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少年賣背簍與伐竹

名叫楊孝銘的少年眉頭一簇、突然之間好像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扭曲、猛然咆哮道；趙霸王、我就知道那天夜晚是你這龜孫子偷襲我、打掉了我兩顆門牙，我今天跟你拼了。

少年張牙舞爪的衝進小院、向趙王撲了上過去、帶有幾分瘋狂。

“呵呵！跟我拼了？就你這熊樣、我一隻手吊打你四五個，”趙王站起身來、不急不緩的說道；

楊孝銘遽然間止住步伐、心中駭然，此刻他才想到眼前這少年不是個善茬子，他非常清楚那個‘王’字的由來，在那孤兒院、單憑趙王這兩個字就能將三四歲的孩子嚇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傢伙是一個連孤兒院院長的兒子都敢舉拳就砸的猛人，關鍵是他打架很厲害、就是比他大一兩歲的人都得避其鋒芒，很多人在背後都稱他為趙霸王、唯有眼前這少年賊不要臉、硬說自己是個講道理的人，叫他趙王可以、那個霸字必須去掉。

看到那風輕雲淡的同齡少年、楊孝銘心頭沒由來的害怕，他雖然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主，但面對眼前這個被稱為趙霸王的少年、他還是底氣不足，他曾經就被少年一隻手摁在地上狠揍過。

趙霸王、今天有老乞丐護着你，算你運氣好，你最好祈禱一番、千萬別獨自遇到我，要不然有你好看，楊孝銘悻悻然離開、跑出大門後轉過頭來、不忘為自己找一個落荒而逃的借口。

趙王眸子中閃過一抹寒光、但並沒有當場發作，見到楊孝銘跑遠后、少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瞥了一眼還在抽旱煙的老人。

見少年看向自己、老人抬起頭來、豎起拇指笑道；真是厲害、單憑一個起身、就能嚇走那個小鬼頭，你是不知道、那小王八羔子發瘋的時候、你要是不把他打趴下、是不行的，就算是老楊頭拿他也沒轍，恨不得將他塞回孤兒院去呢。

趙王一臉鄙夷，道；你是不是想說‘自古聖賢皆貧窮、自古凡愚之人皆富裕？’

老人敲了敲煙斗、說道；嬌養兒不能成大器，慣子如殺子，那小鬼頭就是被楊老頭慣壞了、一天不務正業，到頭來終會害了他啊。

趙王冷笑道；老爺子、還敢再無恥點不？

小子、這是我幾十年來才總結出的經驗，是無價之寶，你要牢記、保證你將來受益無窮，老人吼道；

切、這話你都說無數遍了、我耳朵都聽起老繭了，趙王輕蔑的說道；要是無價之寶？咱那口鍋還能一年到頭來都沒見過白花花的大米？咱那顆二十五瓦的電燈泡還能隨波逐流、半個月都不發一次光？老爺子、咱做人要講究踏實，不吹牛行不？

老人瞪大眼眸、滿臉的匪夷所思，不過那眸子中似乎要冒出火來了。

老人怒氣沖沖的將旱煙桿丟給少年、咬牙切齒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來來來！先抽口煙壓壓驚。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抽煙的、那電視上說了，抽煙的人很容易得肺癌、咱連一日兩餐都成問題，到時候哪還有閑錢送給那些白衣天使，趙王小心接過旱煙桿、打量了片刻、一臉認真說道；

看到趙王那一臉認真的表情、老人徹底被打敗了，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話；男人不抽煙、白活在人間。

老爺子、你沒白活嗎？少年瞪大了眼睛、一副驚愕的表情。

老人差點賞他一個爆栗、這貨的語氣和表情太欠揍了。

要是早兩年、我一定會擰起砍刀將你剁得稀耙爛，老人氣呼呼說道；

老爺子、你忘了啊，早在兩年半前、你就已經拿不動刀了呀，趙王眨動着眸子、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咳咳咳！”

老人一陣咳嗽、心中不得不感嘆中國的語言真是博大精深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半句多啊半句多、半句也太多，老人抬頭仰望星空、一臉惆悵。

呵呵、老爺子，我終於明白你為啥子沒一個知己了，趙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老人略微一愣、脫口而出的問道；為啥？

你不是說了么、酒逢知己千杯少，你這個一杯倒的糟老頭會有知己？得了吧！來，趕緊抽兩口老旱煙、壓壓驚，趙王一副我說得不錯吧的樣子、同時將旱煙桿遞了過去。

老人並未反駁、也沒有伸手將旱煙桿接過來，只是古怪的看了一眼少年，片刻后老人猛然怒吼，兔崽子……。

趙王如遭雷擊、唰的一下子跳了起來，他被嚇到了、一時之間驚魂未定。

老人見狀、扯了扯嘴角、一臉得意的看向少年，輕笑道；愣着幹啥呢？還不扶我回房睡覺。

你這個老不正經的，你還要臉不？隔三岔五的就來這一招，少年瞪眼、想打人。

老人突然咧嘴笑了起來、笑得怎麼都合不攏嘴了，看那模樣、定然是開心極了。

乾脆笑死得了，少年翻了個白眼、同時小心翼翼的將老人扶了起來，不忘叮囑道；走慢點、少睡一會兒不會死人的。

一老一少雖然口上都不饒人、但兩人之間的那份親情唯有他們自己清楚，雷劈不開、火燒不動。

…………

翌日、天微微亮，趙王就已經起床了，自從跟老人相依為命后、他已經養成了晚睡早起的習慣。

趙王打開屋門、來到不大的小院子中，深深吸了口清晰的空氣后，伸了幾個小懶腰、同時扭了扭幾下身子，隨後走到旁邊那屋檐下、將三個重在一起的背簍背負在身上。

三個重在一起的背簍背負在肩上后、足足高出他的頭顱兩尺左右，趙王步伐很快、似乎三個背簍那二十來斤的重量對他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

趙王走出院子百來步、就看到一個微胖的婦人推着一輛老式三輪車，上面堆滿了好幾種蔬菜，有蒜葉、有青蔥，有小白菜、還有胡蘿蔔，大概十來種，她應該是要到小鎮上最繁華的那條街道上去，因為那條街上住的人都很富有，這一車蔬菜能賣出一個好價錢，特別是用農家肥種植的蔬菜、那些人都喜歡買，只要價格不是太過於凸出、沒人會計較那一兩毛的事情，在趙王的眼裏、這就是窮人和富人的區別。

趙王收回視線、穿街過巷，與婦人背道而馳、一路向西行，在吉祥巷的西面有一條馬路、是通往鄉下的，他想要將肩上的三個背簍在短時間內賣掉、去鄉下是最好的選擇，當然、他編織的背簍幾乎都是賣到鄉下去的，因為他手藝很好、編織的背簍很好看、關鍵是也很結實，所以他的背簍在鄉下是挺受歡迎的。

吉祥巷的道路並不是很寬、但一輛挖掘機想要通過卻是輕而易舉的，走出吉祥巷后、便是黃泥路，而且比吉祥巷的道路略微寬上一點。

現在是熱天、這條黃泥路倒也挺好走的，不過一到了雨天、這條路可不就那麼好相與了，若是不翻幾個跟頭、那說明你的鞋子是真的不錯，不攪得一身黃泥、那說明你是懂得輕功水上漂、或者是能騰雲駕霧的神仙高人。

趙王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熟悉的就打聲招呼、不熟悉的就埋頭趕路，當然、後者較多。

走在這山間馬路上、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讓人感覺不到疲累。

聽到人聲、趙王都會抬頭瞄一眼，大多都是一些大叔牽着老牛、早早的到山上耕地，因為到了中午的時候、太陽會很毒辣，不要說人、就是老黃牛也會受不了的。

隨着走的路越遠、趙王認識的人就越多了起來，幾乎都是他曾經的顧客，而且像趙王這般小的年紀就出來謀求生計，總會給人很深的印象，畢竟就是在農村、像他這般年紀的孩子還在學校里讀書呢。

沒過多久、趙王路過一個小型沙場，裏面已經有五六個漢子在開工幹活了，他們分工都很明確，每次經過這裏、趙王都會在此頓足五六分鐘，除了歇息一番外，他主要是對那能將頭顱大小的石塊碾成碎渣子的鐵疙瘩感到好奇，他第一次見到這鐵疙瘩時的震撼不亞於他第一次見到挖掘機的情景，他當時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

休息夠了后、少年繼續背着背簍往前走、同時心中祈禱了一番、希望趕緊遇到兩三個需要背簍的人家。

也就在半個多時程后、正在埋頭走路的趙王突然聽到了有人喊叫聲，他抬頭向前看了一下、並未見到人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嗨、趙小子，你等一下，”

就在趙王想要繼續趕路時，熟悉的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他偏過頭往一旁的山上看去，只見是一個渾身佈滿黃泥土的中年在叫喚他。

看到中年、趙王頓時露出笑容喊道；王叔、你在耕地么？還是除土壁上的雜草啊？

中年漢子快速跳了下來、大大咧咧的笑道；挖地呢，山崖下那地方太陡峭了、老黃牛去不了，只能親自用手挖。

那這樣倒是要辛苦一番了，趙王道；

沒啥好辛苦的，對了、你這背簍怎麼賣？給我兩個，中年漢子像個土財主似的、一開口就要兩個。

王叔、你上次不是才買過嗎？怎麼又要買啊？難道我上次編的背簍這麼快就用壞了？趙王眉頭略微蹙了一下問道；

沒有的事、你小子編的背簍跟鐵打的一樣結實、怎麼可能一兩個月就用壞了呢，只不過你編的背簍是真的好看，上次我兒子他表姐妹來家裏做客，一眼就相中了你這背簍、死活要我給她們弄一個新的，你說我這當姑父能拒絕么，漢子說道。

再說了、你這臭小子、我買你背簍，你怎麼還一副不滿的樣子、是怕我賴賬啊？漢子不樂意的說道；

王叔、我沒這意思的，我只是覺得這背簍買多了、放着不用、它也會壞的，這樣不划算，趙王急忙解釋道；

哼！算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趕緊弄兩個給我吧，你這樣背着不累嗎？漢子白了他一眼道；

不累的、我走了兩個多時程，也就在上面那沙場的地方歇了幾分鐘，少年一邊將背簍放下來、一邊說道；

漢子一臉無語、心想這少年是傻子嗎？可看着是個怪有靈氣的人啊！其實他並不知道、眼前這瘦弱少年的力氣可大着呢，摁翻一頭小黃牛是不在話下的、這幾個背簍的重量對他來說、真不是個事兒。

很快，少年和漢子做完了這筆交易，兩個背簍三十三塊錢，按道理來說、隨着社會的發展、編織背簍的人越來越少了，背簍的價格肯定是要長的，畢竟現在還是有很多人需要，其他人的背簍都在二十到二十四塊之間，唯有趙王的背簍只要十七塊，不過這也是大半年前的價格了、至今沒有改變過，由於漢子一下子買兩個，趙王少收他一塊錢，原本漢子是不答應的、死活要按照其他人的價格給、讓他至少也要收四十、不然心裏過不去，但他終究拗不過少年，也就只給三十三塊了，不過中年男子提了一個要求，讓他把剩下的那個背簍留在他這裏、由他幫其出售，要是趙王不答應、那兩個背簍他便不要了、說寧願將自己家的兩個背簍送給兒子的表姐妹，自己隨便從別人手裏買兩個來用就行，趙王沒辦法、只好同意，他知道中年這是好心要幫他，連忙道了一番謝意后，趙王拿着五十塊錢返回去了。

不過趙王並沒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繼續往前走了一公里左右，改從另一條路，再走了七八分鐘、趙王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讀書聲，哪裏有一座不大小學，已經開辦好多年了，隔壁老楊的兒子就在裏面教書、聽說是教三年級、二十七八個學生、個個成績都很好。

看到那所學校的背面、趙王又一次頓足，一種莫名的思緒如同涌潮一般湧上心頭、很不舒服，他很想跑到那學校裏面去瞧瞧、看看那些讀書人學習的地方長什麼樣，但少年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穿着打扮，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拳頭緊緊一握、轉身就走。

走了三十幾分鐘、少年由馬路改走小山路，不過這條小路是通往深山的，他又足足走了四十幾分鐘，才來到了一片竹林所在之處。

這片竹林、是一個同道中人不小心說漏了嘴、被他聽到了，後面他花費了一天多的時間才找到的，這片竹林不是誰家的，所以裏面的竹子不需要花錢來購買，這也是他編織的背簍要比其他人便宜幾塊錢的原因。

很快、趙王砍伐四根比較標誌的青竹，他倒是還想多砍幾根，但這每根竹子的重量可不輕，四根已經是他能抗的極限了。

趙王在四根青竹半腰系了一根繩子，而後將其分開、成交叉狀，每個肩頭抗兩根、這樣很平衡、能一口氣走很遠，只是在這小路上走起來不是很方便、經常磕磕碰碰，只有到了大馬路上才會輕鬆一些。

四根柱子的重量可不是那三個背簍可比擬的，趙王每走上十幾分鐘、就會將竹子放到路邊歇息一下。

直到快到中午的時候，少年才返回小鎮，返回來的路和原先出去的那條路相隔甚遠、正好一北一南。

對於扛着四根青竹的少年、吉祥巷的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也沒人會說什麼。

就在趙王離家門口還不到兩三百米時、他遽然止住腳步、一下子偏過頭去、瞳孔猛然聚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