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曾母勸女走美國 可月攜文賞雪山

13曾母勸女走美國 可月攜文賞雪山

“矜矜,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媽媽的建議。”子矜的母親邊從樓梯往下走邊對子矜說。這時她已走到子矜身邊,緊挨着子矜坐在沙發上,接著說:“矜矜,媽媽都是為你好。天下哪個媽媽不希望自己子女快樂幸福,我更希望我的矜矜是天底下最幸福快樂的,所以,你得聽我的話,你必須到國外去接受手術,哪怕成功率極低,只要有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媽媽,我們現在可以暫時不談這個話題嗎?”子矜看了媽媽一眼,她希望媽媽明白她現在討厭這個話題。這個話題從她和明文去靈岩寺回來就一直圍繞着她,她希望能說點別的,至少目前不要涉及。

“矜矜,你聽媽媽說,——”

“請您給我倒一杯水可以嗎?媽媽,我現在只想喝一杯水。”子矜懈怠地看着媽媽,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連一杯水都要靠別人的心情才能喝到。”

“矜矜。”媽媽欲言又止,起身去為女兒倒水。

“謝謝。”媽媽端來水輕輕地放在子矜面前。子矜看見媽媽的眼裏有不易覺察的淡淡的濕潤,她內心裏感謝媽媽給她的堅強,她後悔自己的態度如此剛硬,她又對媽媽說:“媽媽,對不起。我知道您很愛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有時真得無法控制自己。”

“女兒,媽媽不能陪你了,媽媽今天還得幫人打官司。如果可以,我們抽個時間再談這個話題。”

“媽媽,你去吧。我想我會讓你滿意的。”

媽媽剛離開,夏慧就來了。夏慧是子矜很要好的朋友,一起讀小學,又一起讀初中,又一起讀高中,如果子矜不是後來出現一次意外,她們很有可能一起讀大學。夏慧讀完大學並沒有立即回到故鄉,而是在外邊做了一年多的事新近才回來。

夏慧在市報社工作,工作不太滿她的意,但很滿她父母的意。父母往往是這樣,她們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永遠在自己的視野範圍,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她們眼中子女永遠需要關懷、照顧,恰當的時候給予指導。子女恰恰相反,他們成長的過程不妨說成是一種尋求認可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必然伴隨着對父母的依存越來越淺,直到最後關係發生逆轉。夏慧正在試圖減少對父母的依存,雖然這份工作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父母幫她謀到的,但她內心認為得到這份工作也是和自己能力分不開的。自從有了這份工作之後,她就搬出來租房獨立生活了。她回家也是偶爾的,如果不是父母打電話非要她回去,她寧可蜷居在租房裏也不會多麼主動地回到那有她成長氣息的空間。她倒是經常去子矜那,畢竟都是同齡人,又是那麼地熟識,所談的話題自然就會有很多,更重要的是沒有拘束。

然而,今天一進門,她就感覺到氣氛較往日有所不對。子矜對她的到來永遠都是充滿歡喜,儘管她從子矜的臉上發現了沉重的憂思,但那憂思並沒有掩蓋住對朋友來臨的高興。

她們談到天氣的不定,又談到女人的時尚潮流,又談到女人和生活,自然就不經意地談到了明文。對於明文,夏慧已聽子矜談過很多次,雖然她經常來,但還沒有見過一次明文。她倒是很想看看明文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竟能讓子矜如此驕傲與自信。在她的眼中,子矜是一個因自身有很多優勢而略顯清高的人,曾經有那麼多男孩着迷於子矜而子矜都不曾有半點心動。她想,那他一定是很高大俊朗,才能出眾,家景很好,並且富有高貴的氣質,總之,一定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

“可惜,”子矜帶着遺憾說:“你回來了,我卻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人生的別離與相見就是你方唱罷我上場,快樂無法成為永遠的主題。”

夏慧聽子矜這麼一說,心裏頓時明了子矜的臉上為何總隱匿着憂愁。她說:“你媽媽又向你提出國治療的事呢?”子矜無奈地看着夏慧,點了點頭,眼裏帶着委屈之後的求助。夏慧安慰地笑笑,說:“捨不得你的明文吧。不過也難怪你會這般,誰讓你難得愛上一個人。你愛上的,一定是讓你無比珍惜的,甚至我敢說這種珍惜讓你很難以平靜的心態去度量身邊的取捨。話說回來,人生何處不別離,其實別離更能催化相見的甜蜜度。再說,難道你還能飛往外太空不回來了。”

“夏慧,有些情況你不知曉。有的時候,人生就像是一個錯誤,但是它很美麗,於是你希望這種錯誤一直下去,不要被人揭開,那將很殘忍。而幸福就像是一個夢,無比甜蜜,你會渴望這個夢醒來得遲點再遲點,可是偏偏有人將你驚醒,這是何等殘酷的事。明文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錯誤,就是一個夢,而這一別,一切都將徹底改觀。”

夏慧聽子矜說著說著就陷入迷惑,她把她那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睛裏透着迷人的光芒,——很是唯美,像是一種訴求。她說:“子矜,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着不明白。”在她眼裏,愛情賦予了子矜一種子矜不曾有的幸福,這一切都展現在子矜的臉上,而這一切和子矜說得話是多麼不相符的呀!

“如果把一個男人的心均等成十份,明文的五份在事業上,三份在另一個人那,我和他的家人勻享剩下的兩等份。”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夏慧聽得有點驚訝。

“她好像叫可月。”

“你為什麼不和明文坦白地談談呢?也許不是你想得那樣,那該多屈呀!”

“有什麼好談。有的事,你攤在面上說反而彼此尷尬。再說,他如果想讓我知道他早就和我說了。其實,我在等待他告訴我一切,可是我知道他從來沒有打算要告訴我什麼。”

“所以你不想離開,怕一走你就徹底失去明文了。”

“也許吧!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不想離開,我也知道我們遲早會分開。雖然我也知道,僅憑這一份愛,他可以等我一生,愛我一生,寵我一生,但我明白,他愛上我,是因為在這愛里有了他一種寄託與慰藉,然後在這愛里成長出一種責任。而他愛另一個人,我的直覺告訴我,那愛僅僅因為愛而愛,是什麼也改變不了的,縱使他今後多麼地愛我。就像一部戲,我不過是一個客串的主角,也許這個主角可以一直演下去,但終究是一個客串。更何況我目前這樣,我是很自私,但還不是太自私,我會給他一個徹底的自由,只是希望能和他共度一個我的生日。”

夏慧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一句不明白,她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她對明文更好奇了,真想一睹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子矜說完之後,她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像一種解脫得救,像一種掙紮成功。當她們再觸及話題時,夏慧感覺到一種明朗的氣息。

晚上躺在床上,子矜內心還是被許多事涌着。她看了看手機,已十一點,她想給明文打電話,猶豫了很久,怕對方已入睡。過了半個鐘頭,她還是給明文撥通了電話。情緒有些激動的她請求明文務必在她生日十一月三十日早點回來,明文告訴她,他一定會在二十九日下午回來。

“你女朋友的吧!但願我沒有妨礙你們正常的情感溝通。”可月見明文掛了電話,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一變平時的寧靜,似乎摻雜了一絲說不清的忌妒。儘管她也很想控制自己,表現得大方些,但真正事到跟前,她發現她其實很脆弱,無法真正地做到無所謂。

“不早了,我送你回賓館吧!”明文看着夜市的燈火,思緒有點深重,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拒絕承認這和見到可月有關。可月對他說的話他也像是沒聽見,他意識里有種逃避,本能的。可月拒絕明文送她回賓館,她說這樣對明文的影響不好,容易讓一些人產生遐思。她強烈要求到明文的住所去坐坐,明文沒置可否,帶着她在夜燈下穿梭。她的左手不知何時握住了他的右手,他沒言語,就那樣握着,心卻怦怦地狂跳。

終於到家啦。明文為可月倒了白水,可月說,為什麼不給我倒咖啡,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那種苦澀嗎。明文倒了咖啡,可月說,你為什麼要給咖啡加那麼多糖,你難道不知道咖啡美就美在那種清醇的苦嗎。明文又新倒一杯咖啡。可月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你也許很慶幸你的女朋友不是我,對不對。明文沒說話,他看了看可月,眼神里似乎在說,其實為你做什麼都是無所謂的,只要你喜歡,就像咖啡一樣,我可以一杯接一杯地為你沖,並且為有這種機會而感到幸福。可月忽然要一間一間地參觀所有的房子。到了卧室,可月說,哼,我不走了,今天晚上我就要睡這裏。明文不說話。可月望一眼明文,又說,別害怕,逗你玩的,其實我這就走呀,我還真想回去睡覺呀!

“可月,我送你吧!”明文看着可月,內心充滿留戀,這種留戀有一種異鄉的孤獨在裏面。

走到門口,明文驀然地靜靜地拉住可月的手,眼望着可月,可月也望着他。兩個人都不說話,時間在兩顆鮮活的心臟上跳來蹦去,空間靜浮在那一呆不動。“可月,陪陪我好嗎?”——他為自己說出的話感到無比的羞恥,臉微微泛起紅,頭低下,不敢再看可月,手也悄悄地縮回來。

可月縮回伸出門的腿,整個人退回屋裏轉身關上門。她緊緊地摟住明文,說:“我以為你不會留我呢?可你又為什麼留我呢?你知道我愛你,可你——。”她說不下去,聲音裏帶着哽澀。她以為她們沒緣分,她到同化縣根本不需要走這條路,可她就想看看明文工作的下盤縣是個什麼樣的,她沒打算見到明文,可她又偏偏見到了明文。

“對不起,可月,我——”明文心裏有太多太多東西,情感的,事業的,……太多太多,可是他不知給誰說,也不知道怎麼說。

可月火一樣熱的唇掩蓋了一切,他的迷茫,他的痛苦,他的混亂的思緒——

明文醒來,曙光已劃破了殘夜,新的一天開始了,總讓人覺得不可阻擋。他看了看身邊睡熟的可月,他想去親吻一下她的額頭,就在唇下落的那一刻,他深深地猶豫了。她的嫵媚,在這睡態中讓她越發地讓人由衷地愛戀。他躡手躡腳地披了衣下床,走到窗前,他輕輕地掠開簾,發現天空正下着雪。雪很美,帶着那種輕盈,那種快樂,那種純凈的色彩,雖然它落地就將碎裂,可它美過,絢麗過,多姿過。他竟然覺得死亡原本也是一種美,像雪一樣,凄美。他覺得死亡不過就是另一種快樂,就像天空的雪花,它們註定死亡成水,但它們保持了自己的純貞,那是多麼高貴的死亡。在他陷入不可自拔的思索中時,一雙手溫柔的手從他背後輕輕地摟住他。那氣息多麼讓他熟悉,縱使他沒有鼻子,他其它的感官也能感知。

“醒了!”

“嗯!”

然後,是沉默。天空是白色的一片,這個世界是凈朗的。

可月其實在他醒后不久也醒了,只是不想睜眼,只想在這透着明文的氣息的被窩裏多多地浸透下。當明文下床之後,她就睜着眼注視着明文。她看明文立在窗口陷入沉思,她太了解他,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有好幾次都想告訴明文關於她和文廣的事,但她沒有。她知道,說了,可以讓明文卸下道德的負罪感,然後呢?他又會陷入另一場道德的掙扎。她決定不說,她想,他遲早會知道一切的,在他知道這一切之前,讓距離去淡化這一切吧。她決定離開,退出他的生活,在他的生活之外看着他。她已覺得很滿足,她曾是他的女人,一個讓他很愛很愛的女人,沒人能比。她要做得,就是帶着這種愛離開,讓他重新自由幸福地開始,也許這個過程很長,對她,還有明文。那麼,今天,她決定要和明文快快樂樂地過,就算是一個愛的完美告別儀式。

“明文,今天帶我去爬雪山吧。聽說這裏的雪景很美很美。可以嗎?”

明文轉過身,望着可月,過了一陣,他說:“今天中午我帶你去,我把會一開完就帶你去。好不好。”可月點了點頭。明文讓她趕快回到被窩,說,別凍壞了。可月盡情地感受着這種溫情,她希望讓這種回憶帶有更多關於明文的溫馨。

雪下着下着就停了。中午,明文驅車帶着可月去男山,車停在男山根下,兩人徒步上山,雪在他們腳下咯吱咯吱地響。

“這是我今年見的第一場雪,也是我印象中最美的一場雪。”可月說著就貓下身子摶一個小雪球,轉身擲在明文身上。明文一把抓過可月的手揣在自己懷裏偎着肚皮暖着,說:“你的手經不起凍得。”可月把頭靠在明文身上,她靜靜地感覺着明文的心跳,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她突然有種捨不得。

“你為什麼突然跑到下盤縣來。是不是專門來看我的。”

“我不知道,我糊裏糊塗就來了,好像受了什麼召喚。我原本去同化,結里到了這裏,也許是想看看你工作的順心嗎?”

“去同化?你去同化幹什麼?”

“也不幹什麼,辦點小事。”她不想告訴明文她把每個月收益的百分之五拿出來成立了一個“明月”基金,這個基金專門針對貧困山區的貧困學生,而她這一次就是專為這事去同化。

“噢!那個地方不好走,難道你一個人嗎?”

“難道你還想陪我去?”可月抽出一隻手颳了一下明文的鼻子,笑着又說:“別害怕,你堂堂一個代理縣長,我一個小女子豈敢讓你跟着。就算你想跟,我還不讓呢,多不自由。”

“我讓我的司機送你去。”

“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這個人最討厭以公圖私,我可不想破壞你的原則。”她話鋒一轉,問:“明文,怎麼樣,是不是很辛苦。其實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最想找個人向她訴說訴說。你看我行嗎,還夠格吧?”

明文笑了笑,他望着可月,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不管有多少人不了解他,或者不理解他,但他知道,至少有一個人是永遠懂他的,也是支持他的。一路談着就一路到了山頂,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工作上的不順心也得到很大的緩解。他開始指着遠處一座山對可月說:“你知道那座山叫什麼嗎?女山,女人的女。她剛好和這座男山相對。”他停下來看着可月,可月專註地望着他,希望他快點講下去。他接著說:“傳說,這兩座山曾經試圖合在一起,而且它們也差一點就合在一起。天上的雷公突然洞悉這一切,就一個大雷又把它們劈開了。”

“雷公也太可惡了點吧!”

“雷公也不想的,可它們一旦合在一起,那條河就會阻斷,這方圓的老百姓就成水中鱉了。雖然他們的愛情是美的,但卻是一種罪過。雷公也是無奈的。有一些事,它本是合理的卻又抵觸了另一種合理,它隨內心而走卻又違背了內心,這種罪過,它正確了情感卻背叛了道德,它也許是一種原罪。”可月把手指放在明文的嘴唇上,明文停下聲,兩人一同望着遠處的山,白白的,嬌嬈着。

下午,可月本來要走,但當她說出這番話時,她發現明文的臉上呈現出可憐的神情。她不忍心,只好改在次日早晨。次日早晨,可月走得時候不讓明文去送,但明文一定要送。臨上車的時候,她對他說:“別忘了我對你說得話,不要再有負罪感,忘掉那些不開心,於其徘徊不如奮鬥。當別人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名子的時候,請讓我的內心因為我曾是你的女人而驕傲。讓一切從今天開始,你是個有作為的縣長,不管你遇到多難的事,你都會做得很成功的。笑一笑。”可月說完就上了車,她啟動車,目視一眼明文,他正對着她笑。她說:“明文,你笑起來永遠都是那麼傻,那麼憨,而且也是那麼呆。”她取下中指的鑽戒戴在小指上,翹起小手指向明文揮了揮,說:“好好地去愛子矜吧,她是個好女孩。我會祝福你們的。”

他望着她開着車駛離他的視線,他想:我會的。

可月把車開了好遠好遠,都離開了下盤縣城,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冰冰涼涼的。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掉下的眼淚,她也說不清那是曾經的幸福還是別的什麼,她只是默默地祝福着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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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你般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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