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疼
曲顏醒來，便看見宮無意坐在桌子上處理一些東西。
她坐起身，不想再繼續躺着了。這動靜被宮無意察覺，他抬起頭往床上看了過去。
宮無意走了過去，問道：“想做什麼？”
曲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想如廁了。”
宮無意摸了摸鼻子，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幫她穿好鞋子披上衣服，把她抱起來往門外走。
曲顏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她不明白為何宮無意會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按他的身份他應該是從來都沒有照顧過人，所以一份照顧和關心顯得尤為珍貴。讓曲顏，有點忍不住動心。
曲顏馬上拍飛那些胡思亂想，她可不能有太多感情。師父說過，感情的羈絆會讓她停住腳步不再繼續往前。她才十二歲，還有大好的年華，怎麼都不能在這裏止步了。
而且，她不能忘了之前宮無意是怎麼折磨她的，雖然是她先壞了宮無意的規矩，而且還被抓住了，但是陰影總是在的。
她是正常人，會忍不住去恨的。心動什麼的，絕對不行。
曲顏的眼神慢慢變得堅毅，宮無意感覺到了，但又不知道為何。直覺得曲顏離他很遠，眼神微微暗了暗。
上完茅廁，宮無意又將她抱了回來，放到了床上，可是曲顏不想躺在床上。她想出去轉轉。
“宮無意，我不想躺了，我要出去轉轉。”曲顏一把抱住他脖子，不讓他將她放到床上。
宮無意被抱住了脖子，無法放下她，便直起身子，繼續抱着她。抱着她來到了之前辦事的桌子前，坐下，讓曲顏坐到他的腿上。
“你幹嘛？我要去走走，不要呆在這裏。”曲顏抗議了，她的小腿亂踢，擾亂宮無意。
宮無意連忙將曲顏的兩條小腿捉住，帶了點寵溺的說道：“出去走走可以，但我要處理一些事情，你先陪我處理，很快的，處理完了之後我便帶你出去走走。聽話。”
曲顏聽了，安分了下來，不再鬧了。宮無意見曲顏安分的窩在他的懷裏，勾了勾嘴角，開始處理還未處理的公文。
那些公文曲顏好奇的看了看，便沒有興趣了。這般乏味無趣，真不知道宮無意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因為懷裏有個人想出去玩，他便加快了速度處理，沒有讓曲顏等很久，宮無意便處理好了。
宮無意讓暗衛來拿，他抱着曲顏又出屋子了。曲顏看着夕陽染紅了半邊天，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放我下來，我想自己走走。傷口都不礙事。”曲顏看着紅霞，開口道。
宮無意猶豫了一會，還是將她放下來了。
曲顏輕輕站在地上，右手被宮無意抓住。她往前走，宮無意跟着。
在床上待久了，現在見到什麼都是新奇的。她開心的伸手輕輕撫着一些小花，笑的肆意。
她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自從進了組織，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開心了。雖然師父師兄待她很好，但是組織困住了她的自由，她不甘心一直這樣，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肆大笑了。
在組織里，這樣笑，會讓一些人看不起，認為她不夠穩重，還需磨練。
那個組織啊，給了她很多東西，又讓她失去了很多東西。例如感情和自由。
宮無意在一旁看着她笑的這麼開心，也不由自主的笑了，他無意中看着曲顏笑的這麼燦爛，但眼裏深處卻有很深的落寞，讓宮無意不由得一怔。
他伸手輕輕的撫上她的眼旁，怔怔的看着她，那些落寞讓他的心微疼又不知所措。
曲顏被宮無意的手給驚到了，馬上撇開頭。那一瞬間她想到的是宮無意該不會是想挖她眼睛吧？
之前宮無意的變/態已經深入她的心裏。雖然現在看起來和之前不一樣，但，萬一他在裝呢？
宮無意被她撇開有些不開心，但是知道她不喜歡，也沒有再去碰她。
曲顏走到一處梅林，停下來看了看，便進去了，宮無意也跟着進去。
其實曲顏很喜歡梅花的，梅花品格堅韌不拔。在組織里若不是靠着梅花來勉勵自己，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而宮無意呢？這宮殿，除了那所謂的禁地，大多數都是梅花樹，他是不是也很喜歡梅花？
“你怎麼種這麼多梅花樹？”曲顏忍不住好奇的問。
宮無意沉默了。
曲顏見宮無意不說話，便轉頭看向他，卻發現他眼裏不斷的閃過壓抑、暴虐、瘋狂的神色，讓曲顏不由得一怔。
“你，若是不想說，那便不用說了。”曲顏忍不住的說道。
她看見宮無意眼裏的神色，便知道宮無意經歷過非常不好的事情。她承認，有點心疼，就一點點。
宮無意被曲顏的聲音喚出了回憶，他看向曲顏，見她眼底有着濃濃的心疼，輕輕的笑了。
他再一次伸手撫上她的眼睛，他怎麼就覺得，她眼底的心疼這麼好看這麼喜歡呢？
曲顏這一次沒有避開，她看見他眼底沒有想要傷害她的意思，讓他摸。
“我沒事。你想知道，我便說給你聽。”宮無意的手又揉了揉她頭，開口說道。
“我三歲的時候，母親過世了，她生前愛花，所以我把她葬在了百花盛開的地方。”宮無意開始回憶。
曲顏忍不住出聲：“就是那個禁地嗎？”那個禁地百花盛開，還有一個無名墓。
宮無意點了點頭，“是那裏。母親生前很溫柔美好，但父親喜新厭舊，母親生下我之後，父親便沒再來看過母親。母親沒有因為失去了他的寵愛便怨天尤人，而是開始悉心教導我。我還記得，她去世的前幾天，她還跟我說，君子如蘭，品性高潔。”
“那你不應該愛蘭嗎？”曲顏不解。
宮無意笑了笑，“是啊，那時候，我愛蘭。可自從我知曉母親是如何過世的，我便再也不喜蘭了。蘭是君子，我自知從那一刻起，我便做不了君子。”
“是如何過世的？”
“被父親所毒死的。怪我當年弱小，沒法保護好母親。”宮無意說到這裏，表情便開始有許些猙獰。他呼出了一口氣，恢復了一下表情，看來他還是不能釋懷。
“母親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是父親唯一的謫子，但父親不喜歡母親，連帶着也不喜歡我，毒死了母親還不夠，後面還想殺了我。祖父發現了，他將我救了下來，把我帶在他身邊幾年。”宮無意緩緩說著。說到祖父，他眼底並無太大的情緒波動，不感謝，也不恨。
“祖父把我帶在身邊，也不是對我好。祖父看中血緣尊卑，所以將我救了下來。他要把我培養成優秀的繼承人，他對我並無感情。那幾年，他除了教我習武和詩書禮樂，還教我心計。我五歲，便被他扔到魔窟，若是出不來，便換一個繼承的人。”宮無意握着曲顏的手緊了緊。
曲顏知道，這個回憶很不好，他當時才多大？就被這樣對待，親人和仇人似得，難怪他心裏會不正常。
他那麼小，就被扔進魔窟。魔窟是這天下公認的人間煉獄。裏面有着常人想不到的東西。
天下逃亡的人，都會到裏面。因為在裏面，不會有人追捕，當然，在裏面生存也非常困難。
在裏面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裏面沒有食物沒有可以食用的植物。所以，在裏面的人以什麼為食？以人為食！
弱肉強食是裏面的法則。裏面不止有人，還有猛獸，因為裏面的法則，那些猛獸每一個都是強者。才五歲的宮無意要怎麼樣才能在裏面存活下來？
曲顏不知道自己現在對於宮無意是怎樣的感情了。同情？他不需要，心疼？愛護？她不知道，只是對於一開始宮無意所做的那一些，曲顏開始淡卻了。她已經不怨了。
宮無意變成這樣，是這樣殘酷的原因。
“你，可有好友？”曲顏看着宮無意眼底的孤寂，忍不住說道。
宮無意似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說道：“有一個，算是好友吧。他死皮賴臉的硬是要湊上來，若說好友，應該只有他了吧。”
“祖父和我說過，只有能帶來利益的才能稱作朋友。”
“屁，你祖父說的都是錯的。朋友，那是能相互幫助、你有難我幫你、能分享開心和快樂、難過時陪着你的人，以後，我做你的朋友，你也可以多交交朋友，這樣，你就會慢慢覺得，沒有這麼孤獨了。”曲顏覺得他這個祖父簡直害人不淺，把他爹變成這樣也就算了，還把宮無意也變成這樣，還好還有的救。
宮無意聽了，眼裏泛起了波紋。他不可抑制的笑了，很真心，“好。”
“既然是朋友了，那麼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宮無意想起來他還不知曲顏的名字。
曲顏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鬆開宮無意的手，往前跑了幾步，單腳點地，旋轉轉身，衝著宮無意笑：“初次見面，我叫曲顏，以後，請多指教！”
宮無意愣住了，隨後笑開了：“曲顏，我叫宮無意，請多指教。”
梅花香纏繞着二人，兩人之間產生了一種靜謐的氛圍，美好而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