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摘下面具
金長老將晶瑩剔透的蝦仁送進口中,頓時目瞪口呆,再咀嚼數口,面色更加詫異。
入口之時,是一股桃花酒的芬芳,帶着醉人的甘甜,四溢於口齒之間。一口咬下去,蝦仁Q彈爽口,彷彿在舌尖活了過來。醉甜之味似乎一瞬之間便叫人迷醉其中。
水長老入口夫妻肺片,頓時眉頭一展,暗暗嘶了一聲。紅油過着牛舌片,那一送入口中,紅油染舌,便是十足的香辣味。再一咬下,麻辣之氣鋪天蓋地,那種刺激若非是熱愛吃辣之人定然是招架不住。
尖椒雞細嫩的雞肉和雙椒獨特的香味相得益彰,火長老一口口送入口中,那滑爽的雞肉,彷彿永遠都填不滿慾望無窮的胃。
一旁,土長老已經直接上手捧起羊腿大口咬下去,他本是邊塞之人,倪鳶所做的羊腿,簡直與家鄉的味道一模一樣,讓他嘗了一口之後便欲罷不能。
木長老優雅的喝湯,表情亦是微妙。他以為這濃稠的湯應該味道太濃重,卻沒有想到入口清淡,猶如置身於綠色莊園,而且濃湯之中,甚至還有薄如湯汁的黃瓜片,倏地觸碰着味蕾,叫渾身都隨之一顫。
倪鳶看着眾人的反應,揚唇淺笑,知曉這場試煉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
“各位長老,武藝高強自然是令人折服,不知我這廚藝,可否與各位的武藝相提並論呢?”
金裁縫咽下最後一粒蝦仁,意猶未盡道:“老夫從來都相信公主有這個實力。”
“三百六十行行行行出狀元,我相信,只要足夠厲害,什麼東西,都能成為利刃。”倪鳶眸色堅定。
水長老放下筷子,辣得眼角晶瑩,帶着呼氣的聲音道:“可是……你半點武功夠不會,就算,就算這手藝還行,可……於理不合!於理不合!”她說起話來十分費勁。
“我倒是覺得,不錯,不錯?!”火長老的語氣依舊是陰陽怪氣的,可眉開眼笑,顯然滿意至極。
“多謝長老的認可。其實我也知曉,萬玉閣畢竟是江湖大派,長老之責重大,但我一來有這一技之長,二來又是北恆唯一的公主,我想有我的加入,於江湖也好,萬玉閣也罷,可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對朝廷也不是好極了?公主如今乃是執政之人,此刻加入我萬玉閣,可真是叫人懷疑。”木長老淡漠地說著。
土長老雙眼微睨,道:“世間竟然能有人做出如此的味道來,簡直是將記憶做成了佳肴。不過,你這技藝我着實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木長老說得沒錯,你是朝廷之人,能夠與我萬玉閣齊心協力自是極好。可倘若你是叛徒,我萬玉閣豈不是有毀滅之災?”
倪鳶緩緩坐下,平視幾人,道:“我與景夜的關係你們都知曉,我若想要對付萬玉閣,何須等到今日,還大費周章?”
“那你目的何在?”火長老看好戲地問着,其實眾人都知道,她定是為了景夜而來,只有成為了萬玉閣的長老,才能夠知曉閣主的真實身份。
倪鳶抿唇沉默了須臾,道:“我……因為我想知曉景夜到底是何身份,你們若肯告訴我,我也不會再請求加入。”
“哈哈哈。”火長老笑着,雙眸倏地閃過一絲殺意,“你可知道,除了我們,若再有人知曉閣主的身份,格殺勿論。要知道當年……”
“夠了。”金裁縫冷眼看向一旁的火長老。
木長老心下明白,金長老是年紀越大而越回歸善良的本性了。
金裁縫心中暗悔,當年的事情,是他一生的遺憾,所以而今他也才會給倪鳶這個機會,當做是對那件事情的彌補……
“我正好要退位,你們若無異議,便讓她替上吧。公主都成我萬玉閣之人了,那我萬玉閣更是千秋萬代,無人可敵。”金裁縫說著。
“可若是她兩面三刀,只是想要博得我們信任,再一舉剷除萬玉閣呢?!”水長老依舊不同意。
“你們以為,噬魂丹是為何存在。”金裁縫一語令眾人都沉默了。
他們五人制約着萬玉閣的閣主,而萬玉閣的規矩又制約着他們五人。噬魂丹,成為萬玉閣的長老,必須服下的丹藥,不會致死,卻會令人生不如死。一周服用一次解藥,解藥只有閣主一人持有。
倘若長老叛變,那麼此人將會失去解藥,永生都在折磨與痛苦之中度過。而且萬玉閣的事務,都掌控在閣主手中,長老只是制約閣主的存在,並沒有實權,所以他們除了對於閣主的事情了如指掌,其餘一概不知。就算是叛變,也沒有那個能力覆滅整個萬玉閣。
而且,閣主的身份他們是知道的,閣主身份尚且如此,長老的身份,就算是公主,那又如何。
“倘若我加入了,便能夠時常為各位準備菜品哦。”倪鳶挑眉說著。
公主親自做的美味佳肴,而且是那種活了幾十年從未嘗到過的味道!這種誘惑,簡直令人無法拒絕啊!
“我同意!”火長老第一個舉手示意。
土長老擦了擦嘴:“那個……我,亦可。”
倪鳶笑道:“那便少數服從多數,這樣定下吧。”
水長老擰眉:“我們這究竟是開了何種先例。”
木長老深吸一口氣:“上報閣主,讓閣主備好噬魂丹吧。”
“進入萬玉閣,可遠沒有你想像之中好。”金裁縫語重心長地對倪鳶說著,但是想起從前的事情,他也輕嘆,這個選擇,於她也好,於景夜也好,才是最好的。
倪鳶語氣鄭重:“我知曉此事不是兒戲,多謝各位長老成全!往後萬玉閣亦是我的歸屬之地,它成全我,我亦是庇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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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宮內。
景夜負手而立,金裁縫跪在殿下,面色沉重:“閣主,從今往後,老夫便不能再侍奉您的身邊!望您,多加珍重!”
“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他的語氣,不喜不悲。
金裁縫跪地叩拜:“閣主,老夫尚能開口,最後只想對您道一句……對不住!當年老夫年輕氣盛,不諳世事,如今自己已垂垂老矣,才知曉當初的荒唐。”
景夜的氣場沉重了幾分:“那是閣規,不是你的錯。”說罷,他丟出一粒紅色丹藥,“你走吧。”
金裁縫知曉,在他的心中,定然還是對自己有恨的,就像恨他這無法改變的命運。不過……因為倪鳶的出現,讓金裁縫看見了,有人,改變了景夜的命……
金裁縫心滿意足的服下了紅色丹藥,瞳孔遽縮,再叩一頭,然後顫巍起身,拜退而去。
這粒丹藥,即使噬魂丹的解藥,卻又是令人永遠都再也無法發出聲音的毒藥。這是作為離開萬玉閣的必然代價。
門外傳來聲音:“閣主,新任的金長老來了。”
“進來。”他淡淡說著。
門口,逆光之中,倪鳶緩步而來,她身着一襲水藍色的煙波裙,嘴角染着猶如三月桃花般的嫣然笑意,光影之中,甚至讓人覺着像一抹虛無縹緲的幻影。
“閣主。”倪鳶拱手,在這裏,她沒有公主的身份,而是新任的,金長老,“我想,你怎麼喚我都行。”
景夜渾身僵住,半晌沒有動靜。
大殿之門被合上,房中的光線柔和下來,倪鳶所在的地方,彷彿被定格為了一副畫卷。
“將噬魂丹給我吧。”她淡淡說著。
“你……”景夜的聲音,不復從前的嘶啞,而是低沉又極富磁性。
聽到這個聲音,倪鳶雙拳緊握,她贏了。
“怎麼,會是你……”他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出現在他眼前的會是她,想當初,她還天真地說著要成為五大長老之一,而今,突然的,她竟然就這樣出現在了眼前,還是以長老的身份!
“是我。”她緩步上前,“如今,我該可以親手摘下你的面具了。”
景夜站在原地,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動,這太像一場夢境了,她一步步地靠近,那心跳的聲音卻更加明顯,一切都太過真實,不敢相信是夢境,卻又難以相信是事實。
倪鳶來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緩緩朝着那青銅鬼面而去,她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他倏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含淚而笑:“我是金長老了,我終於也為你,做了一件驕傲的事情。在我面前,你再也不用……戴上這方面具。”
語罷,她揭開了這冰冷的面具。
面具之下,衛長脩深邃的雙眸之中是熠熠的光彩,俊朗的輪廓在此刻顯得有幾分面生,可卻是最最熟悉之人。
倪鳶閉上眼,深深地呼吸着。
面具落地,衛長脩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用盡一生的力氣,將她珍惜地擁住。
“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為何,為何會來到這裏?”他語氣激動。
倪鳶亦是緊緊擁住他,這次的相擁,遠比上一次的重逢更加激動人心,因為她知道,那曾經欺騙於她的人,並非是有意瞞着,而是因為萬玉閣的閣規,他為了保全自己而不能透露他的這重身份,而她一直懊悔的事情,原來也都是理所當然。
“因為我確定是你,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因為鳳司叛變的事情,讓她確定了他就是景夜,除了他,是不可能布下這麼大一張網。再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她更是確信了此事,利州城樓上,什麼兄弟一說,完全就是欲蓋彌彰的借口。
“你……”衛長脩千言萬語在心中,“原來你所說的完成一件事便與我成婚,指得就是此事!”
“嗯。”只有這樣,她才能夠與他,安安穩穩,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我有很多話,難以言表。”
“那便用一生的時間,慢慢道來。”倪鳶輕聲說著。
衛長脩卻道:“可有一件事情,是現在立刻要做。”
“何事?”
他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轉身朝着寢宮而去。
“喂喂喂!”倪鳶驚詫,“他們、他們還在外面等着呢!”
“那便叫他們繼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