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章

慕錦然但凡接觸幾次，都會消了和與虎謀皮的心思。

更何況，便是因為棲霞苑足夠重要，慕錦然也不敢輕易沾手，她只敢將自己推到前頭去當出頭鳥和擋箭牌。

「阿姐，阿姐！」院中忽然起了一嗓子，嚇得慕錦兮手一歪，茶杯差點滾到毯子上去。

「今兒是國子監的休沐日？」她也不看外頭，逕自揉了揉眉心，「這祖宗竟然又回來了。」

外頭中氣十足的正是慕謹亦。

「阿姐你快出來！」挨着自己已經是個小小少年，慕謹亦不敢硬闖姐姐的閨房，只能站在院子裏頭叫嚷。

「把几案搬出去，再讓小廚房準備幾碟點心。」慕錦兮口中吩咐着，抬手便從架子上順了一卷書。

「來了。」慕錦兮掀開帘子，便見慕謹亦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中驀然軟化，「讀了這樣久的聖賢書，還沒斂了性子。」

但也就是慕謹亦這活潑又直來直去的脾氣，才讓前世的慕錦兮難得有一個不怎麼設防的人。

於是，面對自己這個幼弟，她極為寬容。

寬容到當下就拿了書出來要考校他在國子監的學習進度。

慕謹亦細嫩的麵皮驟然繃緊，還未褪去稚氣的臉蛋瞬間染上煞白：「阿姐！我便是再性子不好，也沒將您撞池子裏去罷！」

果然……

慕錦兮心下嘆息。

「你的耳朵倒是好使。」為了不影響慕謹亦的學習，家裏的消息多數不會遞進去，便是她自己落水之事，也再三叮囑，別讓這小子聽見了。

他如今剛回來便知曉了個清楚，卻不知是誰露給他的。

「阿姐，我不去找他麻煩，你別考我了行不，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日。」慕謹亦立刻搖了搖慕錦兮的胳膊，若是有尾巴，怕是也要跟着搖起來了。

慕錦兮原本軟了半分的心，驟然警醒：「你是已經找過麻煩了吧。」

想到少年剛看到自己時那邀功的模樣，她便是一陣頭疼。

她捏了書出來便是想分散這小子的注意力，不讓他去做那莽撞的事情，卻不想他的動作倒是快，還沒見到自己就先把事兒給辦了。

「便是我同大哥都沒讓阿姐受過半點委屈。」慕謹亦自小掏鳥窩掀房頂的事兒也沒少做，挨慣了打，更是會看臉色，察覺自家姐姐竟然比往日更加溫柔待他，瞬間打蛇隨棍上，「當然不能白白繞過了他。」

慕錦兮擰眉：「那是三房的心頭寶！」

「可這慶山侯府到底是我們大房的！」慕謹亦更是言之鑿鑿。

「姑娘。」綰衣附在慕錦兮的耳邊輕輕念叨了句什麼，慕錦兮頃刻變了臉色。

早在慕謹亦露出為自家姐姐報仇雪恨的得意神情時，綰衣便出了院子和他的小廝打探了幾句，登時嚇得面色蒼白，連忙來和姑娘稟報。

「你……」慕錦兮只恨自己沒把書卷換成棍子，「你當真是瘋了。」

「阿姐……」面對姐姐驟然凶煞的眼神，慕謹亦瞬間變成了慫包，「反正我一根毫毛都沒動他。」

確實是沒動他。

慕謹亦乾脆將那小霸王的丫鬟嬤嬤都支開，划著小船把人騙到湖中央的假山上，然後自己又把小船劃了回來。

小霸王發現自己回不到岸上，只能在假山上找個角蹲着，嚇得嗷嗷直叫喚。偏偏慶山侯府的湖很大，一時半刻還傳不遠。若不是丫鬟婆子們發現四處都尋不到那小霸王，也不會往那邊去。

等將人抱下來的時候，已經是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你也不想想，若是他給掉了下去，這府中得鬧成個怎樣的天翻地覆。」想想那場面，慕錦兮就頭疼的很。

外人給自己找麻煩也就算了，這弟弟也不省心。

可到底是親弟，不省心能怎麼辦，只能心甘情願地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走吧，跟我去老夫人那裏認錯。」慕錦兮便是再不想去那邊找麻煩，也得硬着頭皮去了，「總比讓他們逼上門來得強。」

「阿姐，你以前可不這樣的。」慕謹亦嘀咕着，他的阿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哪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呵。」慕錦兮輕笑一聲，「有些麻煩，你越不當麻煩，它就越麻煩。但你主動去面對麻煩，反而能省不少麻煩。」

慕謹亦被這一串麻煩不麻煩的繞了個頭暈，只能任自家姐姐拉着往他平日最不厭煩去的地方去。

「二姑娘。」走在路上，迎面便過來了一個丫鬟，將姐弟二人仔細打量，才笑道，「也是巧了，老夫人剛命奴婢去請您和三少爺呢。」

丫鬟念出‘三少爺’這幾個字時，慕謹亦明顯變了臉色。

在慕家排了序的公子哥里，世子慕謹之如今將要二十，後面便是慕謹亦，二房的幼子三歲，三房的小霸王六歲。若說起來，那小霸王才是正正經經的三少爺。

而慕謹亦忽然變成三少爺，不外乎是因為棲霞苑那位，被真真切切地當成了慶山侯的兒子。

慕謹亦前頭冒出來那樣大的一個兄長，又如何安心。不過是因為急着幫慕錦兮‘報仇雪恨’，才沒立時將這件事掛在嘴邊。如今，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卻先改了稱呼。

若說他們沒有看熱鬧的心思，慕錦兮斷然是不信的。

她這番重生便只想樂呵呵地看別人家的熱鬧，若是別人將熱鬧找到她家來，可是找錯人了。

慕錦兮眸中一暗，重重捏了下弟弟的手，叫他不要說話。

「說起來，爹爹還未說記入家譜之事，你便改了稱呼。」慕錦兮笑容清且淺，「看來，祖母是當真急着再認個孫兒了，不如便讓祖母快些和爹爹提，也好早日多個哥哥疼我。」

丫鬟面上一白。

誰不知道，這些時日老夫人屢次和侯爺提起棲霞苑都被冷着將話題帶了過去，顯然是很忌諱老夫人插手那母子二人的事。若是讓二姑娘將話捅給侯爺，老夫人不會如何，她卻要免不了吃侯爺的一頓掛落。

「二姑娘莫要惱。」丫鬟面上帶了十足的客氣，「是奴婢失言了，棲霞苑該如何安置自然是侯爺說了才算。」

「走罷，別讓祖母久等。」慕錦兮坦坦蕩蕩，絲毫沒有是準備去老夫人那裏認錯的樣子，反倒是慕謹亦驟然心虛起來。

「阿姐。」慕謹亦悄悄拽了自家姐姐的袖子，「我這心裏……」

慕錦兮目光在前頭引路的丫鬟身上一寸不離：「莫說你心裏了，便是你這副皮肉，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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