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古怪籌碼，揮霍無度
巨石邊昏黑茫茫，唯有眾獸圍坐在松樹之下，身前各自燃着一個火堆，聚首夜談。
啟吟挽着符夜，與那漆黑猿猴對視幾眼，只得尷尬一笑。
“你等聿西過來，我去會會這坐市。”他將蕭萱交給符夜照料，欣然應邀坐在高高疊起的蛤蟆與飛黃天馬之間。
眾獸盯了他片刻，儘是默然不語，而落座對面的黑猿適時道：“我們陽山口大開坐市，不分獸人敵我，只要落座便算是貴客。”
屈着四蹄跪坐着的飛黃瞥看啟吟，只是點點頭。
飛黃索居一隅，與眾獸不睦，相比在場的諸多惡獸頭領，白衣白袍星目柳眉的啟吟對它而言卻是更加順眼。
也更加弱小。
既知他是星門境的小小東西，那豬頭人吭哧笑着應允下來。
啟吟環視一周，與諸獸點頭示好，記下陽山口的名頭。
不等為首的黑猿發問，他率先說道：“你們坐市裏頭沒有貨物，真是古怪。難不成擎火秉燭，只是販些虛的？”
炎角火牛聞言大笑，好不豪邁：“未等月到天中，這些傢伙怎麼捨得亮出寶貨？我適才喚屬下去取貨物，不用多久便能送到，小兄弟不要着急。”
啟吟上下打量這隻四丈高的異獸，從體型上推斷這廝有神獸通巔峰境界，算得上一尊大妖。
“莫非是一隻碧青色的冰蟾？”他笑着說道，綠蛤蟆只有四通境，但卻呈現與神獸通的冰蟾都不相同的顏色，又被上千火牛強者盯上，應該不是泛泛之輩。
處在二者之間的碩大蛤蟆聞言一驚，三雙大眼看向啟吟，急催他下文。
尋常的獸族大多隨着修為與壽命的增長，體型愈發龐大，眼前這幾隻冰蟾各自伏地就有一丈多高，比那綠蛤蟆強了不止一點兩點，恐怕便是它們所說的族中大妖。
火牛笑容一窒，醜陋面龐陰鷙下來，低沉道：“你怎會知道？”
此言一出三隻蛤蟆霎時暴怒，碩口一納便要撕咬向這頭火牛。
“三位且慢，此處是坐市，不可妄動干戈。”那黑猿雙掌相擊，轟聲從其間迸出宛若驚雷，念力翻騰的冰蟾與火牛頓時收攏架勢，安坐下來。
啟吟樂了，深深看了黑猿一眼。
“我只是在一千餘頭火牛蹄下，順手救了那隻青蟾，火牛前輩莫要見怪。”
這時，聿西與碧青冰蟾也趕至巨石跟前，雙角騰火的火牛大妖瞪了來者兩眼，心知此言不虛，默默高看了對啟吟一分。
聿西見獸人和睦相處，當即一愣，連忙吩咐符夜留在啟吟身後十數米外，要離冰蟾群不遠不近，更不要太過靠近那些神獸通的大妖。
他擠在啟吟一側，笑看諸位大妖：“我這位兄弟參與坐市忘帶銀兩，給諸位添麻煩了，我這便是為他送來。現在坐市可以開始了，我們不缺錢的。”
黑猿哈哈大笑：“這位小兄弟真有意思，我們獸族可不需要錢財。”
而其他五位獸族首領也沒好氣，轉過眼珠子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神頭谷里來往探險尋寶的人類無數，哪怕阿修羅進來也道尋常，可今夜坐市莊嚴，忽然來了一個星門境少年和渾身沒有念力波動的青年，反而成了怪事。
黑猿饒有興緻說道：“不過二位是奇人，這般修為就能在火牛突襲下救出所有冰蟾，身上的寶器自然不會少。”
此言一出，眾獸這才想到關鍵，那豬頭人與火牛更是凶光閃動，不懷好意。
金翅飛鳥與飛黃並列一處，見氣氛古怪也來了興緻，脆聲輕唱，便催促開始坐市。
月出天中，正是午夜時分，陰氣徒然大盛，惹得眾惡獸氣血翻騰，急呼坐市開張。
那火牛大妖哞的一聲，欲要當先亮出貨物。
它大半身子已是初顯人形，能夠雙腿交疊趺跏盤坐。此時彎腰低首，轉着牛眼打量在座其他大妖，見沒有動靜，便哧哧笑着伸出一蹄，夾起火星四射的一根枝丫捅動火堆。
待得挑出十段焦炭，才道：“十座城，交換十天的探索權。”
聿西和啟吟面面相覷，都是不解，卻沒想到諸位大妖都是鬨笑連連，直說蠢牛真夠精的。
與之不對付的冰蟾哈哈直笑，雙眼直冒念力水霧，氣笑道：“你那十座城，和牛圈寨子有什麼區別？不要也罷，不要也罷，哪能換來十天？”
其他大妖點頭大笑，直接忽視它這件貨物。
而趴在最頂上的蛤蟆伸出三指，繼續說道：“三城，換三天探索權。”
此言一出，諸大妖萬分心動。
冰蟾一族的三城可不像火牛族那樣位於山腰，無險可據易攻難守，而是三片延綿的深潭坐落要害之所，在這處群山拱衛的陽山口，可是難得的好地方。
一言不發的飛黃一改故態，即刻拍定下來。
“風大哥稍慢，藍老大的貨我也看上了，只加一隻百里號，風兄以為如何？”豬頭人嗡聲道，兩眼眯成一線。
被稱為風大哥的飛黃冷哼，不甘示弱，加價兩隻百里號。
而其他惡獸清楚這二者積怨深重，紛紛攪混水，嘴上說是割捨自家的籌碼，你來我往之下，卻是逼得飛黃以六隻百里號與三天秘境探索權，完成這樁交易，換得冰蟾擁有的三城。
聿西面色古怪，迎着啟吟希冀的目光，偷偷嘆息道：“我也沒想到這些獸族如此富庶……一隻百里號價值遠超天品上等的寶器，而且因為是活物、至少要成對出現，根本有價無市。”
啟吟恍然，原來它們適才鬨笑，是看不起他與聿西的財力。
而在神頭谷里，得到百里號的機會顯然會比外界更多，但縱觀坐市此景，百里號像是被掌控在諸獸手中一般。
也因此，出入神頭谷的人遍尋不到此物，最後只能撿些不明不白的寶器販與魚淵樓。
啟吟想到黑衣琴袖有着一隻能夠傳音九千里的千里號，不由得羨慕嫉妒。而且那隻傳音號能夠與三十位阿修羅傳訊，必然是少見的一母多子的傳音號，天價逾國。
聿西見它們在松石下博弈得火熱，心中大癢，恨不得殺入其中大展手腳，將一個個豪客坑騙宰割。
然而錢財無數，寶貨難求，方圓萬里都是陽山口的地界，絕對找不出其他活人與之易物交換，只能連忙給啟吟使眼色。
渾玉匣里寶物無數，撿出幾件便能讓他玩個痛快，事後大不了讓雲狐大仙搶奪回來。
而啟吟無奈聳肩，此刻不明就裏，只能繼續觀望，緩緩等待時機。
這時，輪到金翅飛鳥作莊，它翅膀下收錄陣倏忽一閃，哐當掉出一把金鱗水紋勁弓，一看便知是為人族量身打造。
而它張嘴便要一隻百里號，所有大妖都萬分鄙夷。
它們獸族極少用到人類的寶器，何況弓箭並不趁手，沒有任何一位動心，都是嗤笑金翅把探索權賣完，只能在陽山口外撿些破爛來參與坐市。
唯有啟吟眼前一亮，兩掌搓了搓，急欲爭購。
金翅飛鳥自稱金羽，是只翼展十五丈的碩大母鳥，形似金色鳳凰。
但它在眾獸間實力最次，略地攻城的手段也不到家，每每帶領部族爭奪地盤都鎩羽而歸，早已把分到的十天秘境探索權販賣乾淨，實在沒有好貨色供人掌眼。
它聲音清脆悅耳，如聞泉韻：“有甚好笑的？這才頭一輪，急什麼。老娘壓箱底的寶貨多着呢！”
明明是斥咄，卻聽不出半點怒意，啟吟也禁不住發笑，而後悠然說道：“既然諸位不要這柄大弓，可否讓予小弟？”
金羽狐疑問道：“你這小孩，能有什麼東西值當的？”
啟吟想了想，探手從渾玉匣中抓出一枚天魂珍珠，呈與諸位大妖。
“這枚天魂珠，可是從隨陽波裏頭煉出來的寶貝，輪迴一遭也才分得一枚，可遇不可求。而且和太陰念力相近，獸族養丹正好用到此物，或可助爾等進境。”
他說著，偷偷渡出一絲太陰念力附在珍珠上，毫無防備便將寶物遞給金羽。
金羽翅下念力一動，化形成一爪狀，捻住珍珠放到眼前打量，霎時便驚駭出聲。
“無比純粹的陰氣，真的是太陰念力！”它驚呼，不復從容。
而眾獸五覺時刻外放，亦是在天魂珍珠離開啟吟手中時，感知到氤氳流轉的太陰念力。
彷彿一輪細小圓月置於眾獸身前，引得它們體內蠢蠢欲動的陰丹險些破體而出。
豬頭人大驚失色，雙眼赤紅，伸出一蹄抓向珍珠，卻被金羽利落一扇掃開。
“你這臭豬妖，膽敢搶老娘的寶貝不成？”金羽怒喝，亦是一聲高亢鳳鳴。
不等啟吟開口，這廝火急火燎用那巨翼抄起勁弓扔到啟吟懷裏，張口便吞下渾玉匣的珍珠。
“成交！你敢反悔的話，小心老娘捉你去喂鷹。”它喜笑顏開，一張大喙幾乎合攏不上。
啟吟愣了一會，才在另外五頭大妖望眼欲穿下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然一夜暴富。
他拄着金鱗水紋大弓，眉眼彎彎，拍了拍腰間的渾玉匣。
“我們不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