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東門之枌
次日一早,我和父母便驅車前往外祖父家。到達后發現,正巧碰到了顧老來找外祖父下棋。說起顧老和外祖父,兩人自幼做鄰居一起長大,後來又一起當兵,可以說是有六七十年的交情。顧家有一門絕學,那就是茶道制壺,古時顧家所制茶壺皆是宮廷貢品。時至今日,顧家的名聲於茶道一界仍是威震八方,其中顧老尤擅紫砂,所制皆為稀世珍品,幾柄紫砂壺曾拍出天價,頗受同道中人敬重。
我同顧老和外祖父打招呼:“顧爺爺好!姥爺好!”“哦,是有儀來了啊。”兩位老人見到我很是高興。看到我,顧爺爺又忍不住向姥爺抱怨他的那個孫子了,“看看你們家有儀,知書達禮,溫婉聰慧;再看看我們家那個小子,簡直是雲泥之別!都這麼大個人了,成天沒個正形,現在又不知道跑哪兒野去了。”
正說話間,門外忽然傳來了戲謔的聲音:“呦,爺爺啊,這次可讓我抓到你又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了。”來者正是顧家長孫,顧輕塵。
“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沒大沒小的。”在顧輕塵一一同我們大家打過招呼后,顧爺爺又忍不住指責他。“爺爺您這可就冤枉我了,我這回家一聽說您來林爺爺這兒了,這不忙趕着來給您鞍前馬後了嗎?”顧輕塵忙湊上前討好地說。“誒,小顧正是年輕的時候呢,年輕人自然活潑好動些,老顧你就不要太苛責輕塵了。”外祖父見着爺倆又要開始鬥嘴了,連忙笑着打圓場。
“還是林爺爺疼我。”顧輕塵狗腿道。
“沒功夫和你耍嘴皮子,今天有儀來了,你們也好久不見了,一起說說話去吧。”顧爺爺揮揮手趕走了顧輕塵。
“我的楚大科學家,你這是什麼時候捨得從M國回來的?”顧輕塵依舊是一副不着調的樣子。聽到他的調侃,我佯作生氣,說道:“你再這樣兒,我就告訴顧爺爺,說你又欺負我。”
“別,千萬別,從小到大可都是你欺負我來着,我又何時欺負過你。”顧輕塵作抱頭狀。“你這到底是為什麼突然回來的?實話實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若不是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斷是不會這般沒頭沒尾地回來。”顧輕塵一改剛才的不正經,突然這麼鄭重其事,倒讓我心下一驚,又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久在異鄉,你就當我是思念故土,回國效力了唄?”
顧輕塵臉上閃過一絲晦暗不明,復又換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楚大科學家高風亮節,小生佩服,佩服。”
我急於岔開這個話題,忙又說:“你別光說我,也不問問檀苡現在怎麼樣了?你這麼沒良心,當心我回去后告訴檀苡。”
果真,一提檀苡,顧輕塵的臉立馬垮了下去。“你能不能別提那個小祖宗了,我現在可都是躲着她走啊!”
我,葉檀苡,顧輕塵三人正是一起長大的。葉家與楚家是世交,又與顧家相熟,葉父正是如今X市市長,而檀苡作為市長千金,半點大小姐架子都沒有。葉家從政,楚家經商,顧家是文人書香門第,可我們三個,小時候一起玩時竟不曾有半點隔閡。
“你和檀苡到底怎麼了?”我不禁好奇。我的大學本科只讀了兩年就修夠學分畢業去M國了,留下檀苡同學和顧輕塵在國內。誰知檀苡這丫頭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跑去跟顧輕塵這廝表白了。
起初聽聞這個消息,着實令我大跌眼鏡,心想多虧我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竟沒看出來檀苡好顧輕塵這口兒。後來又聽說顧輕塵拒絕了檀苡,短時間內接受了這麼兩條勁爆的消息,我感覺的小心臟簡直快受不了。
遙想某個M國的白天、C國的晚上,檀苡撥通了我的電話,聽着背景聲音亂糟糟的,好像是在酒吧。檀苡一邊灌酒一邊向我曆數顧輕塵的罪行,簡直是把顧輕塵標榜成了個十惡不赦、罪過罄竹難書的千古罪人。我聽着檀苡的聲音好像是喝高了,就勸她少喝為妙。
結果,只聽到檀苡帶着哭腔的聲音,“我不,今天是周五。”“所以嘞?”“咱學校外面的小酒吧打五折。”
好吧,小財迷檀苡同學,你連傷情酗酒都不肯放過打折的機會。
最後實在是無奈,想着現在Q市是半夜三更,只有顧輕塵一個比較可靠的熟人了,遂咬咬牙狠狠心,撥通顧少電話。“顧輕塵,”我覺着我都有些咬牙切齒了,“麻煩您老人家行行好,出門右拐把正在酗酒的檀苡姑娘帶回去。”我想了想,又說道:“我不管你們之間的恩怨糾葛,總之看在大家一起長大的情分上,今天晚上保證葉大小姐安全,OK?”彼時顧輕塵正好在Q大受邀參加一個世界級的外觀設計大賽,住在Q大。
顧輕塵彷彿愣住了,“檀苡?酗酒?現在?她在哪兒?”我又給他具體重複了一下小酒吧的名字位置,他丟下了一句“我知道了。”就匆匆掛了電話。
至於後面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曉得了。總之這場風波過後,檀苡和顧輕塵之間變得不冷不熱,後來檀苡讀研畢業后就留在了Q市工作,而顧輕塵則回到了X市。兩人之間的聯繫也就是那樣不咸不淡,通過我勉強了解一些彼此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