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吹火口

第23章 吹火口

回頭一看,一個老婦人正在站在門口。

老婦人六十四五歲,腳上穿個抬死人時才穿的爛草鞋,下身穿個側開襠的滌綸長褲,大半截褲腰帶呆在外。上身疊穿兩件棕紅碎花長袖,頭上帶着個養蜂用的兜里,白布將整個斗笠包起來,多餘的白布垂在耳邊。

最搞笑的是手上還拿着柄魚叉,叉子尖尖對着我們,活像個日本兵:“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師父依舊那副淡淡的表情:“出家人和幾個小徒弟星夜趕路,走累歇歇腳。這破廟是公家地盤,相信沒礙着您什麼吧?”

“真的?”

老婦人露出個將信將疑的表情,將魚叉豎了起來,表情怪怪的對我們說:“這地兒不幹凈,你們幾個老的老小的小留在這兒不安全,去我們家吧。”

換在平時,師父絕對不會答應。

我是知道他脾氣的,寧願露宿街頭也不會去別人打擾,更不會和有些不要臉的出家人一樣打着修行的名頭去化齋什麼的。

現在老錢卻眼前一亮,露出個求之不得的表情:“恩人吶!坤寧,栓子,沉煙,還不謝謝這個位大嬸兒。”

我一臉懵逼的說了聲謝謝,見二師兄和林沉煙都沒開口,老婦人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兒轉身丟下一句:“跟我來吧。”

“愣什麼吶!?”

師父拍了我一下:“還不快跟上。”

我忙問:“我們都走了,小叫花子怎麼辦?”

老錢拍了拍我:“你看看。”

我一驚,趕忙轉頭去看身後。

哪兒還有什麼混沌血界,身後和我們來時一樣,一地的蜂窩瓷磚,還零零碎碎的蓋着些樹葉,那些堆砌在牆腳的貓屍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恢復來時的樣子,這裏一隻那裏一隻,一地的毛肚子。

老錢說:“我使了個五鬼搬運術,叫它們把地上恢復成原樣兒了,小叫花子呆一天一夜也不用擔心,咱們可以去干別的事了。”

“什麼事啊師父?”

我不解:“師父為什麼要去別人家借宿呢,我們幾個在破廟裏看着小叫花子順便住一晚上不是挺好的嗎?”

“哎呀!你懂什麼呀!?”

二師兄一聽我勸師父留在破廟,趕忙出來阻止,他可早聽林沉煙抱怨蚊子把她小手都咬紅了,這回出來連個花露水兒都沒帶,再不離開咬傷小公主的玉體可怎麼好:“咱們去別人家住多好啊,能吃飯還有熱水洗澡,走吧走吧,一會兒那大嬸兒走遠咱可跟不上了。”

說完一手拉林沉煙一手拉我追老婦人去了。

因此我也沒聽到師父在後面拿着那個描蘭花的漆盒自言自語:“既取了你的東西,就幫你辦件事,也算完你心愿。”

我們跟着老婦人來到她家。

她們家也還算富裕,不是舊式老三間的青磚瓦房,反而是農村別墅樣子,白牆紅琉璃瓦的,還帶一個砌三尺高圍牆的院子。在左領右舍三三兩兩的破瓦房中,顯的格外突兀。

院子左側開門,裝的也是鋁合金防盜門。

門口點着一個電燈泡,黃黃的燈光照出一小塊路面。

三個小孩子蹲在門口扇畫片兒,兩個男娃一個女娃,年紀相仿七八歲。準確來說是兩個男娃玩兒的起勁,女娃很想往裏摻和,幾次往他們中間擠都被毫不留情的推開:“走開!會玩兒嗎你!”

女娃被推了也不惱,反而傻呵呵的看着他們笑。

“你有沒有點兒出息,”

剛才的老婦人上去就擰住女娃的耳朵,什麼難聽的字眼兒都蹦出來了:“你就那麼缺男人啊?你怎麼那麼賤啊?沒看到人家不要你你還往上湊啊?去去去,都滾回家去。”

三個小男孩兒一聽,起身往邊上沒亮燈的青磚瓦房跑去。

小女孩兒眼淚兒都出來了:“婆婆,疼。”

西南農村這邊,管奶奶叫婆婆。這小女孩兒是老婦人的孫女兒。

我頓時一臉黑線,有這麼罵自己孫女兒的嗎?況且她才幾歲,不過是小孩子家玩兒與不玩兒,用得着罵這麼難聽么?

藉著燈光我才看清這老太太的面相,一雙三角眼目露凶光不說,加上一個起節的鼻子,代表性格很強勢。一張鯽魚口,兩片薄薄的嘴唇還唇角下垂還合不攏,十足十的刻薄相。

這種嘴巴叫吹火口。

相書上說:口如吹火,到老獨坐。

因為有這種嘴相的人說話都太討厭了,到頭來沒人願意和他們一起生活,她們也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可不孤獨終老么?

即使現在不孤獨,以後也會被兒孫們厭棄,將她丟在一邊。

總之,這老太太的性格就是心思狠毒,性格強勢,愛罵人還愛搬弄是非。

一家有這樣一個老太太,準時雞犬不寧的。

進了他們家,卻發現完全不是這樣,他們家卻出奇怪的和諧。

老太太領着小女孩兒進了屋,只一個眼神小女孩兒立馬去打水,自己洗臉洗腳。水龍頭處還有個老頭兒,正一盆接一盆的洗紅苕,地上的籮筐里全是洗好的胖胖紅薯。

老太太見了卻頗為不滿:“怎麼半天才洗這麼點兒,別人家的豬一天喂六籮紅苕,咱們喂三籮還不帶米糠,那豬能長胖嗎?你給我再洗幾籮出來。”

老頭兒聽了唯唯諾諾的,一聲也不敢吭,只有轉身賣力的刷水池子裏的帶泥紅苕。

一個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從后屋出來,一見我們師徒四人都驚呆了,趕忙問老婦人:“媽,您這是?”

老婦人不動聲色,說話也滴水不漏:“我剛才上破廟那邊轉悠,想挖點兒野菜馬齒莧回來涼拌吃,正好看見這個老頭子帶着徒弟在破廟裏,我看他是個出家人沒地方去也怪可憐的,就叫他們上我們家住一晚上。你也知道破廟裏不幹凈,哪兒能讓他們呆在那兒啊?”

老婦人說到破廟不幹凈時,重重的看了光膀子男人一眼。

男人立刻會意了,原本陰晴不定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兒:“哎呀呀!原來是為出家修行的大師啊!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大師一定不要見外,就當自己家一樣,在我們這兒暫住一晚吧。”

師父一點兒不客氣的點頭:“好的好的。”

說完不等主人家吩咐自己就坐下了,還用牙籤扎了塊果盤兒里的西瓜吃了起來,悠哉悠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我了解師父才知道,他這麼做必有深意。

“還沒請教,”

他們家的客廳是廣式的,中間一個茶几,圍着茶几四面都有涼椅可供平時歇息喝茶閑話龍門陣什麼的,男人在師父邊上的椅子坐在:“大師法號?”

師父悠哉悠哉的吃了口西瓜:“叫我老錢好了。”

“好的,錢師父,”

姓熊的男人依舊一臉試探,皮笑肉不笑問師父:“不知您老人家為什麼三更半夜會出現在那種地方?有何貴幹呢哈?”

我為啥知道他姓熊呢?

因為剛一抬頭我看到他們家大堂貼紅彤彤的天地君親師香火紙上,抬頭上寫着熊氏家風,那他們自然姓熊了。

“怎麼了?”

師父反問他:“出家人云游四方走哪兒歇哪兒,向來天為被來地為席的,好不容易遇上個遮瓦的地方當然要住了,怎麼那地方不能去嗎?”

“不是不是,”

姓熊的男人本來一臉試探想從師父臉上讀出點兒什麼來,但見師父應對自如趕忙擺手,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我就隨口問問。”

正在這時,后屋門又“啪”的一聲撞在牆上,一個穿着白棉布睡裙的女人從裏面衝出來,披頭散髮的衝到男人面前:“阿平,不好了,孩子沒氣了!”

“你胡咧咧什麼!?”

熊老太太一直在邊上冷眼旁觀師父和她兒子的對話,一雙眼睛對師父充滿打量,正若有所思時一見女人跟個瘋婆子似的衝出來打斷了她的思路,不由罵道:“孩子好好的怎麼會沒氣了?”

女人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跟個小綿羊見了老狼似的。

我可算明白這家裏的氣氛為什麼異常和諧了。

尋常人家中要是有這麼討嫌的一個老太太,那兒媳婦不早跟她吵翻天?可這個穿白棉布睡裙的女人,鼻樑低矮山根低下,但眉毛卻長,長的也白。

女人眉毛長皮膚白說明從小養的好,家裏有錢父母疼愛。

鼻樑低山根低說明沒主見情商低,性格不強勢。

這一強一弱,女人受了老太太的制服,一見到熊老太太大氣都不敢出,可不家庭和諧了嗎?

本來女人都哭成淚人兒了,被老太太這麼一吼卻不敢還嘴,只好低低的啜泣:“真...真的,孩子真的沒氣了。”

“那個賠錢貨還會沒氣?”

老太太一臉不耐煩,罵罵咧咧:“本來指望生她出來賺錢,這錢還沒賺到先花了我八九萬,她命賤的,會沒氣?賠錢貨,提起她我就來氣呀!”

女人小聲抗議:“那錢是我.....”

“你什麼你?”

熊老太太毫不客氣的反駁:“你不是說她沒氣了嗎?去把她抱下來,我看看有氣沒氣!”

穿白棉布睡裙的女人不敢違抗,只好抹着眼淚兒轉身上樓了。

不一會兒抱下來一個襁褓,小心翼翼的抱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毫不客氣從女人手中接過襁褓,放在茶几上,三兩下撕開襁褓,露出裏面一個渾身光溜溜的小嬰兒。

我們一看那嬰兒,都大吃一驚。

林沉煙悄悄掐了二師兄一把:“這.....這是個鬼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女相寶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偵探推理 女相寶師
上一章下一章

第23章 吹火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