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八章
也是趕巧了,她讓綰衣去找陸君棠姐妹兩人的時候,綰衣在路上撞到了蘇珩。蘇珩原本便想過來想談些事情,沒想到卻被慕錦兮先行攔在外面被迫聽了一回牆角。
這一聽,倒讓他真尋了些端倪出來。
此番慕錦兮終於肯讓他進門,他敲着摺扇邁進屋中,也不看那患難與共的姐妹兩個,反而先瞅着慕錦兮挑了眉。
「二姑娘此番真是威風。」蘇珩面上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可真真被嚇到了。」
慕錦兮與他,淡漠有之,懶散有之,逃避有之,甚至可以擲地有聲道出心中的想法,卻從未這般咄咄逼人過,此番一看,倒也是新鮮。
「蘇公子何必如此。」慕錦兮垂下眼帘,「這姐妹兩個,我既答應為她們伸冤,便少不得有蘇公子周旋的地方了。
「二姑娘。」蘇珩瞥了跪着的那兩人一眼,漸漸收斂笑意,「你方才逼問了她的心聲,我此番卻想問你一聲,你是何必如此?」
既然想無事一身輕的當個閨閣女子,便不必摻和這許多是非,將自己拉進旋渦里再也清閑不得。本來想要的,不也就是不沾世事,自在隨心?
他看她這般辛苦……全然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心中委實不是滋味。
「或許……」慕錦兮玩味地勾勾唇角,「是擔心國將不國罷。」
陸巧兒忽然聽到這句,許是因為得到慕錦兮的承諾整個人都放鬆了,竟然突兀地笑了一聲:「郡主真是有趣,剛剛還在說這與你無甚關係,要我們去找慶山侯。」
「巧兒!」陸君棠驟然呵住,她如何看不出來,這兩人之間根本不是她們能插進去話的。
「二姑娘。」蘇珩心頭驟然軟了半分,不知第幾次說道,「其實你真的不必如此。」
他自然會竭盡全力護她周全,回報這段時間以來的關照。
「你以為,我想嗎?」慕錦兮閉了閉眼睛,許多瑣碎的事情驟然涌了上來,前世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漩渦里掙扎,也曾想要跳出來,可是從來沒有成功,每個人都恨不得拉着更多的人陪他們一起沉淪。
仇人要拉着你殉葬,同伴要拉着你共生死。又或者前面還是同仇敵愾,後腳便翻臉打壓,只因你知曉她的齷齪。
爭權奪利的路上,只允許獨行,多帶一個人都可能行差就錯。
「我只是習慣操心罷了。」慕錦兮緩緩睜開眼,又換上那副笑意吟吟的神情,「有些東西真是刻在骨子裏了,便是再三說服自己改掉,都難得一個周全。」
比如她的三思而後行,又比如那種隨時隨地都在的危機感。
慕錦兮將陸家的事情細細和蘇珩理清楚。
「也不需要蘇公子做些什麼別的,只需時機到了,您能說幾句話便好。」
陸君棠那姐妹兩個早便被慕錦兮打發回去等消息,蘇珩此番說話便更沒了顧忌,乾脆開口問道:「那土匪頭子的弟弟不宜大張旗鼓尋找,可若是找不到他弟弟,他便不肯將證據交出來,二姑娘若是有何線索,還望不吝賜教。」
「我這人自來吝嗇。」慕錦兮沉默了下,才又開口,「你同那土匪的話講給聖上,聖上如何說?」
「只讓先暗地裏查,怕大皇子抹了線索。」
「其實我很奇怪。」慕錦兮忽然道,「你好像對此並無意外,無論大皇子或者太子做了什麼事,你都很穩,可若是四皇子呢?我看不到你對他有敵意。」
甚至和四皇子相交甚密。
「二姑娘。」蘇珩笑了笑,「我只是薄有功名,哪裏輪得到對皇子存有敵意,不要腦袋了?更何況,四皇子仁德,值得追隨。」
「你這話真假。」慕錦兮毫不隱晦地露出了些許嘲諷,「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早晚會知道的。」
「你的野心。」想了想,她又補充道。
蘇珩目光瞬間變得幽深:「二姑娘,有些事不值得探尋。」
「聖上如此信任你本就很可疑,旁人都以為是爹爹的緣故,但我知道不是。」慕錦兮挑明,「旁的不說,爹爹也不是任人唯親的那種脾氣,便是你再有能力,也該板正地讓你考取功名再外放幾年,如何會直接被引薦給聖上。」
「大哥弱冠,你比大哥不過小兩歲。因你之故,如今在家私方面,爹爹的名聲並不好聽。」慕錦兮目光定定,「這些時日,也未見爹爹如何親近於你,而既然能讓爹爹放棄名聲也要將你安置在侯府,想必是不得不為。」
「他不解釋,也不承認,單單攪混了水,就想麻痹一些人的耳目,你應該很重要。」
「更何況……」想到越貴妃的話,慕錦兮繼續道,「聖上還要為了你獨開恩科。」
「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證明,聖上會一視同仁給你一個競爭的機會,只待你愈加顯眼,便將你的身份公之於眾。」
「殿下,我真的很好奇,同樣是競爭者,你為何獨獨對四皇子青眼有加?」慕錦兮將自己前世已知的事情批了一層推斷的皮說給蘇珩聽,最後低低道出的疑問才是重點。
四皇子知不知道蘇珩的身份?
是否,蘇珩和四皇子已經達成了某種一致?
蘇珩眸光定在慕錦兮身上,神情莫辨。
因為早晚都會真相大白,他並未刻意掩飾過什麼,只是羽翼未豐之時難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攪渾一灘水,讓那幾人斗個水深火熱,顧及不到自己。
只是,慕錦兮竟然如此輕易道明,實在出乎所料。
「二姑娘。」蘇珩的聲音低低的,他稍稍彎下腰,眉眼間不帶一點笑意,「你真的很聰明。」
「可是,太聰明會讓自己有數不清的危險和麻煩啊。」蘇珩的聲音刻意壓低,帶了些許磁性,唇齒間彷彿溢出嘆息道,「寧寧。」
最後兩個字彷彿咒語一般,慕錦兮頓時脊背僵直。
‘寧’是娘親給她起的乳名,但慕遠向來不這樣稱呼她,舉家上下也只有慕謹之會叫她寧寧,且尚在地方就任。思來想去,便只有溫婉她們幾人會喚她阿寧。
而最有機會讓他聽見的,便是那次在安國公府,慕錦兮和溫婉講‘錦泰安寧’那四個字的時候。
原來他聽見了。
她喚他殿下,他便回了一聲寧寧。
慕錦兮竟然莫名覺得兩個人之間有了那麼一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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