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是純粹對她好的
“你把我送到喜來登酒店吧……我租的房子就在不遠的地方。”時桑榆看向窗外,淡淡地說道。
她是騙江君臣的,毋庸置疑,現在她都自身難保了,哪裏還有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市中心租房子。
可是如果她不找個借口下車,誰知道江君臣會把她帶到什麼地方?
難不成還帶去他自己的住處?
江君臣放慢車速,語氣平靜:“是么?”
時桑榆覺得他好像知道她是在說謊。可是話已出口,她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嗯,麻煩你了。”
“把你身上所有東西買了都不夠住一晚上喜來登。”江君臣薄唇一扯。
時桑榆立刻反駁道:“誰說我要住喜來登的,你知不知道那對面有一家很便宜的……”青年旅館。
剩餘的話全部卡在喉嚨里了。從後視鏡里,她看見了江君臣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所謂的在喜來登附近租了房子的謊言不攻自破。
時桑榆對上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總不可能麻煩你吧?”
卻沒想到江君臣自然而然地答道:“不麻煩。”
話音一落,車子便猛地剎車了。
“到我家了。”
時桑榆往窗外看,法拉利剛好停在了一幢小型別墅前。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個小區的房價是三十萬一平方米。
江君臣下車,為她拉開車門:“裏面有保姆。我先去停車。”
時桑榆走到別墅門前,又聽見男人的聲音傳來:“密碼是你的生日。”
她愣了愣,這才發現門上有一個智能密碼鎖,時桑榆將0716四個數字輸入,只聽見一聲低低的嗡鳴,門就自動打開了。
她的生日……
“是少奶奶回來了嗎?”只看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滿臉喜色地看着她。
時桑榆還沒回味過來“少奶奶”這三個字,那個中年女人便已經站在她的面前,笑得合不攏嘴。
“長得真好看啊!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難怪少爺對少奶奶你這麼念念不忘……”
時桑榆:“???”
“對不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時桑榆後退一步。
中年女人皺了皺眉:“哎呀,我實在是太唐突了!”
她退了一步,滿臉笑意地說道:“我是少爺家裏的管事,你叫我韓嫂就行了。”
“韓嫂,”時桑榆皺了皺眉,“你可能誤會什麼了,我不是……”
韓嫂壓根不等她說完,搶先說道:“少奶奶,你不用害羞,如果不喜歡這個稱呼,那我不這麼稱呼就是。”
“可是我真的不是……”時桑榆試圖糾正韓嫂的認知錯誤,卻冷不丁地聽見江君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是什麼?”
韓嫂笑嘻嘻地看着江君臣:“少爺啊,你就少說兩句,沒看見少夫人都害羞了嗎?”
時桑榆:“……”
“嗯。”江君臣淡淡地應道,牽起時桑榆,朝着樓上走去。
時桑榆皺着眉,看着樓下捂着嘴笑,掩飾不住興奮雀躍的韓嫂,對江君臣道:“你這樣騙她是不是不太好?”
江君臣薄唇噙着笑:“我再不帶個女人回家,她都以為我性取向不正常了。”
琢磨着男人的潛台詞,時桑榆一怔。他的意思是,她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人?
“你今年二十四……身邊當然不能一個人都沒有。”時桑榆垂着眸子,淡淡地說道。
他的身子突然僵住,接着便是一聲低嘆:“桑桑真狠心。”
對自己狠,也對別人狠。
不過片刻,他狹長的桃花眼上又泛起幾分笑意:“裏面有準備好了的衣物,我知道你在京城沒有租房,如果不嫌棄的話,也可以住在這裏。這裏是市中心,交通方便。”
時桑榆突然覺得鼻子有點泛酸。
他替她打點得很是周全。
可是越周全,時桑榆心裏就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牽扯進了太多因為利益而聚集的關係。
田蕊跟時新月為了利益接近她,又為了利益陷害她。
時鴻為了利益,甚至不惜放棄她這個親生的女兒。
就連跟司南梟的關係,她也是苦心算計,步步為營,生怕走錯了一步。
只有江君臣,是純粹地對她好的。
大概再也找不出一個人會這麼無條件地包容她了。
“你哭什麼哭?”江君臣眉頭緊蹙,手指輕輕拂去她眼角豆大的淚珠。
時桑榆朝着他笑了笑:“沒什麼,眼睛有點癢。”
江君臣的眉眼這才舒展了一些:“記得早睡早起。”
他帶着薄繭的手指撫上她的眼瞼:“好濃的黑眼圈。”
“你手上好粗糙的繭子。”時桑榆對這粗糙的觸感有些不大習慣。
江君臣神色幾不可聞地沉了沉,低聲對她道:“晚安。”
“……晚安。”時桑榆朝着他笑了一下。
江君臣離開之後,時桑榆才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進去的那一剎那,時桑榆突然恍惚了一下。
裏面的裝潢,赫然是以前她在時家的時候的卧室。
但並非完全一模一樣。
房間左邊的書桌撤掉了,換成了璀璨的星空燈,此時亮着,照得天花板繁星點綴;房間右邊的的書架撤掉了,換成了一排毛絨絨的玩具小熊小兔……
——“我覺得我天性就不是適合學習的乖孩子。等我長大畢業了,我一定要把書桌書架全部撤掉。我媽不准我買的裝飾品,我都要買回來放在家裏。還有那些被扔掉的毛絨玩具,我要買一柜子……”
少女天真爛漫的話語突然浮現在心中。
只可惜沒能等到她畢業……
時桑榆走近那一排的毛絨玩具,順手摸了摸離她最近的一隻咖啡色的毛絨兔子。
兔子的右耳朵斷了一截。時桑榆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枕頭下面那隻同樣模樣的兔子。
同樣的玩具兔子,同樣的咖啡色,同樣的右耳少一截。時桑榆不相信這只是一次巧合。
時桑榆的手指在玩具兔的斷耳上輕輕摩挲,半晌之後才放下它。
這裏只是她的暫住地而已。等安頓好了,她還是得重新自力更生。
時桑榆很清楚,她身上背負着仇恨,不能把江君臣這個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她不能那麼自私。
想通之後,時桑榆洗漱完畢便倒在柔軟的大床之上。她望着天花板。因為還開着星空燈,天花板上星星點點,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