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羌族貢禮
秦玄琅的斥責聲響徹了整個大殿,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望向了他,而樂曲也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間斷。
沒有了樂曲的循誘,鳥兒們立即喪失了方向感,一時間四轉亂撞,引起了好一會兒的騷亂。
為了不讓這些鳥雀衝撞了貴人們,柳亦辰立即攜宮人揮舞衣袖將雀鳥們往外頭驅散,與此同時羅雲溪和十四兩人也裝作在慌忙的挽救場面,拖着寬大的衣袍四處亂蹦,想着將這些雀鳥收回。
這會兒一隻鮮紅色羽毛的鳥兒不知從哪兒飛了過來,橫衝直撞地像宴心的方向掠過,秦玄琅眼疾手快,抽出桌案上的一隻筷子徒手扔去,筷子穿過這隻鳥兒的翅膀,直接讓它被釘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帶着這紅色鳥兒的尖銳啼鳴之聲,四周的雀鳥也機會都被趕了出去。
四下亂悠悠的散作一團,百官都整理着自己的衣袍,貴人們也都相扶攙扶着起身。
慌亂之中秦玄琅第一時間慰問宴心:“怎麼樣,沒事吧?”
“我……我沒事。”宴心故作受到驚嚇站不穩的樣子,勉力開口。
她看了看柱子邊已經沒了生氣的紅色鳥兒,一時間覺得毛骨悚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她原本只想着稍稍因為一襲騷動,可沒有想着要讓這些鳥兒也慘死啊……
秦玄琅看到了她的慌張,立即讓身邊的護衛去清理遺留在大殿之上或受傷或誤死的鳥兒,自己則跨上前去厲聲命道:“快,將這二人拿下!”
突然護衛就上了前,一下壓住了羅雲溪和十四,宴心從來沒見過羅雲溪下跪,看他這畏畏縮縮演戲的樣子,不免覺得委屈了他。
百官沒緩過神來,靜靜的看着二皇子的後手,陛下也對秦玄琅的做法有些詫異,忙問道:“琅兒,你這是做什麼?”
“羌族地處偏僻曾經也臣於楚國,後來和阿善部交好,恐怕這一次來賀我天榆國宴就是受了阿善部的指使,存了異心!”秦玄琅目光有變,先把結論給下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所有人都盯住了這兩個羌族使臣。
隨即,秦玄琅彎腰拿起方才散去后掉在地上的娃娃之一,舉起亮在眾人面前,“父皇您看,這個娃娃是否眼熟?”
隨着秦玄琅的舉動,百官也擦亮了眼睛,爭先恐後的探頭觀察着這個恐有玄機的娃娃,柳亦辰身為殿前都尉,先一步上前從秦玄琅的手裏接過了娃娃,遞到了陛下面前。
大殿之上眾人都在低聲細語,似在猜測秦玄琅的意圖,和羌族此次進京的目的。
陛下看了半響,皇后也看了半響,兩人相視之後終究搖了搖頭。
如此,秦玄琅更加激動,指着被人壓制在大殿之上的羅雲溪和十四,橫眉冷對。
“我曾聽說楚國之人善布詛咒,百年前阿善部也與其一脈相承,這兩個娃娃就是厭勝之術的證據,羌族分明就是準備在大殿之上意圖對父皇和母后不利!”
經過了他的提點,一旁年長些的宮人們突然想起來了些什麼,紛紛應和,就連坐在身後的某些嬪妃們也都坐不住了,大殿上突然就亂成一片。
“冤枉啊!陛下明鑒,這不過是兩個用我族特有的玉帛所縫紉的祈福金童玉女,代表羌族願意為陛下皇后祈福之意啊!”
趁此機會,羅雲溪趴在地上不斷的抖動雙肩,用濃厚的異域口音撕心裂肺地辯駁,好像這會兒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要讓全天下的人都聽到他的嚎啕。
十四倒是還好,跪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發揮所長。
“還在說謊,這玩意兒本王早就見過了,你們休想混淆視聽妄圖遮掩罪行!”秦玄琅言之鑿鑿,好像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羅雲溪也不甘示弱,今日他代表的可是羌族,自然是不顧脖子上的刀刃也要據理力爭。
“此貢品只有羌族特有,敢問二皇子殿下在何處見過!”
“十年前宮中有一件事,某位嬪妃就曾用過這樣的厭勝之術謀害皇后,可惜早就被識破。”
這話說完,百官和命婦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言語,畢竟當年葉寒霜那一件事陛下已經勒令宮人們不準再提,況且今日葉氏一族和三皇子都在席間,如此尷尬的狀況誰也不敢妄議。
很快,宴心察覺到了皇后的眸子一黯,恐怕聰明的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衝著她來的,此刻正在心中思考如何應對。
“琅兒,你在胡說些什麼?”陛下也被震怒了,立即想要在群臣面前遮掩。
可既然秦玄琅抓住了話柄,就絕不會輕易鬆口,“父皇莫非忘了十年前有關葉寒霜一案的始末了,分明和這一模一樣!”
此時三皇子秦玄明也受到了提點,不解的望向了宴心,似乎在詢問她這件事是否和她有關。宴心的眼神一瞥,用不易被人察覺的小動作默認。
秦玄明立刻就會意了,此時畢竟和他的母妃有關,也正是因為他的母妃當年做錯了事情才會連帶着家族沒落,如果抓住這個機會重新判定當年的事情,恐怕能一朝翻身!
與此同時,皇后看事態不對,笑着出來幫腔,直言不諱道:“琅兒今日怎麼如此奇怪,不過是兩個娃娃而已,就能聯想到十年前的那件事未免太草木皆兵了。”
她不搭話還好,一搭話正好給了秦玄琅倒打一耙的機會。
“母后也是當年事件的受害者,今日有人故技重施,您理應站出來指認,怎麼唯唯諾諾竟然要為羌族說話?”
突然被潑了一身髒水,皇后也不淡定了,出言反斥。
“玄琅!十年前你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如何能夠記得如此牢固?還是說你早有準備,所以才會第一個站起身來,把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混為一談?”
“好了!這件事不許再提了!”陛下冷冷的出言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可是礙於今日是國宴,又有百官在場不好發作。
就當大殿上的人聲紛紛落下之時,秦玄明悄無聲息的站了起來,默默開口:“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你又想說什麼?”陛下此時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用眼神警告着秦玄明不要隨意開口。
可秦玄明不管不顧,瞪着一雙眼睛看着陛下,支着他那搖搖欲墜的病體,擲地有聲。
“當年事發兒臣尚小,不明其中真相就被胡美人帶走,可是之後兒臣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向來純良恭敬的母親會害皇後娘娘,既然今日重提此事,兒臣也想要一個答案。”
他的話音落下后,不只是陛下,連同皇后也慌了神,不由提醒:“你……你們一個個的,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很快又到了羅雲溪表現的時候了,他再一次抬起頭來。
“陛下娘娘息怒,看來這件事不止牽扯到了天榆和羌族邦交,還涉及了陛下家事,在下斗膽請陛下明察,給羌族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也給其他諸國一份前來朝見的信心!”
話說到此處,這件事已經不單單隻是關於後宮紛亂這麼簡單了,還涉及到了天榆在其他部落之間的聲望,陛下不得不作出決定。
“好,既然這件事是玄琅發現的,那就交給玄琅去辦,半個時辰內必須查清楚。”
半個時辰?未免也太短了。
陛下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肯定無法更改,但這件事本就是秦玄琅和宴心策劃的,半個時辰一場戲綽綽有餘。
“是,兒臣領命!”秦玄琅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迅速接旨,後轉向諸位大臣恭敬道:“本王這是第一次主審事件,必定認真謹慎,若是有什麼不對之處還請各位大人提出。”
事到如今,他都不忘了表現一番,在眾人面前顯示出自己的才能。見沒有人反對,便對一旁的蔡公公道:“蔡公公,請您傳話當年和此事有關的老人。”
蔡公公看了一眼陛下,見陛下未曾阻攔后便按照秦玄琅的吩咐退了下去。
這會兒聽了良久的十四猛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自己的緩解了,瞬間抬起了頭,佯裝想到了什麼道:“二皇子殿下,在下有話要說!”
秦玄琅挑眉,一副面對階下囚的態度對十四道:“哦?使臣大人是有自證清白的證據了?”
“確實,數十年前我羌族曾經分別進貢過一對金童玉女給天榆和西津兩國,當年通過禮物品鑒后才送入宮中。如陛下和娘娘不信,大可去查閱當年的賀禮名冊,自然會有根據。”
十四發揮得倒還不錯,像個無端被捲入這場棋局的無辜人士,一字一句都中肯萬分。
“若是這禮品真的暗藏厭勝之術,為何當年西津沒有反應?為何天榆禮部沒有察覺?還是說這本身就是禮部監管不力所致?”
他三言兩句就把這口黑鍋甩到了禮部身上,這意思就像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為什麼西津不覺得有問題,到了天榆這娃娃就有問題了呢?
“禮部尚書可在?”十四剛剛說完,秦玄琅就緊跟着喚來了禮部尚書。
今天畢竟是國宴,日子選的正好,所有的官員們都在席間,想找哪個就找哪個。
“臣在!”一位鬍子斑白的老臣立即走上前來恭敬俯身見禮。
秦玄琅擺了擺手,問道:“邢尚書可記得有這件事?”
“回二皇子的話,羌族地處偏僻,因為地勢問題難以產生糧食作物,所以當年先皇有令准許羌族每間隔五年向我朝來賀一次,所以每隔五年都會收到羌族的供奉,下官可以去拿來記錄以供查閱。不過之後的那些貢品中會按照規格轉交給尚宮局,若真有這一樣應該轉交給了司設房。”
禮部尚書回答的滴水不漏,既沒說自己有疏漏,也沒有認下十年前有這一樁事。
秦玄琅點了點頭讓他去調來典籍,有轉頭吩咐自己人把司設房的陸司設叫來問話。
宴心見計劃正在按照流程往下走,便開始無聊的觀察着殿上的人,特別是皇後娘娘,今天這一劫她是逃不過去了,可她畢竟有鳳冠在身,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麼,或者心下多麼緊張,她也要在席間默不作聲的忍耐。
再看太子現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模樣,宴心算是完全放心了,就在她準備收回思緒的剎那間,突然有一抹冷冽的目光射向了她。
她抬頭望去,發現這目光的主人竟然是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