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真相 謊言
是夜，靈犀心中難安，想着明日見到了劉協，要說些什麼呢。
她再也沒有見過劉協，當日也沒能在曹操手下救下他的貴妃和孩子，也不知道劉協是不是早已經忘記了她，或者再也不想與她接近。
這裏是洛陽，不是許昌，靈犀跟着曹操回到洛陽，身邊並沒有自己熟悉的侍女，如今即便是她自己的院落中，也全部都是曹丕新派來的人。
曹操不在了，師父不在了，她的曹據和曹宇都不在洛陽，靈犀覺得自己竟然到了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的地步，實在是孤寂。
往後的日子還那麼長。
原來沒有了他，沒有了期待，其實活着也沒有那麼叫人開心。
靈犀胡思亂想着。
夜裏的風不暖和，她熄滅了燈，打算早些把自己裹進錦被裏。
屋子異常空曠，不過幾步路，腳踝上的環扣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麼多年來，還是這樣清脆。
伴隨着這聲響，她的房門被推開了。
那人從門外走進來，順手關上了房門。
黑暗之中，只有月色隱隱約約照進來，只不過，來人太過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是曹丕。
靈犀去向他求情后，這還是他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如同往日在許昌，在鄴城，他總是會忽然就出現。
“你來這裏幹什麼？”靈犀問。
“我以為父王走後，你這隻環扣應該就拿下來了，還留着做什麼呢？”曹丕答。
答非所問。
靈犀早就習慣了曹丕時不時會偷偷出現，也不願多言，冷冷地說：“這不關你事，我要睡了，你快走。”
為什麼還會留着，是在懷念父王？
“這難道不是父王送給你的？根本就沒有辦法拿下來？”曹丕一怔。
雖然靈犀樣子未曾改變，但她的的確確比自己大了很多。
他只是隱約知道，劉備也很喜歡靈犀，還發生過靈犀被劫到徐州的事。
以前，他一直以為靈犀腳上的環扣是曹操給的，此刻，他卻突然發現，好像不是。
“這不關你事！”靈犀有些生氣了。
然而這卻叫曹丕更加確認。
“以後不許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你別忘了，你自己答應過我什麼？”曹丕倒不是真的生氣她的話，但總覺得自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想要發泄出來。
靈犀抬頭看了看他，突然又笑了：“丕兒，你都已經是魏王，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
曹丕被這聲丕兒給震住了，新野城外，自他說過不要再這樣叫，靈犀就真的沒有過。
“在你眼裏，我始終都是個孩子？不論我如何努力，始終都只是父王的兒子？”他討厭這樣的感覺。
“不僅是他的孩子，也是我的。我還抱過你多少次呢。”靈犀像是在故意惹怒他一般。
果然，她看到一向沉穩的曹丕眼神閃爍。
“環夫人，環太妃，你果然不一般，既然你喜歡這樣的關係，那我無所謂就是了。”
說罷，曹丕直面而來，在靈犀的驚呼中，將人抱起，摔在了床榻上。
他的氣息撲面而來，急促地說：“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他將頭埋在靈犀脖頸間。
靈犀想要推開，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推開。
她假意驚恐，一隻手卻伸向了自己的錦被中。
下一刻，曹丕悶哼一聲，閃到了一邊。
他的左側小臂上，衣衫劃開了口子，血跡滲出來了。
這裏，不遠不近的位置，曾經受過一次傷，那時他以為曹操要殺靈犀，他真心實意想要救走靈犀，不管不顧，在新野城外被傷到。
這一次，卻被靈犀又傷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靈犀手中那把在夜色中都泛着寒光的匕首：“七星刀？”
是那把當年刺殺董卓的七星刀，不知如何，輾轉又回到曹操手中，被他送給了靈犀。
“曹丕，這一刀，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就等你來！我知道平日裏，你謹慎多疑，萬萬不可能傷得到你，這是你給我的機會！”靈犀語氣中有痛苦，有心疼，有太多情愫。
“為什麼，為什麼！我曾經救過你兩次，你竟然這樣對我！”曹丕大喊。
“你就算救我十次，也無法抹殺你害死我的沖兒！我為了孟德，可以不殺你，但是卻必須要你清楚，你做的事，我們都知道。”靈犀也無法再平靜。
“曹丕不愧是曹丕，你拿美酒去給你的四弟曹植，卻在其中一壇里下了常人無法識別的劇毒。你叫他送一些給沖兒，若是剛好將毒酒給了沖兒，你就死不承認，還誣陷曹植，若是曹植不慎喝掉了，你就與他同歸於盡，我說的是也不是！”
“你這賭注下得真大，還竟然贏了。我不要你死，我只想你嘗嘗，往後你最喜愛的葡萄，吃到嘴裏是何滋味，你爹說的帝王多寂寥，究竟是什麼意思！”
靈犀的眼角是淚，曹丕的眼角也是淚。
他不再為自己辯駁了。
他緩了口氣，逼自己冷靜，然後一字字道：“最要緊的是我贏了，現在你也是我的，你就算再傷我一萬次，我也不會放你走。”
“你也別忘了，我答應你了，但前提是在見過陛下之後。”
……
不知何時，屋裏安靜下來了，越來越靜，曹丕離開之後不多久，夜晚最深沉的顏色已經不再。
翌日，曹丕守諾，派人將靈犀送進了宮，靈犀見到了劉協，然後，她將劉協帶到洛陽城外，去實現兒時那個諾言。
“姐姐，希望有朝一日，劉協可以同姐姐一起在外面的世界放紙鳶，一起騎馬奔跑。”
靈犀的出現叫劉協破敗的心復蘇了不少，城外，二人策馬而行，即便後面都是曹丕的人跟着，還是盡情放縱了一把。
午後，他們停在郊外的一片樹林之中，縱情嘶吼之後，劉協又安靜下來了。
他靠在靈犀的肩頭，坐在樹下。
他語氣是無盡的悲傷：“姐姐，我把祖宗的基業丟了，就算曹丕放我走，我也無法自由地活，大漢四百多年的基業，毀在了我的手上……”
亡國之君分很多種，劉協可以是其中任何一種，但絕對不是因為昏庸無道而丟了基業。
可是，面對這樣痛徹心扉的話，靈犀想不出如何安慰到他。
“姐姐……”不等靈犀緩過來，劉協卻在她的耳邊低語起來。
他竟然說著和自己一樣的主意。
靈犀難耐地開口：“我做得什麼姐姐，從不曾幫得到你，卻叫你為了我，一次次地付出。”
回宮后，劉協把靈犀帶到自己的寢殿，靈犀制止了要跟進來的人：“在外面等着，我送他進去就走。”
只要這要求不過分，那些人不敢忤逆靈犀，便停下了腳步。
曹丕稱帝后，劉協將自己的住處暫時搬到了這裏，就是當日那條出宮的暗道所在。
劉協決定和靈犀一起離開，逃出曹丕的控制，這也正是靈犀的想法。
叫靈犀沒想到的是，她一進門，看見一個人，一個女子。
那女子嫻靜優雅，對她行禮：“環夫人，我是曹節，是父王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