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此時,又有一些官夫人進來,領頭的是照磨夫人林二太太,曲氏對玉柔使了個眼色,後者挺直了腰桿,還略微有些緊張。玉彤則陪在她的身邊坐下,她們心裏都有同一個目標,這次的事情可一定要成。
唐夫人已經把林二太太請過來了,這個場合,也只能談些喜氣事。曲氏跟唐夫人品級相當,都是熟人,說起場面話那是相當嫻熟。林二太太則是新拉過來的,不過對於兒子的婚事也是心裏有數,她們對於鍾家的事情也略有耳聞,但實情還不算特別清楚,所以現在重要是看玉柔的品性。
相貌自然是不錯,今天來喝喜酒,衣裳穿的對,也沒搶主人家風頭。林夫人暗自評估着張玉柔,看她對嫡母十分恭敬,對妹妹也相當照顧。
席上有位夫人說起林二太太的庶子:“你們家的布又出了新花樣,說是你兒子做出來,真是讀書賺錢樣樣來得。”
林二太太謙虛道:“都是瞎胡鬧,比起你家的小子就差遠了。”
唐夫人在一旁接話:“要是讀書還要數張家的兒子最厲害,小小年紀就是童生了,若是今年下場說不準還考個秀才回來?”
林二太太心中一動,再次看向曲氏,只見曲氏淡笑一下:“他還小,你也別太抬舉他了。”
聽這位張夫人說話,又覺得她十分謙虛,林二太太心中也肯了幾分。再次聽曲氏說起自己長女:“你們看我今兒穿的鞋還是她跟我做的,原本都說生兒子好,我看女兒也孝順的很。”
得了,只要尊敬嫡母,以後進門也不會偏向庶母,就比很多人都好了。
在別人婚宴上促成婚事也有吉祥之意,林二太太回家后也找街坊鄰居打聽了一下,除了鍾家的人有些不高興外,其他人倒也都覺得好,關鍵是兒子跟丈夫也同意。
“再也想不到她們家看不上鍾家,竟然想跟我們家結親的。”林二爺還頗有些自得,並跟林二太太道:“知州大人今天還找我去喝茶了?果真是侯門之子,兩榜進士,我看其言談舉止比冷大人要好多了。”
林二太太想法也跟丈夫一樣,“張夫人雖不似唐夫人那樣的和氣,可是修養極佳,對庶子女也很好。”
林二爺現在雖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可他家資頗豐,整個益州城的布匹生意都是他們家在做,而且良田百頃,他的兄長也在荊州府這樣富庶的地方做通判,庶子學問也非常不錯,看起來雖一般,可是實際條件比大多數人還要好。
曲氏又單獨帶玉柔出去過一次,回來的時候倆人都是滿臉喜意,玉彤覺得這是是成了,她也鬆了一口氣。
玉柔跟冒姨娘也湊在一起高興,冒姨娘喜極而泣:“再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的,定了日子就好,你見過那個林二太太沒有?”
“見過了,人倒是很和氣,太太說她們家就是看着樸素,其實底子很厚,您可別為我擔心。”玉柔也知道自己過一兩個月就要及笄,若過了十五歲那就是大姑娘了,再想嫁人,別人還會挑你,至少會多嘴問一兩句怎麼早不說親?到時候難受的不僅僅是她還有曲氏。
“這就好”
玉柔的婚事定在冬月初八,說起來也還有五個月左右的準備時間,曲氏對待庶女不似對待自己親女一樣,所以嫁妝倒是好辦,直接派人採買就行,就是嫁衣要開始做起來,還要買人等等事情要提前做準備。
當然,這都是大人們該操心的事情,玉彤的先生回來了,她還得上學。她讀書的地方在二門外的一個東廂,裏面有兩方桌子,俱是長條形的,桌子左上角擺着硯台,右上角放着筆筒,中間則是幾張白紙。
“郝先生好,您家裏可好?”玉彤問道。
郝先生對東家的這位千金寬容幾分,又覺得她讀書也算中上水平,對自己一貫很客氣,所以笑眯眯的回答:“多謝小姐關心,老夫把家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才過來的。”
倆人寒暄幾句,玉彤便拿出書來,聽郝先生講了一段釋義,又彈了一下琴。說是讀書,比起前世上學的時間要短太多了,上午兩個時辰,基本就是讀書加彈琴或者下棋。
下午回到房中,要麼是寫字或者是做女紅,每天都是這樣滿滿當當的。
過了幾天,張瑰回來了,他隨了張釗的長相,穿着淡青色的讀書人特有的袍子,頭上的璞頭也是用同色,他此時處於變聲期,說話聲音卻意外的如玉石一樣溫潤醇厚,看到玉彤就一笑,倒是把玉彤迷的三葷七素的。
“哥,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還有半個月才能回來嗎?”
張瑰道:“我本該上個月就回來的,就是一直沒有時間,這是因為暑熱,書院才讓我們回來休息幾天再去。”說完,進了陶然軒,吸了一口冷氣,嘆道:“還是家裏夠舒服。”
曲氏見兒子回來也噓寒問暖,就是夏姨娘跟冒姨娘倆人也是高興的,家裏要是沒個兒子,三房的姑娘們以後連娘家都沒有。
翻來覆去也不過是書讀的如何?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張瑰畢竟也大了,在女人堆里不大自在,曲氏便跟玉彤道:“你跟你哥哥下去說話,我們這裏還要商量其他事情。”
男女七歲不同席,人家真正的書香門第便是如此,只是對於曲氏來說,如今膝下只有一兒一女,自然是希望兄妹二人能夠相處的更好。玉彤先行回去,張瑰也要回院子裏梳洗一番,是以倆人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才又見面。
張瑰小時候跟張成感情很好,因二人同母,所以彼此站在同一戰線。當時冒姨娘跟張順那囂張的模樣張瑰可沒忘記,而且張玉柔拒婚的事情他也知道,是以現在看冒姨娘這樣,倒是覺得自家母親實在是太給好臉給她們了。
在嫡親的妹妹跟前,他都不用隱瞞直接就問了出來。
玉彤嘆道:“哥哥覺得娘是為了什麼?”
張瑰一愣。
玉彤接着道:“都是為了我們兄妹,你也十五了(虛歲),我十歲(虛歲)。我是在任上生的,不知道侯府的人是如何,可冒姨娘母女素來愛鬧,若是把三姐嫁出去了,冒姨娘就是想鬧也找不出理由。況且,母親有了賢良的名聲,你我二人的事情以後也順暢一些。”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張家雖然不窮,但是人人都是前途未定。玉彤受爹娘用心栽培多年,也隱約知道爹娘的想法,母親都如此委曲求全替昔日仇人之女謀婚事,她跟哥哥也該更用心對得起父母的這般栽培才是。
看張瑰陰着臉,玉彤又笑着勸慰她:“這也沒什麼,三姐現在想通了,對咱們家也是一件好事。你也不要聽我一說就太用功了,讀書要張弛有道,我年紀雖小,郝先生也不讓我用功太過。”
尋常人家的小姐,都是惦記着玩,哪裏像自己的妹妹,聰明善良,這樣懂人情世故,不也是被生活逼的嗎?
他們的爹是侯府庶子,最先被分出去的也是他們,到時候分家也分不到什麼東西。偏偏家裏如今只有張瑰一個兒子,也沒個兄弟扶持,以後入仕不知道多艱難,這就是張釗夫妻為兒女們窮盡心裏打算。
兒子讀好書,女兒嫁好人,雙方相互扶持,才不至於似旁人那等勛貴人家,分家出去就遭殃。
因張瑰在自己的綉樓上,索性玉彤把自己做好的荷包給他看:“早就想做了像樣的荷包,只可惜我手藝不精,現在才做好。”
其實是玉彤自謙了,張瑰拿在手裏看了看淺葫蘆型的荷包,用的是褐色的繚綾,上邊繡的正是六月雪的花瓣,中間用深藍色的絡子做了個拉扣,端的是古樸大方。
“真好,我現在就繫上。”張瑰倒是愛不釋手。
倆人說話當口,玉佳也過來了,她是來叫倆人去吃飯的。
玉彤一笑:“隨意叫個下人來就是了,怎麼勞動你了。”
玉佳羞澀道:“是太太讓我過來的。”
她眼珠黑白分明,即便穿着半舊不新的豆青色的綢裙子都顯得玉雪可愛,就是眉梢上挑,一對狐狸眼有些讓人覺得太迷魅。張瑰心裏未免覺得有點可惜,還好家裏人沒什麼賣女求榮的心思,要不然這個妹妹長大后絕對有當妖妃的潛質,別人都不會有什麼異議。
玉佳其實也很渴望兄長的親情,不料哥哥明顯跟姐姐更親近一些,還好姐姐拉着她的手跟她很是親熱,她心裏那點不快也就散了。
兄妹三人走到曲氏這裏的時候,夏姨娘和冒姨娘正在布菜,張釗也已經坐在主位上了。布完菜,她們才入座,玉柔心裏想着的是吃完飯趕緊回去綉嫁衣,冒姨娘跟夏姨娘則各自觀察自己的女兒。
玉彤就放得開多了,她替張瑰夾了一顆鵪鶉蛋:“哥哥素日最愛這個,廚房上既然做了,我就借花獻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