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峙

第六章 對峙

一年過去了,我升入了大二,也完成了《尼亞達西》的初稿。一米八的油畫肖像在視覺上很震撼,尼亞達西在畫布上微微仰頭,眼睛和嘴唇緊閉着,濃重的黑色籠罩着她,皮膚黝黑而細膩,頭髮飛舞,像是剛瘋狂舞過的謝幕,也像是在愛人身上的陶醉,亦或是釋然後的冷靜漠然。

我請馬老師看初稿,他很滿意,只提出了幾個技法上的問題,其它的讓我順應自己的感覺去表現。順利的得到專家認可,我開心的夠嗆。

春暖花開的三月,蠢蠢欲動的春天,還有兩個月就要遞交作品了,我夜以繼日的改畫,隔壁的畫室也每晚燈火通明,搬進來一年,我一次都沒去過於畫的畫室,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對於我來說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因為我把“關我屁事法”運用的一直很好,無意義的事一般不會做。

於畫敲響了我的門,事情很急,要填寫推薦表,我坐着填,他俯着身子給我指點,門吱嘎一聲打開,我們看向門口,是汪天,於畫挺起身子,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我叫了一聲:“小天。”

“媳婦兒,忙完了嗎,我接你去吃飯。”汪天繞過於畫走到我後面,摸了摸我的頭髮。

我被汪天突如其來的文明震驚了一下,笑了笑。

“馬上就好,你等等我。”說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於畫安靜的看着我們,最後把目光回到我的報名表上。

“履歷這盡量多寫些專業獎項。”於畫把頭湊近我。

“可我沒有獲過獎怎麼辦?”我向旁邊躲了躲。

“呵呵,大才女怎麼沒獲過獎呢?”於畫打趣着。

“真的沒有,我空着吧。”我不敢多搭話,往下填。

“字如其人,寫的真漂亮。”於畫有意的說著跟報名表無關的話。

“謝謝。”我筆下繼續提速,想趕緊逃離這種氛圍。

“不用謙虛,你本來就是才貌兼備。”他繼續不着四六,攔都攔不住。

“於畫!我們出去談談。”汪天終於裝不下去了。

他走到於畫身邊,表情似笑非笑。於畫同樣炯炯的看着汪天,他們的距離很近,個頭也差不多,我覺得他們下一秒可能要熱吻,很可惜,他們只是並肩向外走去。

“夏塔,你繼續填,我等你。”於畫最後這句一語雙關的話應該會激怒汪天,我暗暗的捏了把汗。

過了半小時,他們回來了,我仔細的分辨着他們的表情,並把表交給於畫,於畫跟我告了別很自然的走了。汪天坐在旁邊等我把油畫筆洗好,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們說什麼了?”我坐在餐桌旁問汪天。

汪天給我夾了一塊羊排,“沒說什麼。”

“咱倆是一家的,你有什麼不好說的呢?你這樣弄的我很不安,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放下筷子看着汪天。

“你心裏真的認為咱倆是一家嗎?你會不會變心?會不會喜歡上別人?”汪天神情有點落寞,根本不像平時那個牛X哄哄的他。

“你怎麼這麼問,你一直都不信任我對嗎?”我有點難過。

汪天把位置換到我旁邊,拉住我的手,“夏塔,在我小時候,我媽出過一次軌,跟她的初戀走了,我爸很痛苦,頹廢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我天天餓着肚子,看着爸爸的樣子難過。我給我媽打電話,告訴她,爸爸很不好,都快活不下去了,我爸特別愛你,你快回來吧。我媽說,‘小天,愛是會變的,我以前也很愛你爸,但是由於很多原因,愛會慢慢消逝,以後你會懂的,等一切安頓好,我會把你接過來。’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一切都不可靠,尤其是愛情,說變就變,來不及提防。”

汪天嘆了口氣。

“有一天,我爸突然醒悟了。還記得那天早晨,我醒來就聞到了久違的煎雞蛋的香味,想着是不是媽媽回來了,趕緊跑到廚房看,我看到我爸正一邊煎雞蛋,一邊熬着粥,看見我扭頭對我笑。‘小天好久沒好好吃飯了,兒子,對不起。’

我喝着熱乎乎的粥,眼眶發酸,我爸就那麼一直看着我,他對我說,‘咱們是爺們兒,以後遇見什麼事都不能頹!你媽那我還會努力,讓她回到我們身邊,相信我,她一定會回來。’

爸爸從那開始便廢寢忘食的經營生意,越做越大,媽媽那邊他也沒有放棄過,後來,媽媽真的回來了,我很開心,一家人終於又在一起了。但是我知道爸爸變了,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變得堅硬了,他之前的爭取是為了愛,後來的爭取是為了我有個完整的家,徹底心碎的改變,應該是從那天早上的那碗粥開始的。”

小天平靜的講述,讓我很心疼,最痛苦的人是他吧,他那麼小,對一切無能為力,只能承受着變故,也許從那時起不安全感開始形成。

“你是我初戀,我要結婚了也是跟你跑。”我逗弄汪天,想讓氣氛別這麼悲傷。

汪天瞪着眼忿忿的掐住我的臉,力度不小,我趕緊求饒。

“小天,每個人的想法和追求都不一樣,你媽媽走了,應該當時有難處,我們並不知情。後來回來了,我敢保證是因為還對你爸爸有愛,更放心不下你。如果把心放寬,去寬容別人,日子就會很快樂。人都免不了犯錯,學會原諒,利己利人。”我試圖解開汪天的心結。

“有些事犯了錯就無法挽回,絕不原諒。”小天的最終評語,註定了我開解的都是廢話。

“夏塔,我遇到了勁敵。”汪天表情嚴肅。

“嗯?什麼勁敵?生意上的嗎?”

“不,是於畫。”

我驚訝了一下,沒有發問,等着汪天繼續說。

“這一年多我一直背着你跟於畫過招兒,去年在深圳談生意還順便去了趟福建調查於畫,可他的身世很神秘,居然查不出。”

“為什麼查他?有必要嗎?”我有點煩,只是一個對我有些好感的人,汪天何必大動干戈,小題大做。

“我幾次跟他接觸,能看出來,於畫絕對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汪天的話給於畫罩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我覺得你很無聊啊,就算他是什麼人物,跟我們有關係嗎?值得你去浪費時間調查取證?”對於汪天耗用大量的精力糾纏在無意義的事上,我表示很氣憤。

“媳婦兒,這不是小題大做,我的預感很准。還有,你對我很重要,所以關於你的事都不是小事。我對你的感情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從小的積累,沉甸甸的,它已經成為我精神世界的全部,所以我不能失去你,如果失去,我就毀了。”汪天精緻的五官浮現出憂傷,每個字都敲擊着我的心,讓我一再的柔軟。

“小天,你的角度錯了,你只要關注我們倆,不要向別處看,無論我們周圍圍繞着多少人,他們都跟我們沒關係。”我輕輕揉着他的手臂。

“可你知道我最擔心什麼嗎?”汪天看着我,目光無比溫柔。

我撫着小天的臉龐,眼神發出詢問。

“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對他還有好感。”汪天目光里有點嗔怪的意思。

我連忙放下撫在他臉上的手,略顯慌亂,“你別瞎猜。”

嘴上不承認,但心裏卻在反思,對於畫的好感,是由於汪天的橫空出世,定格在原地。和於畫保持距離,也絕不是討厭,純屬為了避嫌。沒達成就戛然而止的事兒,總是存在着那麼一**惑。

汪天臨走時說:“不管於畫多難纏,從今天開始,必須慢慢從我面前消失。”這句話一說完,我明白了今晚的溝通根本沒有達到預期效果,我沒有扳過來汪天的思維邏輯,他還會繼續跟於畫較勁,富二代都是任性的吧。

管不了他,先管好自己吧,眼下我的當務之急是將自己的情緒歸類整理,該扼殺的扼殺,能判死刑的絕不無期,否則任其發展怕會不可收拾。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隨意的綁着剛洗完的頭髮,穿着沾滿顏料的工作服,筆記本里放着竇唯的《迷走江湖》,勤勞的在畫布上耕耘,畫面上的尼亞達西,彷彿一觸即活,會走下畫布對人們講述她的故事。我完全沉浸在尼亞達西的情緒里。

忽然,隔壁畫室傳來叮叮咣咣的響聲,聲音很嘈雜,不像是釘畫框的聲。走出畫室,來到於畫的後門,聽到裏面有人說:“汪哥警告你很多次了,把這幅畫撤掉,但是你不聽,這回別怪兄弟們得罪了。”

聲音很熟悉,小曾?!汪天的一個兄弟,面慈心狠,監獄裏呆的時間比在外面還長。我用力推開於畫的門,看到地上散落的畫具和被毀壞的一幅油畫,於畫的眼神冷的可怕,但看向我時,已轉變了神情,只是那一瞬被我看得清楚。

“小曾!你們幹嘛!”我看着於畫的作品被毀十分生氣。

因為我知道一幅作品作者要付出多少,而且參展的日子馬上就到了,這簡直太過分了!

“你們知道你們幹了什麼嘛!!手段怎麼這麼下作!”我有點歇斯底里的沖他們喊。

“嫂子,你不知道,汪哥也是忍無可忍...”

“滾!滾!!”我打斷小曾狂叫到。

眾人離開了畫室,我看着地下的殘骸,俯下身收拾着,我得替汪天陪這個罪。當我整理被小曾他們毀掉的油畫時,發現畫上的人竟然是我,我把被刀劃成兩半的畫拼起來,另一個夏塔在畫中衝著我微笑,眼神安靜,粉嫩的臉頰彰顯着青春,尖尖的下頜透露着俊俏,長發被分在一邊,身上只披着一層薄薄的白紗,背景是大色塊的粉綠和檸檬黃,每個筆觸和顏色在畫面中都很和諧,畫中的夏塔比我美很多。當我看到畫的第一個感覺是: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骯髒的存在,只有美好。

我看得入神,並不是因為畫裏的人物是我,而是完全被畫中傳達的情境所吸引,畫中人和畫者要怎樣熟知才能如此傳神,汪天一定是看到過這幅畫。

於畫沒有打擾我,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的動作和表情跟剛才沒有絲毫變化。

“對不起。”我不敢看於畫。

“跟你沒關係,為什麼要道歉。”於畫又開始肆無忌憚的盯着我看。

“我替汪天向你道歉。”我很誠懇。

於畫擺了下手,“你是你,他是他。”不容置疑的語氣很有王者風範。

“現在怎麼辦,來不及了......”我聲音里依然帶着愧疚。

“沒關係,一切都能彌補,看心有多大的格局。”於畫的話說的高深。

我尷尬的站在畫室中間,不知所措。

“難得你來我這,坐下說會話吧。”貌似商量的口吻但是不容拒絕。

“你怎麼...畫的是我?”我尷尬的開場。

“因為喜歡你。”於畫回答的簡短到位。

“......”“畫的這麼傳神,你又沒有我照片,我也沒做過你的模特…”我看着殘破的畫,不敢看他。

“一拿起筆,你就能浮現在我眼前,用不着實體。”於畫的語氣平靜自然。

“嗯...你家是在南方吧?”

“在福建,我是佤族。”

“哦?我都沒聽過。”

“一個勇敢的民族,有機會帶你去看看我們的生活,很特別。”

“...好。”

我始終注視着畫,於畫始終注視着我,他就是這麼沒完沒了的看我,把我畫出來的吧。

突然靈光一現,拍了下手。

“我想到了一個修補的辦法!”我有點興奮的回頭看他。

於畫嘴角牽出了一絲笑:“我也想到了,看我們想沒想到一起。”

我轉身跑出畫室,一直跑到看宿舍大姨的房間,跟大姨要了根最粗的針,那種縫被子的。拿了針,又往畫室跑,我很急,我急於修補,急於賠付。

站在於畫的畫室里,我舉着針,喘着氣,表情興奮的看着他,於畫笑了:“我們想的一樣。”

接下來的工作細緻而複雜,於畫把紋理最粗的新畫布進行浸泡,把膠泡出來後用電吹風把布吹乾,我把織成畫布的每條亞麻線拆下來,於畫負責搓成粗一點的線繩,然後我穿針引線,趴在地上縫着,於畫負責把畫布拽平整。

天亮了,我們看着這幅獲得新生的油畫,對視了一眼,開心的笑了。畫面上的夏塔,從額頭蔓延到左臉和下頜處的傷疤,與畫面傳達的美好形成了強烈的衝突,猶如殘損世界裏走出的象徵美好的精靈,這種矛盾感,更讓人沉思,作品的情感也變得愈加豐滿。

於畫的手落在我肩上,我身子一僵,他湊近我耳邊輕聲說:“謝謝汪天給我這個美妙的夜晚。”

我向前挪了一步,保持住有效距離,“雖然現在作品更完美了,但我還要替小天跟你說句,對不起,他太魯莽了。”

“他是個毛孩子,你也是,但我會等着你長大。”

“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你不怪他?”我懷疑的問。

於畫溫柔的看着我,“有好幾次想教訓下汪天,最後還是忍住了,我要等最完美的事情慢慢的發生。”

聽於畫說話我有種尿急的感覺,聽不太明白,還覺得有點道理,跟讀文言文似的。

回到宿舍,我一睡不起,下午四點才掙扎着爬起來,坐在上鋪衣冠不整,披散着頭髮發獃,一宿不睡真心受不了。老三美滋滋的走進來,突然瞟見上鋪坐着個人,嚇了一跳。

“艾瑪!老七你幹啥呢!這造型,讓人奸了!”

“噗,你才讓人奸了!”老三虎超超的樣把我逗樂了。

“汪天在樓下等你呢,看樣很急,你倆打架了?”

我拿起枕頭下的手機,一看沒電了,遞給老三讓她幫我充電。我下床去洗漱,並不急着下去見汪天,讓這個惹事精等一會去吧!

洗澡的時候,我聽老三在外面說:“夏塔洗澡呢,她手機沒電了,對,剛睡醒,你倆昨晚沒在一起啊?沒打架啊,那我看她有心事的樣,哦,好。”

得!夜不歸宿,有心事,又得解釋半天!

下了樓我直愣愣的看着汪天,心裏鬥爭着到底該不該教訓他。

“媳婦兒,你急死我了,找你一天了!”汪天拉住我胳膊。

“在宿舍睡覺了,老三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白了他一眼。

“那你昨晚沒回來睡覺幹嘛了。”

“畫室趕作品。”

“剛才大姨說你半夜跑回來借針,很急的樣,什麼事這麼急。”

我有點不耐煩了,“汪天!我怎麼感覺身邊到處都是你的眼線,你這樣我很累呀。”

“昨天小曾跟我說你很兇。”汪天盯着我看。

一提這事我來氣了,“你幹嘛去毀別人的畫!手段怎麼這麼下作!怎麼這麼沒自信!”

汪天被我罵愣了:“我不允許別人對我們造成威脅!”

“呵,造成威脅的不是別人,是你自己!”我覺得可笑。

我倆吵架的聲音越來越大,從宿舍窗戶伸出來很多腦袋看,我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齊茂然,在那雞賊的笑,。

“齊茂然,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齊茂然趕緊把腦袋縮了回去。

“別在這丟人,走!”我拉着汪天往校門外走。

我倆氣哼哼的走到他的車旁,上車,無話。汪天猛踩油門往他家方向開。

“我不去你家!一會還得畫畫!”

“去!別廢話!”

“我不去!去了你又要騷擾我!”我沖他喊。

汪天噗嗤一下樂了,“今天沒工夫騷擾你,我們家家庭聚會,讓他們見見你。”

我頓時凌亂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運動短褲,一件舊T恤,跟要出去買菜一樣。

“停!停!我回去換件衣服。”我緊急叫停。

汪天看我一眼,堅決不停車。

“挺好的,我看你怎麼都漂亮。”

進了汪叔家別墅,我才知道汪天有多坑爹!裏面站着坐着的人全部珠光寶氣,衣着光鮮,而我像個小保姆一樣跟着汪天走了進去。

汪天進門打了聲招呼對大家說:“叔叔阿姨都來啦!介紹下,這是我媳婦兒,夏塔,快跟大家問好。”

“叔叔阿姨你們好。”

我看到大家聚焦過來的目光,帶着絲絲的鄙夷。

汪叔和汪嬸走過來:“夏塔,你爸爸最近怎麼樣?這段時間太忙了,我沒來得及去看他。”

“汪叔汪嬸好,我爸媽挺好的,最近他們也忙,天天在山上,很少回家。”

汪叔對大家說:“夏塔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們兩家是世交,她跟小天在一起,我很放心啊。”

汪叔衝著我爽朗的笑,他還是那麼親切,就像小時候來家裏總會給我買好多零食,笑眯眯的看着我吃一樣。我也回報給汪叔甜甜的笑。

汪嬸這時搭腔:“哎呀,什麼在不在一起的,小孩子瞎說鬧,這倆孩子從小在一起長大,關係好着呢!”

卧槽!話裏有話啊!我看了眼汪天,汪天皺了皺眉。

“媽,什麼叫瞎鬧?夏塔現在是我女朋友。”

汪叔趕緊圓場,“大家嘗嘗我剛讓人運回來的生魚片,很新鮮。”眾人散去。

冷餐會在汪叔家的別墅一層舉辦的,我剛剛弄清楚,不是家人聚會,而是汪叔生意場上的一些朋友。我聽了汪嬸的一席話,心裏有點不悅,小聲嗔怪汪天:“這種場合你帶我來幹嘛呀。”

“我現在是他們中的一員啊,大家都帶着老婆,我自然得帶着。”

汪叔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夏塔,別見怪啊,看在汪叔的面子上。”

我挽住汪叔的胳膊,“怎麼會呢?從小汪叔就最疼我了,小時候第一次喝高樂高還是汪叔給我買的,從此戒不掉啊,現在都沒地方買了。”

“怎麼這麼饞,十好幾年前的吃的現在還記得!”汪天掐了一下我的臉。

汪叔哈哈大笑,“姑娘大咯,以後讓汪天替我給你買吧。”

我們仨說笑着,氣氛很和諧。門鈴響了,傭人去開門,穿着玫紅色小晚禮,高束着頭髮的‘女特務’妖嬈的走了進來。

“汪叔好!”“小天你好,咦?你倆這麼快就回來了?”齊茂然斜着眼看了我一眼。

汪叔笑着迎上去:“茂然來了!快進去吧,你爸爸在那邊呢。”齊峰向著這邊舉了舉紅酒杯,齊茂然走了過去。

“爸,她怎麼也來了?”汪天表情厭棄的問,我用眼神同問。

“齊峰是我生意上的老夥伴,這回我們融資一起做節能,為了融洽,也邀請了家屬,他帶她女兒過來也沒什麼。”汪叔給我倆解釋。

“哼,我看她是自己要過來的,不是他爸要帶她來。”汪天倒是說出了我的心裏話。

汪叔哈哈笑着,說過去聊會,囑咐小天一會也過去招待下,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汪叔小聲的說:“下手挺狠啊,汪叔喜歡你的性格。哈哈哈......”我臉紅到脖子,知道汪叔說的是上次我揍齊茂然的事。

“汪天!”我瞪着眼小聲的叫汪天。

“叫老公!”汪天嬉皮笑臉的。

“你不讓我回去換衣服,是什麼意思!你看他們的眼神,以為你哪裏撿來個要飯的。”我沒面子的說道。

汪天憋着嘴掃視了一圈“你看他們那樣兒!吃個飯穿成跟參加舞會似的!看沒看見那邊幾個歲數不大的男的,圍着齊茂然那幾個,一看就是騷貨,你要是打扮漂亮了,他們不得跟蒼蠅似的。”

“你才是大便呢!”“我問你,你讓小曾毀於畫的畫幹嘛,多沒出息的做法,他又沒怎麼著我,你幹嘛啊!畫展馬上開始了,你讓人家怎麼辦啊,你想過沒有?做的是不是有點過?”

汪天沖我瞪眼睛:“不許你替他說話!他居然敢畫你!我警告他好幾次了!這次必須斷了他的念頭!”

碰到不講理的人,我也沒法多說什麼,說多了又變成我袒護他人了。

“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惹事了,我對你一心一意的,你總跟不相干的人作對,給我的感覺是你懷疑我,真的有點傷心。”我誠懇的對汪天說。

汪天看着我,露出好看的笑,低下頭迅速的親了我一下還拍了下我屁股,“行,以後在你身上下手。”

面對汪天的任性,我甚是無語。隨後我被他拉着去招待客人,他給我介紹,我乖巧的跟所有人問好、點頭,包括齊茂然。

汪天被他幾個叔叔拉去談事,我在一旁吃着盤裏的蛋糕,齊茂然走了過來。

“嘖嘖,這種場合你穿成這樣,不給小天丟臉嗎?”

我看了眼她露出的半個胸,繼續吃着蛋糕,“穿成你那樣招蒼蠅么?”

“這種層次的生活方式你不懂~你也融不進來,汪阿姨對我可是很好,覺得我們兩家很般配,極力撮合呢,你要明白事就別自討苦吃,退出吧。”齊茂然很傲嬌的勸我。

我沖她笑了笑:“小天不讓我退。”

齊茂然冷着臉:“那你自己也不自量力?你爸媽也勸你攀高枝嗎?”

我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捏了下拳頭,笑着對她說:“咱倆說事兒別提我爸媽,要不要試試我的左勾拳?”

齊茂然憑藉今天人多,預料我不敢打她,我看了眼在一邊聊天的汪叔和小天,忍了忍,放下了拳頭,拿起蛋糕繼續吃。

小天送我回去的路上,無論說到點什麼事我都哈哈大笑,笑點低的可怕。他覺得自己媳婦可能傻了,我一哈哈哈,他就表情誇張的張大嘴看我。

汪天離開,我從宿舍樓里又走了出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着,順手揪了朵小野花擺弄着,過了一會兒看到齊茂然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回來了,我跟了進去。

派出所里,汪天坐在我旁邊,一臉崇拜的看着我。

“媳婦兒,我怎麼覺得你才是個爺們兒呢?你能動手絕對不吵吵啊,我倒是像個娘們兒似的,到現在都沒揍過情敵,就砸人點東西解解氣。”

我看了眼汪天,學着他的口氣:“叫老公!”

“你倆鬧什麼鬧!”警察走過來教訓了我們一句,然後讓我簽了個字,放走了,是汪叔動用了關係。

齊茂然這回讓我打住院了。剛剛我在宿舍樓門口尾隨她進入,她剛要推門進宿舍,我拍了拍她肩膀,她回頭的工夫,我的左勾拳結結實實的打在她臉上,她踩着高跟鞋重心不穩,隨即倒地,今天我真沒停手的意思,不管腦袋屁股的猛踢,走廊里縈繞着慘叫聲。

真想不明白,一些女人一打架就薅頭髮是什麼意思?揪頭髮很疼嗎?比腳踢的疼還是比拳頭打的疼呢?打架我是很專心的,什麼好用用什麼,旁邊女生拿着的水盆,衣服掛什麼的能搶過來的我都用上了,有個天使大姐拎着一暖瓶熱水在旁邊看熱鬧,被我一把奪過來,一看,這個不行,太殘忍,又還了回去。過程中她宿舍的幾個女生想過來拉架,被我用手一指全嚇回去了,她們選擇了躲回宿舍報警。老黑在旁邊捂着眼睛裝作不敢看。

從警局出來,我讓汪天送我回家,說要回家燒燒香,洗刷下罪孽。汪天說你不是信基督么?我告訴他我信斗戰勝佛。

“汪天,你家會不會瞧不起我?”發泄后我有點情緒低落。

“你怎麼會想這個?我還怕配不上你呢,有才的大美女,哼!”他這是想起來前幾天於畫說的話了。

“我是說家世,今天聽汪嬸話里的意思,並不認可我們,齊茂然也說你媽對她好,想撮合你倆。”我氣餒的說。

“媳婦兒,咱不想那些不高興的,我媽是什麼樣的人我和我爸都清楚,家裏的兩個戶主都力挺你,還有什麼可煩惱的呢?退一萬步說,如果家裏不要你這個媳婦兒,那他們也別要他們兒子了,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汪天一手開車,另一隻手拉着我,我捏緊他的手,心裏很感動。

“我會努力的,不會讓別人看不起!”我看着窗外說了一句。

汪天半天沒吭聲,過了一會兒說:“夏塔,你要為我做努力,我真的太幸福了。可是,我不想讓你改變,我希望你天天無憂無慮的,我負責賺錢,你負責伺候老公。喜歡畫畫就畫畫,喜歡買東西就買東西,喜歡打架我派兄弟跟着你。總之,你開開心心的,別為名利困擾,不然你會變的,也會不開心。”

汪天的話在我耳邊久久沒有散去,他想讓我做個簡單快樂的人,就像老黑不想讓我攪入是非,像我的爸媽希望我平凡一樣。我真的能心大的接受嗎,富人們鄙夷的目光,齊茂然的諷刺,揮不去,因為那是事實。

五月份到了,畫展開幕的日子接近。我和於畫的作品都順利的經過最後選拔,進入佈展階段,展覽是在高大上的國立美術館舉辦,策展人和評論家是藝術圈的知名人士,這意味着我們踏入了一個高層次的領域。

畫展當天的酒會上,眾畫家、記者、評論家濟濟一堂。我打扮的人模狗樣,穿了一條香檳色的墜地長裙,脖子上圍了一條咖啡色的絲巾,長發飄逸。這是汪天的傑作,愛臭美的他品味不錯,給我搭配的很有味道。開幕酒會的檔次不低,大部分是從德國空運來的酒和食物。於畫沒到場,但是他的作品是大家議論最多的,有幾個眼尖的記者看出畫的是我,想採訪,被我殘忍的拒絕了。因為我想用我的《尼亞達西》出位,而不是以畫中人的身份。雖然沒有於畫的作品火,但是我的《尼亞達西》被德國的幾個大畫商看上了,馬老師路過我身邊,悄悄說了一句:“不賣。”我點了下頭,雖然不知何故。

畫展的第三天,評論家吳老找我過去簽協議,這是我此次展覽的一個大收穫。我聽了馬老師的話沒讓作品變成個人收藏而是選擇在國內不斷參展,提高知名度和影響力,深刻體會到了良師的重要性。吳老的團隊會定期舉辦畫展,我是受邀藝術家之一,這意味着我在藝術圈裏有了一席之地。

剛進展廳,遠遠的看到一個身材魁梧挺拔,着裝不凡的男人,仔細一看是汪天。他站在於畫的作品前,看得入神,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但從姿勢上,沒看出任何敵意。

我沒打擾他,逕自走到展廳二層吳老的辦公室,老先生很慈祥,他很看好我藝術天分,說會在藝術圈裏力薦我,離開時,我對這個德高望重的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重新回到展廳時,汪天還在那幅畫前站着,似乎姿勢都沒有變過,最有畫面感的是,於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汪天的旁邊。兩個人並肩而立,身材筆挺,各自散發著不同的魅力,他倆如果是同性戀得多般配啊,一個帥氣凌人,一個超凡脫俗,我不靠譜的想着,接吻的時候一定最有看點!他們很平和的說著什麼,好難得。

我悄悄走到他們旁邊的隔斷後偷聽。

“從你的畫裏我能看出來,你真的很喜歡她,甚至比我還喜歡。”汪天語氣平靜的說。

“你終於能平和的接受一些事情了。”於畫看着畫中的我回答。

“不管你用情多深,那只是感情,最容易變的東西,而我給她的不只是感情,讓我交出命都心甘情願。”汪天語氣略顯深沉。

“命只是感情的一部分。”於畫這句話估計汪天沒聽懂,因為我沒聽懂。

汪天笑了,“別玩兒哲學,我只知道一件事,沒人能從我身邊搶走她,無論你用感情還是命。”

讀萬卷書,不如實戰,我覺得汪天的文學素養急速攀升。聽着他們的對話我真想說,放開那幅畫!沖我來!兩個帥哥為我辯論多有面子啊,齊茂然能來觀戰是極好的。想歸想,我還是走出了展廳,讓他們聊聊吧,只要別給我找麻煩就好。

在宿舍洗漱完畢,剛鑽進被窩,電話響了。

“媳婦兒,咱倆結婚吧!”

“啊?!”我驚詫的把手電筒從上鋪踢下去了,砸到了老六,老六撿起手電筒剛想砸回來,但看我表情詭異,爬上來偷聽。

“大學可以結婚,還能生孩子呢。”汪天繼續幻想。

“不行,不行,這太突然了,我都沒準備好呢。”

“行!行!怎麼不行~都是成年人了。”老六跟着搗亂。

“你看,你姐妹都支持!你要準備什麼?早晚的事嘛。”

“思想上沒準備好,嫁妝也沒準備好。”

“......那你準備吧!”汪天好像有點生氣,掛了電話。

“完了,生氣了吧?”老六添油加醋的說。

接下來好幾天沒見汪天的身影,我有點忐忑,後悔那天沒聽完他們的對話,是不是我漏掉了什麼關鍵的。

三天後,汪天意氣風發的出現了,打扮的像要走紅毯的明星,在校園裏亮瞎了花痴女生的狗眼。

他笑眯眯的拉着我的手,“明天周末,我們回海邊別墅呆兩天吧,這陣老公累壞了,需要放鬆放鬆。”

我給爸媽打了個電話,確定他們周末還在山上不回來,就跟汪天開車走了。

一進別墅門,發現汪天換了新的地毯和沙發,是我說過喜歡的北歐風格。洗手間裏放着嶄新的毛巾和漱口杯,杯子是一對兒,放在一起圖案拼成一個心型還能發出嘚瑟的光。我把隨身帶的物品往客房裏放,汪天制止,幫我拿到了主卧室,進門看到卧室的床也換了,是個超大的圓形的床,床單從以前的深藍色換成了清新的淺橙色,照片牆上滿滿的掛着我倆的合影,看的我一驚一驚的。

“我信基督。”我警惕的看着汪天。

“信什麼都沒用,今天你只能信我!”汪天摟住我壞壞的笑着。

我虎軀一顫,就這麼交代了嗎?

嬌羞的洗了澡,吹乾頭髮,穿上汪天給我準備的酒紅色真絲睡袍,在浴室的鏡子裏端詳着自己,我問鏡子裏的夏塔:“準備好了嗎?”鏡子裏的她小臉紅紅的對我說:“早晚的事兒,矯情什麼?”於是我悲壯的大踏步走出浴室,走向汪天,汪天已在另一個浴室洗完澡,下身圍了條浴巾,他斜靠在床上,頭髮還有點濕,抬眼看我,目光溫柔又**,吹了聲口哨。

“過來!”汪天命令我。

我乖巧的走過去,汪天摟住我壓在身下,肆意的親吻和撫摸着,我渾身顫抖,綿軟無力,汪天把身上的浴巾扔的遠遠的,我的睡袍也被他嫌棄的褪掉,前戲進入白熱化階段,我們已欲罷不能,就這樣,就這樣,我那嚴肅活潑的姨媽來了......

汪天垂着頭拍着腦袋衝著自己腳丫咆哮:“出師不利啊!!”

親戚上門我也挺鬧心,怎麼特么不知道提前打招呼!

接下來我們穿戴整齊衝去超市買姨媽巾,然後到飯店斯文的吃飯,重新回歸純情的戀人模樣。

“你身材挺好的,肌肉發達,嘿嘿。”我諂媚的說。

汪天白了我一眼:“謝謝!還有更好的,可是你沒福分~”

“別浪費,福利下發吧。”我調侃着汪天。

“你別激我,哪天我給別人發了福利看你怎麼辦!”汪天回嘴。

我輕佻的看着他說:“那我也出去發~”

“你敢!打折你腿!”汪天把餐巾紙團了個團兒扔到我腦袋上。

晚上,我們躺在床上,汪天摟着我一邊給我揉肚子一邊問:“媳婦兒,你說這是不是天意,怎麼想把你收編這麼多阻力呢?”

“你又開始敏感了,我又跑不了,早晚不都是你的。”

“我怕夜長夢多。”

“你總對自己心理暗示,事情會往壞的方向發展的。”

“嗯,我懂,但就是跳不出來,感覺於畫對我催眠了一樣,總是擾亂我的神經,一想到他,心裏就不安。真希望你快點畢業,趕緊離他遠點。”

“呵呵,不要亂想了,我就在這不會離開。”

汪天緊緊的摟着我,肌肉發達的手臂隱藏不住他內心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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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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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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