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凝 (二)
待他們進去后,讓我和千澈都沒想到的是,消失許久的韓語冰竟然也來了,她手上牽着一個小男孩,男孩大概兩歲左右,走路時搖搖晃晃,肉嘟嘟的笑臉可愛得緊,可是仔細看那張臉卻又覺得有些恍惚,好像在哪裏見過。
韓語冰鬢髮高盤,容顏仍舊如謫仙下凡一般,美得讓人心驚。
“韓姐姐,這麼久不見,你終於肯出現了。”我走上前去,朝她打了聲招呼,又蹲下身去看她牽着的男孩,問她:“這孩子是......你的孩子?”
我在心裏是這樣猜測的,便這樣問了,畢竟自從分別,我們已經有三年多不見了,她或許也找到了命定之人,生下了孩子,也不一定。果然,只見韓語冰點了點頭,又招呼着小男孩讓她喚我姨娘,喚千澈叔叔。
我見這孩子真是韓語冰的,便也忍不住好奇問她:“那孩子的爹爹呢?他也來了嗎?是什麼樣的人?”
“這孩子沒有爹爹。”韓語冰語氣冰冷,眉梢帶着一股濃濃的幽怨,整個人像是要與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一般。
我立刻明白自己失言了,也知道這三年多她身上肯定發生了許多事,不是隻言片語就可以解釋清楚的,因此,我並沒有再問下去,而是和跟過來的千澈一起將她們母子迎進了屋子。
“小豆丁,子池,子硯,有新夥伴咯,還不將你們的玩具拿出來,帶着弟弟去偏殿玩。”我招呼着三個孩子把韓語冰的孩子帶去了偏殿玩,又給連翹使眼色,讓她和孫啟年也跟去偏殿看着孩子們,以免他們玩瘋了每個輕重會磕着碰着。
之後,我才和千澈一起招呼韓語冰坐下,問起了她這些年的去向和關於那個孩子的事。
韓語冰好似早就做好了準備要跟我們全盤托出,沒有半點想隱瞞的意思,她一面小口的飲着茶,一面開了口。
“這個孩子是我生下來的,可是我也確實不知道孩子的爹爹是誰,你們應該知道我早就厭倦了男人,在那之前根本沒有與任何男人歡好,可是奇怪的是我才離宮不久便發現自己懷孕了。我當時有些慌亂,也想過回去與你們商議,但後來轉念一想,這個孩子或許是上天看我終日孤身一人,才賜給我的禮物,所以在我從大夫那裏得知胎相穩固,第二年的夏天我就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時,我選擇了定居下來,生下這個孩子。”
“所以這個孩子真的沒有爹爹?”我遲疑着問,自從穿越,我確實經歷了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怪事異事,可是自體受.孕這樣的事還是讓我難以置信。
而千澈顯然也覺得這樣的事情有些奇怪,只是與我不同的是,他認出了那個孩子,又或者說,他認出了這個孩子到底長得想誰。他小心翼翼的問韓語冰:“你將戰千啟關在冷宮的三日,有沒有......?”
千澈的話只說了一半,韓語冰立刻明白了她的所指,便是慘然一笑說道:“你也看出來了?這孩子跟他越長越像了。只是我真的沒有與那個男人發生過什麼,我那樣恨他,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怎麼可能為他生下孩子?”
聽着兩人的對話,我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方才為什麼覺得孩子眼熟了,原來是這個孩子長得太像戰千啟的緣故。可是正如韓語冰所說,她那樣憎恨戰千啟,怎麼可能為他生孩子呢?
因此,我便有些難為情的問她:“那,有沒有可能你們的衣褲沾到一處了?”
“不可能!”這一次韓語冰的神情更加堅決,她道:“況且我的孩子也是在見到他之前便懷上的。一定不是他的。”
“在見到她之前?”我瞪大了眼睛,恍惚間想起了什麼,又問:“我記得在你要離宮的那一天就已經身體不適,我本打算替你號脈,你只說是噁心事看多了才想吐的,所以我才沒替你號,這麼說,當時你就已經懷孕了?,”
“嗯,孩子是足月生產的,按正常推算,確實是在入宮前就已經懷上了,只是這些年我的心裏百般煎熬,這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卻一天比一天長得更像那個男人了,你們不知道,有好幾次,我看着孩子的這張臉,都想找個地方將他扔了。可是轉念一想,這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確信孩子與戰千啟無關,又怎麼能因為他這張臉將他隨意丟棄呢?”
韓語冰眼中含淚,她轉頭悄悄看向偏殿的方向,那裏正傳來四個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一滴眼淚終是忍不住順着臉頰滑落下來。儘管不舍,但她還是轉過頭來,繼續將自己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所以我今日帶着他來這裏,就是想拜託你們替我扶養他長大,說起來,在這個世上,我也只有你們兩個可信的朋友了。”
“你想將孩子交給我們?”千澈也忍不住發問。
韓語冰點點頭,只道:“若是知道造化這樣弄人,我當初寧可不生下他,今日也不會有這樣多的煩惱和糾葛。”
“可是你真的捨得嗎?”我看得出韓語冰對於這個孩子時有感情的,所以出於當母親的第一感覺,她還是希望能說服韓語冰親自照顧這個孩子,因為母愛對孩子的成長來說是不可取代的。
正在這時,原本還在偏殿玩着的小傢伙,突然跑到了韓語冰跟前,伸出小手想要替韓語冰拭去臉上的淚痕,只是無奈身形太小,努力了半天也只摸到了韓語冰的下巴。
“姨娘不哭,不哭。”小傢伙用剛學會的蹩腳句子哄着韓語冰,韓語冰確實綳不住,眼淚更加洶湧起來。
“你讓這孩子叫你姨娘?”我看着韓語冰眼底的柔軟,也看着她為了不讓孩子看到她哭,將孩子抱到懷裏,強忍哭腔哽咽的哄他:“姨娘沒哭,沒哭,乖。”
看着母子倆這樣的情景,我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我突然想起韓語冰入宮再往前推就是她服下美人面的時候,便道:“我記得你服下美人面后一直沒有出現什麼副作用,或許這孩子就是,你不是說你懷孕的日子還在入宮之前嗎》那你仔細想想,會不會是你服藥那日懷上的?”
聽我這樣說,韓語冰一愣,伸手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才將孩子放下,問道:“真的可能是這樣嗎?”
“為何不可能?藥典上記載過服下美人面,必定會出現副作用,你憑空懷孕,除了因為這葯難道還能有別的什麼原因嗎?再說了,這孩子雖然長得有幾分像戰千啟,但是我瞧着他性情乖巧孝順,根本沒有半分那人的影子,你若實在看他這臉隔應,我給他換一張就是了,我眼下的易容術已經爐火純青,可以堅持一年不變回原貌了。大不了你往後一年就帶着孩子回來一次,你是孩子的娘親,讓他叫你姨娘算怎麼回事兒。”
說到這裏,我轉頭與千澈對視一眼,又道:“我很高興你願意將我和千澈當做好朋友,可是孩子你還是得自己養,難道你感覺不到嗎?這孩子真的很依戀你,你若是強行將他留下,對他來說有多殘忍?更何況你離開他的理由根本不算什麼理由,這孩子與你怨恨的那個人沒有半點關係。”
我耐心的說了這麼多,終於說動了韓語冰,她釋然一笑,摟過站在跟前還聽不懂大人們聊得複雜內容的兒子朝我們重新介紹道:“這是我的兒子,他叫韓昭熙,我希望他將來頂天立地,做個溫暖善良的人。”
聽此,我便知道她終於改主意了,便隨手拿起桌上的撥浪鼓,走過去逗弄着小傢伙說:“你也要記住了,抱着你的是你娘親,叫娘親,快,叫娘親。”
小傢伙好像似懂非懂,仰頭看着韓語冰,半晌才憋出兩個字:“娘親。”
而正殿通往偏殿的門也是在這時開了,小豆丁和子池子硯一人抱着一大堆玩具滿臉歡喜的喚着我和千澈:‘爹爹,娘親,來陪我們一起玩嘛。’
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因為天冷而裹得圓滾滾的身子,我和千澈都相識一眼,又看向孫啟年和連翹,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韓語冰身上。
我們每一個人的笑里,都洋溢着足矣融化寒冬的笑意。我想,今後的日子,每一天,都會如今日一樣,合樂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