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闊別已久的雙港

?大客車在公路上顛簸。車窗外，連綿綠油油的麥田。公路兩側大楊樹遮天蔽日。雖然沒有高樓大廈，轉瞬即逝的都是低矮的磚瓦房，但是卻有蔚藍天空，後世難得的清新空氣。

久違的鄉土氣息不斷的刺激着鼻腔，分明告訴屈廣全那是永遠難忘的歲月又回來了。

屈廣全心中的激動難以抑制，儘管把自己的臉遮掩在雙手裏，極力控制着情緒，但是當進雙港鎮第一眼就看見的糧站倉庫映入眼帘，眼淚還是刷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想家了。”黃新東第一個月從橋州回來的時候，也是糧站倉庫這裏忍不住流下眼淚。

屈廣全舉起拳頭擂了一下黃新東，不好意思地咧嘴乾笑了一下。

排在前面的雙港中學，雙港小學從汽車前面消失，雙港汽車站到了。

屈廣全走完汽車最後一個階梯，雙腳結結實實踩在黃土地上，一個聲音心底高叫着：“雙港，我又回來了，您還記得那個傻孩子嗎？”

“哎，你不知道這兩年咱雙港發展多快，看光門面多開張了最少得有十幾家：這是李大嘴剛開的雜貨店，那個是陳家莊的那個陳老二的燒雞店——還有晚上也有路燈了。”黃新東要比屈廣全經常回來，自然要賣弄一番。

“黃新東，你看前面那個是不是張曉芬？”黃新東對張曉芬的愛慕始自初二，在其他同學鼓搗着下決心寫情書於初三，挨罵開始於初三畢業那個月，黃新東的爸爸找人去張曉芬家提親。

果然是個子已經有一米七一的張曉芬，在農村有這個個子絕對是鶴立雞群了，上身一條花格子T恤，下身一條藍褲子，猛一看和個男孩子沒有區別。

興奮的黃新東立即沒有話了。

張曉芬名字和人截然不同，一點也不小，個頭一米七多！大胸大臉大屁股！雖然長相一般，但是發育的比較早，尤其是那隆起的胸脯，硬是屈廣全那班剛剛懵懂初開那群男孩子最初的異性形象，好幾個男同學都說不清理由的暗戀着她。

黃新東的家庭條件在農村算是不錯的，地多，老黃家又會勤儉節約，兩個姐姐，就他一個男孩，按雙港的話講就是“獨頭蒜”，所以，黃新東的爸爸知道兒子有這樣的想法后，到中學一打聽，也喜歡上了人高馬大的張曉芬。

那個時候農村十五六歲相親的比比皆是，而且張曉芬家又在偏遠的張小庄，老黃就託人去張家提親。

沒有想到張曉芬壓根就不喜歡這樣一根筋傻乎乎的黃新東，一聽說黃新東家來人說媒，二話不說直奔學校，逮着黃新東就是一頓臭罵。然後，每見面必先開罵。

“屈廣全！”張曉芬聽到了後面有人提到自己名字，一轉臉正看到屈廣全，大嗓門就先放開了，“你們五一放假了。”

“是，張曉芬，兩年都沒有見你了。個子又高了啊！你現在幹什麼呢？”屈廣全對張曉芬以後的人生軌跡還是很有印象的，大大咧咧的張曉芬不願意在地里傻干農活，後來到燕京出去打工，在人家廠門口先開了個早餐店，後來慢慢發展起來，居然在燕京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酒店，也是比較成功的人士，真是和黃新東不是一路人。

“我能幹啥！還不是修地球，可能像你屈廣全成績那麼好，指定北大清華的料。咱們這些老同學，那都得看你笑！你可不要忘本！”張曉芬鼻樑上有點雀斑，笑起來更加明顯了。

“我覺得你是咱們班女生最有本事的，就是到了燕京天子腳下，你也可以幹上一番事業的，窩在張小庄可是埋沒人才了！”這不是覺得，實際上就是。

“哎呦，沒想到屈廣全那麼老實也會耍貧嘴了。”被張曉芬當成馬屁了，好在，張曉芬還是喜歡聞馬屁的。“你要是考上清華北大的，在燕京混大發了，我也許會去燕京跟着你去打瞎旗去！”

“張曉芬，你太謙虛了。上學你可能不如我，不過要是到社會上，你比我們這樣的強多了。我的這個話撂這兒，將來你一定了不起！”

“好，就衝著咱班大才子這句話，我得好好乾。”張曉芬張開嘴大笑，露出一嘴的大板子牙來，雖說不怎麼漂亮，但滿身青春氣息，尤其是肩膀都動起來，兩個半球顛簸起伏。

黃新東看呆了。

張曉芬拿眼斜撇了黃新東一眼，“屈廣全，還沒有回家吧。我想去張倩家一趟——”

看到黃新東口水多長的樣子，這是要走，屈廣全也不好說什麼了，自己也是歸心似箭，就擺擺手與張曉芬告別。

下了主街，拐了兩個小巷。兩個人終於看到各自的家了。黃新東家在屈廣全家前面一點，黃新東從箱子裏摳出一瓶功夫乳油拎在手裏，“廣全，剩下的先帶你家，晚上我再去找你。”

屈廣全笑了笑，“一說人家張曉芬不喜歡你了，你啊。。。。。。。好吧，晚上見！”

雙港的家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小院，雞架門樓朝西開在小路的一邊，刷着紅漆的兩扇木門虛掩着，裏面有人正在說話。

“乾娘，你種的這個金銀花真好看，都快爬滿牆頭了。”很熟悉的女聲傳出。

“倩倩，要不是你天天來澆水，今年這幾棵樹都得旱死！其他的死了還可以再栽，這幾棵樹克是小全的命根子。這還是小全上初一的時候親手種的呢！”

媽媽的聲音！媽媽的聲音！

屈廣全迫不及待推開了門。

“媽！”屈廣全有種撲上去抱住媽媽的激動，但是，畢竟是雙港鄉下，這樣做不知道媽媽會不會接受！

“小全！你咋回來了，不是給你說了嗎，五一不讓你回來了，前一段我住院可沒少耽誤你的課！”臉色略顯蒼白，眼角充滿愛意的媽媽，儘管手術后胸前的風采不再，但是多年以後，依然是那麼年輕！

“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的，只要下下功夫，成績分分鐘都能夠上來！這不是不放心你嗎！”屈廣全放下功夫乳油的箱子，迎面正望向媽媽的乾女兒張倩。

雙港街上的人有7000多口，大公社的時候單獨一個大隊，改革開放以後單獨一個行政村，大隊的時候書記是張開元，改為行政村后書記換成張長順，不過雙港人都知道張開元是張長順的老爹，張家是雙港街上地地道道的人頭。

張家兩輩處事公正，待人接物親切妥當，干工作有板有眼，搞經濟有一套，上得雙港鎮領導的欣賞，下得雙港人的尊敬，在雙港很有威信。

只是張長順生養孩子不是太順，結婚十多年，老婆程小琴不見開懷。這個時候下放知青屈長隆到雙港與張長順成了好朋友，屈長隆喜歡醫學，試着給程小琴開了幾個中藥方子，沒有想到歪打正着，一兩年以後竟然懷孕生女。

張長順和屈長隆談得來，撮合了雙港街上的美女劉桂香與回城無望知青的婚姻，於是有了屈廣全。

屈廣全出生的第三個月，程小琴生下來一個女兒，起名倩倩，奔着好上加好，再加上劉桂香姓劉，取“留”這個吉祥話，劉長順和屈長隆結成了乾親，張倩稱呼劉桂香乾娘。

張倩和屈廣全兩家關係好，又是同齡，小時候很有點青梅竹馬的意思，但是初中畢業以後張倩上了雙港高中的農職班，屈廣全去了橋州市讀奧賽班，兩個人明顯拉開了距離，聯繫越來越少。

張倩兩年農職班畢業到鎮政府當起了鄉招聘幹部，被鎮委書記的公子馬長青相中，張長順也樂見其成。

沒有想到結婚後，馬長青就暴露出來花花公子的個性，整天圍着幾個不三不四的女人。

更不幸的是，張倩和她媽媽一樣，也是結婚多少年不見懷孕，步步高升的馬書記家逐漸嫌棄起來，從小被寵着長大的張倩身心憔悴，結婚七年頭上，兩個人離了婚。

更可氣的是為了打擊張倩，凸顯馬長青的清白，馬家無所不用其極，到處宣揚張倩是個不能夠下蛋的雞。那些急於想成為馬太太的亂七八糟的女人，更是對張倩肆無忌憚的侮辱謾罵。

離婚之後的張倩無法忍受背後的指指點點，辭職離開淮上，去了橋州市。畢竟在張倩的成長過程中身上印上了爺爺和爸爸的烙印，張倩在橋州中藥材市場慢慢站穩腳跟，開藥材公司又建藥廠，事業上也算小有成就，但是再也沒有結婚，2017年的時候，有橋州市的人到巴爾迪莫來，講張長順夫妻因為張倩的不幸，心情抑鬱，先後去世，張倩很是孤苦伶仃。

這一眼看過去，無數的回憶讓屈廣全久久不能夠平靜，望向張倩俏麗面龐的眼睛，傻呵呵的半天不知道移動。

在張倩看起來她廣全哥滿眼的獃滯！

本來準備迎上去喊一聲：“廣全哥”的，可是實在扛不住屈廣全很明顯帶着感情的目光，張倩先紅了粉嫩的俏臉。

“這小子長大了啊，我還以為對女人沒感覺呢！”劉桂香暗自搖頭，咳嗽了一聲，“廣全，你這麼大了，咋都不會打個招呼呢，看見倩倩連聲妹妹都不會叫，我看你都沒有倩倩疼我！”

張倩鵝蛋青一樣的麵皮，精緻的鼻樑微微滲出汗珠，圓圓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羞羞答答，那一對雙眼皮雕刻一般清晰，屈廣全這才發現現在自己這個身子果然是少年之身，身體裏面的荷爾蒙激發，喉嚨里有點發粘，剋制了半天，才自如了：“倩倩，你真漂亮！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張倩。”

“廣全哥！你——”這一聲有點嬌嗔，連張倩自己都不知道是這樣帶顫抖的聲音出來，臉頰的紅暈更嬌艷了。

劉桂香笑逐顏開，“倩倩，廣全，不澆水了，進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