,對我笑道,“一姐姐,熙兒要與你坐一起。”
我自是非常歡喜的,對她道:“當然可以。”
安岩兒上來后,坐到了小熙兒的旁邊,於是另外兩個位置,便是宮珺與宮玥,座位不少不多,卻是剛剛好。
看來這些也是早就安排好的。誰人入哪裏,都被安排地井井有條,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做派,真是細緻入微啊。
我問小熙兒:“可是剛睡醒。”
小熙兒噘嘴道:“其實我就沒有睡覺,一姐姐。珏哥哥讓人將我送去了母親那裏,母親跟翰兒一同在休息,見我來了,還與我談了好久話呢。”
我點頭不斷,原來如此,看來這小翰兒,剛才竟被瑄星直接送給了安大娘子。
小熙兒從椅子上下來,趴到我的耳邊竊竊低語道:“一姐姐,母親說,岩姐姐回去找她哭了,說是一姐姐欺負她了。母親問我何事,我跟母親說了,她招惹了瑄哥哥,是瑄哥哥訓他的,與一姐姐無關。一姐姐,你記着,若母親問起來,你便全推給瑄哥哥。”
我不由眨巴了好幾下眼睛,轉頭望向那一臉驕傲、很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安岩兒,這姑娘怕是有病吧?而且還是個病毒體,本來就是她得罪了宮老么,在宮老么面前詆毀長王子,才被罵走的。與我何干?
小熙兒以為我是怕了,安慰我道:“一姐姐沒關係,我都跟母親解釋清楚了,明明就是岩姐姐的不是,想必母親不會怪罪一姐姐的。”
我趕緊回神,笑着與她說:“沒關係。一姐姐不怕,母親也不是那不辨是非之人。”
小熙兒點頭噘嘴看向安岩兒:“就是的。僅憑她的一面之詞,母親定不會輕易相信的。”
我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對她說:“放心吧。你要相信一姐姐與你母親。去吧,坐到位子上。”
熙兒乖巧地回去,安穩地坐上她的位子。
而我自知這話也就是騙騙這個心思善良的小姑娘,她的母親想必真會拿此事做出文章。可憐我,估計又平白無故惹上了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