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父與女
秦湘端坐在沙發上,手裏端着一個小小的紫砂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氣。
她的目光有些漫不經心,輕輕掠過一旁士兵的身上。
得了吩咐,那名士兵舉着槍托對準了秦競軒的肋骨,他又要打。
秦妤手臂伸開,螳臂當車一般,結結實實擋在了父親面前,她道:“你有什麼衝著我來,這可是你的爹,生你養你的人!”
“所以我才沒有要他命!”秦湘咚一聲放下了茶杯,“當初我娘本來是有機會活命的,她已經知道錯了,可是這個人,她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丈夫,卻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
秦老夫人不忍看見這一幕,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父女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縱使她活了大半輩子,實在是見不得這樣的場面。
秦妤懷孕已經四個多月,小腹明顯地隆起,面對這樣一位孕婦,持着長槍的士兵有些下不去手。
秦曼一個箭步衝到了秦湘身邊,拽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你走,這個家不歡迎你,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
秦湘身材嬌小,自然牛不夠秦曼,到了門前,她反手拽住了秦曼的胳膊,盈盈笑着道:“姐,娘在世的時候總說要我好好照看你,你跟我一起走吧,現在局勢你還看不清楚嗎?秦家完了,盛家也完了。”
秦曼的眼眶裏溢滿了淚水,她含着淚道:“我哪裏都不去,這裏才是我的家。”
“你會後悔的。”秦湘甩了甩袖子,帶着士兵們揚長而去。
秦曼和秦妤姐妹兩個合力,將秦競軒扶到了沙發上,一時間,幾個人相對無言。
秦湘一步步走到今天,每個人都很痛心。
“爹,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我看看傷到哪裏了?”秦妤仔細檢查秦競軒的傷勢,一抬頭,卻見父親的眼眶也紅了。
秦曼見不得這樣悲傷壓抑的氣氛,忍不住說些話來緩解一下,她道:“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就這樣不清不楚地嫁給一個人,還是做小。那人可是李督軍的乘龍快婿,下個月就要迎娶李秀秀了。她這是何苦呢……”
秦妤這才知道,原來盛延茗攀上了李督軍,那些士兵也是督軍府派來的。
李督軍那個囂張跋扈的女兒李秀秀,胖的像一頭豬,盛延茗居然要娶她?
秦妤輕笑了一聲,道:“我知道盛延茗沒死,他娶李秀秀也好,這樣子,我們就算徹底撇清了。”
秦老夫人握住了秦妤的手,“好孩子,別擔心,沒人能拆散你和延卿。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秦妤點點頭,心裏對盛延卿的怒氣竟然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誰慪氣,兩人本來就是真心相愛,她不過是氣不過他騙了自己。
不過,如今有了外敵,自然要團結一致要想對付盛延茗了,他這一次可是來者不善。
秦競軒傷的並不重,饒是如此,秦妤還是陪着她去了一趟醫院。
秦湘這一回來,把秦公館鬧得人仰馬翻。
秦曼一遇到事就六神無主,秦妤安頓好一家人,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帶着行禮。
來福把行禮拿到了後院的亭子裏,還在那裏等着。
秦妤招呼他,“走吧,先回家。”
從旁邊小路回院子的時候,正遇見了盛芸兒。
自打秦老夫人來了,她更是沒有任何機會生事,再加上一個秦曼,兩人就把她看得死死的。
一段日子沒能拋頭露面,盛芸兒氣色卻是很好,臉頰紅潤,身上也有了些肉。
她似乎很怕冷,裹着一件厚厚的風氅,遠遠地看就像是一團蘑菇。
見到秦妤,盛芸兒沒什麼好臉色,酸溜溜地道:“我聽說盛延茗回來了,我看有些人的好日子總算過到頭了,胳膊拗不過大腿,我可等着看好戲呢。”
來福走過去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咱們之前可都是伺候太太的傭人,別忘了你現在的一切都是誰給的。”
盛芸兒蹙了眉頭,誰是傭人,她可是正兒八經的秦家少太太,未來的秦家家主。
秦妤沒理會她,折騰了這大半天,她累得很。
上了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許是懷孕的原因吧,她的身體大不如從前,只稍稍動了這麼一會兒,兩腿就跟灌了鉛似的,腰也酸的厲害。
到了家門口,她迫不及待地就要回房間休息。
見秦妤去而復返,荷香滿臉喜氣地迎了上來,可是看到秦妤的裙子,她卻笑不出來。
她指着秦妤的屁股,“太太,血!”
秦妤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果然屁股那塊潮潮的。
頭暈沉沉地難受地厲害,她險些撐不住暈倒過去,卻還不忘對荷香道:“慌什麼,懷孕了見紅也是常事,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院子裏聞聲趕來的傭人都愣住了,也強裝鎮定,拿了毯子和乾淨的衣裳,送秦妤去醫院。
不知道什麼時候,秦妤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清水茶居三樓的雅間裏,盛延卿和盛延茗正面對面坐着。
桌子上有一壺新沏好的茶,盛延茗優哉游哉地洗涮着茶杯,“二弟,我說過多少次,出來吃東西,這碗筷必須要洗一洗。多少人一起用呢,不幹凈。”
盛延卿端端正正坐着,眼睛一刻不離開盛延茗的臉,他道:“大哥,你究竟要做什麼?”
幾年不見,盛延茗瘦了好多,原本白皙乾淨的皮膚也變糙了,多了一些清俊。
兩兄弟一起長大,盛延茗常常為自己的處境煩心,他自認為是一條游龍,盛家則是困住他的枷鎖。尤其在知道自己並非大夫人所生的時候,他便有了逃出去的想法。
盛延卿費盡心力地幫他,沒想到,轉了一圈,他又回來了,回到了他不屑的環境當中。
“別緊張,我沒打秦妤的主意。”盛延茗笑的如沐春風,“女人也一樣,別人用過的,我嫌臟。”
聽到這話,盛延卿的身體才稍稍放鬆下來,他淡淡勾唇,“請你說話放尊重一些,我的女人,你沒有談論的資格。”
盛延茗身體向後一揚,靠在了竹椅的靠背上,他看向盛延卿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輕輕搖着手裏的摺扇,他嘖嘖幾聲道:“你我兄弟之間說這些就生分了,倒是我二弟你,幾年不見,讓我刮目相看了。”
幾年前的盛延卿,朗月清風,自視甚高,是不屑於追名逐利的。
盛延茗的笑意深了幾分,他忽然湊上前來,貼着盛延卿的臉頰道:“還是說,錢財聲名你仍舊不在乎,只是啊,我說道秦妤,就碰到你的逆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