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買米。”男子盯着滿臉不情願的少年說道。
少年極為不耐的將男子手中的銅板,一把抓起。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願留給男子,直接轉身離去。那極為沉重的腳步聲,仿若情緒的宣洩。
男子望着少年的背影,輕輕的搖了搖頭,果然還是個少年。
八歲的稚嫩年紀,就算有着極高的志向,那易衝動的性子,還是難以掩藏。
距離皇城被佔領,已經過去了十幾日了,原本戒備森嚴的皇城,疲憊值達到了最高點。隨着今日大殿結束,重兵把守的城門,將會鬆懈下來,正是離開皇城的日子。
與外界人員回合,一切從長計議,一切急不來,急不來……
……
熙熙攘攘的街道,到處都是小販吆喝的聲音,各自誇讚着物品的優點,強力的說服他人,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和諧。
這樣的場景,只讓瑤光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今日距離前王朝覆滅僅僅過去了十幾日。這般繁鬧的景象,仿若一切沒有發生過。
瑤光還深刻記得,他在這個茅草屋定居的第二日,那個鐵面的男人,就拉着他出去採購東西。
“作甚?”少年雖說早已習慣了三更起的日子,但他早期只為了習武,不是被這個男人給拖拽出去。既然決定要復國,那就拿出更多的幹勁,早起習武自是一日不可落下。而不是被拖拽走做無意義的事情。
“買米。”男子淡淡的吐出這二字,拖拽少年的力道,一點都沒變得輕緩。
少年聽到男子的話,滿頭霧水,買米?
“為何不買個僕人。”少年下意識地說出這話,在他看來,他寶貴的時間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浪費在買米,砍柴,燒火,這種冗雜又乏味浪費時間的事情上。
他肩負的是復國的大業。
男子聽到少年的話,停下了拖拽的動作,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瑤光。這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讓他從內心深處開始惶恐。他能夠感受到男子在嘲諷他,卻不知理由是什麼?這種失控的感受還真是厭煩。
“怎麼,這是離開了僕人就適應不了了,柴米油鹽醬醋自己操勞的日子了嗎?”那譏諷的語氣,彷彿是在說你有什麼資格享受着別人創建的一切。
男子的話引起少年的極力不滿,二人的交談彷彿陷入了一個死胡同之中,表面上看來,談論的是同一個相同的護體,事實上各抒己見,沒有仔細辨別對方話中不相同之處。
“我沒有!”少年渾身僵硬,反駁着。他討厭這種感受。如果墨軒聽他講話,會不會能夠了解到最隱藏的本心。
“你出去看看。”男子向來不愛講道理,他只是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少年驕縱的性子給磨滅掉,時間太短了。現在王朝還處於動亂狀態,雖然北炘國佔領滄瀾,是符合百姓的期許。
三兩年之內,新的君主能夠滿足人民的夙願。一切朝着……
兩三年,時間短的來不及招兵買馬,雖說現在手中有着五萬人馬,與人民擁護,實力強大的北炘王朝對抗,無疑以卵擊石。
第五瑤光沒有說錯,他確實沒有拼盡全力……
少年對於男子的話,露出迷茫的神情。出去?他不是從皇宮之中出來了?還要去何處?
男子拉着少年的手往門外走,昨日他想要想要逃離的茅草屋,今日被主動帶出,反倒步子有些虛浮不受控制,每靠近門欄一步,膽怯的情緒加重一分。
邁出的一瞬間,緊閉雙眼,生怕遇見洪水猛獸。外面的景象與他想像之中有些不同,不遠處支起攤子,裊裊的煙霧從爐子上緩緩地升起,與薄薄的水霧參雜在一起。
這樣的景象明明處處透漏着溫馨。卻出現的不合時宜,仿若誤入深山看到盛世繁華景象一般。昨日王朝覆滅,君主更換,如此重大的事件……
“我不懂?”少年站在原地,獃滯的看着遠方景象,刺麻的疼痛感,從胸口處漸漸蔓延至全身。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身旁,眼眸中帶着一絲疼惜,牽起少年的手,帶着他向攤鋪靠近。
“明明國家已經滅亡了,為何這些人,能夠照舊過着以往的日子。”少年的雙腿彷彿與大地焊接在一起,不肯挪動半分,口中也在呢喃着。
“不然呢?”不以為意的語氣。
少年突然啞口無言。他不懂,真不懂。
自以為朝堂之上皇帝,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過到頭來發現,事實不過是自我欺騙。
君主重要,一句話決定了黎明百姓的生死;君主不重要,朝堂之上的人不過是一個標誌。與百姓,明明是相互連接在一起,卻又可以各自安好。
“他昨日買了食材,若是今日不販賣出去,食物將會腐爛,下的成本也會搭進去,今日的柴米油鹽,靠着賺來的幾個銅板維持着。若是可以瀟洒活下,怎會冒死擺攤。在必定死亡和殊死一搏之間,選擇了後者。”男子意外的沒有用冷嘲熱諷的聲音,而是溫柔的娓娓道來。
少年雖然沒有說認可,卻任由男子拉着他靠近攤子。裊裊煙霧,化作實體觸碰着味蕾。
“兩份餛飩。”男子拉着少年坐下。
和藹的老人顫顫巍巍的掀開鍋蓋,鼓着小肚囊的餛飩躍入水中打轉。
淚水砸在碗中增添着鹹味,男子沒有打攪他,而是悠哉的品着餛飩,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賣餛飩的老頭和男子對視兩秒。
……
少年直奔米店,快速的買米,就連米店老闆客套的話也沒有聽進去,獃滯的點頭微笑。
“你知道嗎?今日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不知從哪兒飄來的閑言碎語進入少年耳中,向前邁的步子突然停住。
“曉得,據說新皇是個奶娃娃呢!”這句話停頓,唏噓聲響起。
“糊塗的老皇帝才剛下午,來了個不懂事的小娃娃。這日子……”
“你不怕掉腦袋,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
少年轉身想要尋找談論的二人,轉身只看到行色匆匆的行人,砍價提價的商人顧客。全然不見交談的兩位婦人。
帶着迷離眼神的少年黃忠抱着裝米的麻布袋子,站在街道的中間。匆忙的行人從他身旁走過,隱於行人之中。
而在幾公里之外的殿堂上舉行着登基大典,文武百官跪地朝拜,少年身穿黃袍,沉重的冠冕壓在頭頂,冕旒隨着動作輕輕的搖晃着。
少年身材嬌小,但每一步都顯得極其沉重,頭緊緊貼地的徐公公,眼中蓄滿淚水,皇子成為了帝王,安華娘娘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會為他感到愉快的。
墨景筆直的站着,那是象徵著無限尊貴的身份。
“眾愛卿平身!”少年堅定有力的聲音響起,文武百官站起,口中大聲的喊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米買回來了。”男子自然是看到了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只是避開談論。
少年機械的將米放在男子的手中,就繞過男子,一言不發的走向茅草房。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若是錯過了今晚,就沒有那麼輕鬆的時間段了。
他一個人出去較為容易,要想將少年平安無事的轉運出去不是一件易事。
機關重重,重兵把守,沒有一項是可以輕易對付的。
為了保證這場登基大典順利舉行,定會將駐守在城牆的大量士兵,臨時調遣在皇宮,防止那些心懷不軌的歹人刺殺。
重中之重是提防他們這些前朝的餘孽。
……
驚堂木敲擊在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敲散屋內昏昏欲睡人員的瞌睡蟲。人們這才將目光移向廳堂之中的男子。
男子模樣剛過冠禮,青衫更添幾分文人墨客的儒雅。
看客看清今日說書先生,發出一聲倒彩。玉面男子不受絲毫影響,隨着琵琶聲響起,故事娓娓道來。
不看好的眾人也收斂了玩鬧的性子,神情專註的聽着男子的講述。
坐在角落的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戲虐的看着男子,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的隨意姿態,聲音更加抑揚頓挫連玩鬧的孩童,也停止了嬉笑,獃滯的抓着手中的吃食。
少年注意到了男子的作為,投以淺笑。
二人的交流只在轉眼之間,無人察覺。
面色鐵青的男子,刷的坐在少年面前,不悅的奪下少年手中的酒杯,摔在桌上,杯中半盞酒水灑在桌面。
少年絲毫不在意男子氣急敗壞的模樣,自顧自的給自己滿上。男子想要再次奪取,躲閃之間酒杯傾斜,清亮的酒水順着凝脂的肌膚,隱隱沒入衣袖間。
杯盞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引起小片漣漪,一旁的看客紛紛側目。少年不知何時換上楚楚可憐的神情。蓄滿淚水的眼眸下一秒即將溢出。
“奴家雖為賤籍,但……”欲言又止,低垂的眼眸,微紅的眼眶,挺直的後背發白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