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門
高鴻帶着言靈兒進了言府接受女眷們的拜見后,便托說身體不適,獨自一人進了暖閣歇息,言宏似乎也沒生出想要跟這個女婿交好的心思,只是派了言敬和去招待,自己躲進書房裏忙起了公務。
言靈兒進了內院,先是給主母趙夢雅磕了頭敬了茶,又給家裏的姐妹們送了小禮物,這才被主母拉到身邊坐下,閑話家常起來。
“這嫁人了就是不一樣,靈兒看起來倒是比在家裏的時候穩重多了。”趙夢雅親昵的拉着言靈兒的手,滿眼疼愛,“頭痛的毛病可是還有再犯?葯還是得多吃些日子,莫不要留下病根。”
“母親放心,女兒身體已經大好了。前些日子是女兒不孝,連累母親跟着受累了。”言靈兒笑着拒絕。
“說得是哪裏的外道話,咱們是一家人,為娘的都是心甘情願為子女奔波。”趙夢雅朝坐在軟塌左手邊第一位的小姑娘寵溺的看了一眼道,“你如今嫁了人,我也就不操心了,你這個不爭氣的姐姐,今年也十五了,每次說到嫁人,還總抱怨我這個當娘的閑操心。”
“娘,今日是妹妹回門,你怎麼又說起我來了!”小姑娘嬌嗔埋怨道,“您這麼偏心妹妹,我可不依!”
“你個不省心的丫頭,但凡有你妹妹半點兒乖巧,我也不會天天盯着你不放了。”趙夢雅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小姑娘一眼,卻是一點兒威力都沒有。
屋裏的丫鬟婆子們都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來,言靈兒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望着她的這個嫡姐言巧兒,她出嫁前雖說也在這言府里住了一段時間,到底是待嫁女不能輕易見人,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見她。
言巧兒長相甜美,笑起來唇邊還帶着兩個小梨渦,一雙杏眼看人的時候含情脈脈,很能讓人放下防備跟她深交,言靈兒打量着言巧兒不經意與言巧兒的眼神撞在了一起,言靈兒愣了一下,言巧兒則毫不尷尬的朝言靈兒擠了下眼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言靈兒被言巧兒逗樂,也露出了一個笑。
雖然是嫡女和庶女的身份,但似乎言巧兒和原來這個身體的主人關係並不差,並沒有小說里寫的那種勾心鬥角水火不容。言靈兒原本繃緊的神經瞬間鬆了下來,整個人也露出了慵懶的倦怠的感覺。
“靈兒是倦了吧?你的小院早就幫你收拾好了,快去歇着去,下午宗親們上門拜見,有你忙的。”趙夢雅看出來言靈兒的倦意,連忙招呼鈴鐺鈴瓏攙着言靈兒離開。
“夫人……”著作右手邊的柳婷荷有些猶豫的開口。
“哎呦,瞧瞧我這個腦子,竟然把這事兒忘了。”趙夢雅看了柳婷荷一眼,恍然大悟的握住言靈兒的手道,“等會兒讓柳姨娘陪着你去院裏坐坐,你們倆也說說貼心話。”
“好的,母親。”
“多謝夫人!”
丫鬟們在前面帶路,柳婷荷跟在言靈兒身後,始終保持着半步的距離,一直走到言靈兒的小院前,丫鬟們接過鈴鐺手裏的碎銀退下后,柳姨娘才紅着眼眶上前一步握住言靈兒的手。
“我可憐的女兒,你受苦了!”柳婷荷低聲抽泣道。
“娘……”言靈兒被柳婷荷的哭聲感染,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起來。
她還記得自己從昏迷中醒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瘦小婦人,說起來倒又是個可憐人。
“小姐,姨娘,咱們有話屋裏說吧,在這兒站着,人多眼雜的。”鈴鐺見這這幅母女相擁的場面也是一陣心酸,可她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她上前一步攙着柳姨娘的胳膊,朝鈴瓏使了個眼色,將正在傷心的兩人扶進了屋裏。
“我倒是她好心給你尋了個好人家,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那病懨懨的五皇子。”房門剛關上,柳姨娘立馬握住言靈兒的手,憂心忡忡道,“我聽說陛下對他不喜,剛滿十二就把他丟出宮獨自生活,如今已滿十五都未封王。外面都在傳,說他今年連皇家的家宴都不曾參加,恐怕時日無多。”
“這些日子我總在想,若是我當初再求求她,你是不是就不用嫁給他了。”柳姨娘說著說著悲從中來,顏面哭了起來,“外人都倒你福報好,從庶女搖身一變成了皇親國戚,可只有我這個當娘的清楚,你哪裏是去享福的,分明是去遭罪的!”
言靈兒吸了吸鼻子望着柳婷荷,她眼中也含着淚水:“娘,莫聽外人胡說,五皇子殿下的病並無大礙,我是他妻子,我還能說假話嗎?”
“可是……”柳婷荷仍然不敢相信。
“娘,很多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況且我和五皇子的婚事是陛下賜的,又是皇後娘娘保的媒,母親也做不了主。”言靈兒握住柳婷荷的手,希望能讓她安心,“您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的。”
“若不是當初你外祖家道中落,我也不會委身給你父親做妾,讓你和你哥哥從出生起就背上了庶子的名號……”柳姨娘越想越悲痛,她喃喃道,“我若是當初再求求你外祖父,興許,興許能給你們奔一個好出生。”
“娘,女兒現在也挺好的呀,不是誰都有那個福分嫁給皇子,再說了我未滿十五便已經出嫁了,您上哪兒找我這麼省心的閨女啊。”言靈兒見柳姨娘陷入自責,便開着玩笑寬慰。
“你嫡姐快十六了,還沒有定下來到底選哪家,那是她挑花了眼,你還未滿十五便嫁了人,那是你沒得選。”柳姨娘雖然仍有些悶悶不樂,但到底是緩過勁了,她嘆了口氣,心疼的摸着言靈兒的臉,“娘如今所有的期望不過就是你們兄妹倆能夠平安健康,至於其他的……不敢強求。”
“娘,女兒省得。”言靈兒抱住柳姨娘,聞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閉上了眼睛。
暖閣里燒着碳爐,如今氣溫還不算冷,屋裏顯得有些悶熱,幾個忙出忙進的下人不一會兒就悶出了一頭汗,就連只是靜靜地坐在圓凳上的言敬和額角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唯獨高鴻絲毫不受屋內高溫的影響,怡然自得的喝着下人遞過來的熱茶。
“殿下的氣色看上去比往日好了許多。”言敬和此刻面帶笑容,神情放鬆,絲毫不見與父親言宏站在一起時的拘束。
“嗯。”高鴻淡淡的回了一句,接着四顧看了看那些言府的下人道,“都下去吧,沒有召喚就不用進來伺候了。”
“是。”小廝們從齊元手中接過碎銀,紛紛告退。
直到屋裏沒了外人,言敬和才撩開袍子單膝跪地,朝高鴻叩拜道:“屬下言敬和參見殿下,恭喜殿下身體恢復康健!”
“無須多禮。”高鴻揮手示意言敬和起身,直奔主題,“本宮雖說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可體內餘毒卻仍然難以排出,陳方也找不到什麼好辦法,尋醫之事,仍要抓緊。”
“是,屬下遵命。”言敬和恭敬道。
“瑞雪堂最近可有傳來什麼消息?”高鴻繼續問道。
高鴻母親去世后,高鴻外租一族悲痛不已,高鴻外祖辭去兵馬元帥一職,遷居西北邊陲,不再過問朝中之事,原本名震朝野,有從龍之功的鎮遠侯,自此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幾年後,京城最繁華的地段,開了一間上等酒樓,瑞雪堂,瑞雪堂富有西域特色的裝潢、美味的菜色和上好的佳釀,讓它很快便成為了京城達官貴人們最流連忘返的場所,就連齊武帝微服出宮,也時常來嘗嘗這瑞雪堂的手藝。
而這間瑞雪堂便是高鴻外祖家的產業,如今幕後的老闆,正是纏綿病榻的五皇子,高鴻。
“前些日子,大理寺卿來店內宴請了二皇子高瀝,據說滇王三子段修然近日將進京替父面聖。”言敬和道,“我託人查探過,他已經離開滇南入了湖廣。”
“這不年不節的,面得什麼聖?”高鴻摸着茶杯,眯起眼睛。
“屬下探查過段修然每次進京的時間,皆是元旦前後,如今不過剛過中秋,他便動身前來,屬下猜測,他此行,恐怕是另有所圖。”
“段修然本宮曾經見過,他今年已經十八了。”高鴻淡淡道。
“殿下的意思是?”言敬和驚訝的看向高鴻。不會是他想的意思吧?
“我那位皇姐,二十了還未嫁人,貴妃娘娘能不着急么?”高鴻直起身子,目光銳利的望向言敬和,“你想辦法跟這個三王子認識認識,透露點兒皇姐的消息給他,賣個人情給他。”
“是,屬下遵命。”言敬和領命。
“行了,你去找你妹妹聊聊吧,本宮乏了。”高鴻交代完事情,逕自閉上眼睛,齊雲拿出毯子蓋在高鴻的身上。
“屬下告退。”言敬和躬身後退。
“對了,往外放消息,就說五皇子新婚之夜聽聞府中入不敷出,氣急攻心,嘔血昏厥,如今就連買葯錢都要靠五皇子妃的嫁妝貼補,恐怕時日無多了。”高鴻突然又叫住言敬和,吩咐道。
“殿下?!”言敬和驚詫的看向高鴻,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照本宮吩咐的去辦吧。”高鴻閉上眼睛,不再開口。
“……是。”言敬和表情微妙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