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裝人”

久違的涼風在這個寂靜的早晨拂過了路邊的行道樹們，完全沒受到世間殺戮影響的它們，此時卻歡快的擺動了起來。

收回望向樹梢的目光，孟慶強緩慢的開動着貨車，這條馬路雖然不寬，但雙向兩車道加兩側自行車道的馬路在平日裏也是可以通行暢通，可現在他卻要小心駕駛，因為路上有太多的“雜物”，最少他不知道碾壓過暴露在空氣中的白骨，會不會被斷茬扎漏輪胎，好在大部分的車輛要不是安靜的停在路邊，要不就已經衝上傾覆在行人路上，甚至沖入路邊的商鋪里，即使偶爾有擋路的，他也可以開車將其頂開。

孟慶強的第一站是家藥房，昨晚的時候他就計劃好，畢竟殘破的是身體，去藥房還是比較應景的，總不能去裁縫鋪吧。

緩緩開車的孟慶強不時看向車外，路上一片凄慘的景象，偶爾還能看到“同類”的身影，像在荒野中的動物一樣，它們或單獨或三五成群的遊盪着，它們也是需要食物的，肉是唯一感興趣的食物，殘破的屍體，人的，動物的，烹飪過的，腐敗的都可以，甚至路過昨天的便利店，孟慶強還發現有兩三隻“屍人”正在撕扯昨天被他殺死的傢伙，但它們不會襲擊“活着”的同類，這和動物已經很像了，因為有的動物也會吃掉死去同類的屍體，當然它們最喜歡的應該還是活着的人類，畢竟各種痕迹都表明面對鮮活肉體時它們瘋狂的狀態。

“屍人”是孟慶強給這些怪物起的名字，他不想承認自己和它們是一樣的，起了專門的名字就可以區分開了，“屍人”“孟慶強”名字就不一樣嗎！

眼看藥房就在眼前了，孟慶強的心情莫名的開心了起來，是的他感到開心，雖然他變成了怪物了，世界也一片末日景象，但他仍感到高興，妻兒都好好的活着，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欣慰，而自己還可以保護他們這就足夠了。

乍一看會讓人無法理解，但原因其實與他長久以來的境遇有很大的關係，年幼成為孤兒的他在成長的路上經歷了太多的艱辛，這造就了他極其堅韌的性格，而得絕症之後，他一方面要忍受病痛折磨，面對死亡的恐懼，一方面又要強忍着在家人面前維持正常人的樣子，同時還要為自己死後做計劃。兩年如同地獄的生活又將他鍛造的更加超出常人，最後親眼欣賞了自己的死亡焚化的全過程。這一系列的經歷使他即使現實中身體沒有變成怪物，內心也已經是近似“怪物”的存在了。這也是他能迅速接受一切的原因。

緩緩將車停在藥房門口，孟慶強跳下車，手持雙錘站在車尾，很快一群尾隨而來的“屍人”趕到，但當他們發現除了一個同樣盯着他們的同類外，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后就緩緩散開了。

進入藥房的孟慶強有些失望，他並沒找到能夠縫合自己的東西，他回憶了一下，再往前一些好像還有一家西醫診所，他記得在那應該可以簡單縫合傷口，既然開展這項業務，那麼就應該有他所需要的東西，這樣的話他就不必真的去裁縫店了。藥房裏的藥物倒是有很多並且種類齊全，

“沒有人來光顧過這裏，那麼說明災難應該沒有發生太久”。得出一個推斷的孟慶強行動了起來。

朝陽下一個身影不停進出藥房將一箱箱藥品搬上了貨車，過了很久后，當來收集資源的人們來到這家藥房的時候非常驚訝，同時想不通到底是什麼神通廣大的人物，能在大堆屍人的注視下，悠閑的搬光一家藥房。

在那個診所里他終於找到了想要的手術縫合線和鉤針，同時他還打包了很多手術器械，和相關醫療器材。一切就緒。終於可以開始給自己進行全身整容了。但他並沒有沒有馬上直接在診所里做，而是接着開車來到了服裝店。

在走了兩家服裝店后，孟慶強終於為自己一家“採購”了足夠多的衣服，不得不說他想的很周到，不管是妻子的還是孩子的，他都認真的從內到外，挑選了很多衣服，秉着結實耐髒的原則，衣服基本都選擇的運動裝或休閑裝，甚至他還選了幾件羽絨服，畢竟現在已經是秋天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天氣就會變冷，還是要早做打算。衣服裝車后，孟慶強終於啟程前往他進行換裝的地方，太陽雨大眾浴池。

走進浴池大廳的孟慶強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進入男賓區，這並不是因為他依然遵守作為人類時的道德標準，只是在停電的狀態下自來水已經沒有了，而男賓的泡澡池就是他最好的選擇，拿着準備好的衣服，縫合針線，拎着雙錘的孟慶強施施然的走進浴區。

裏面的情況很糟糕，當人們赤裸裸的面對怪物的時候，造成的效果遠比外面的情況更加慘烈，而男浴池彎折曲回的走廊，也困住了幾隻屍人，如同今天逛店鋪遇到不長眼的情況一樣，孟慶強使用越來越順手的羊角錘打爆了他們的腦袋，而其中的一把的木質手柄也宣告斷裂，直到這時孟慶強才意識到，自己這具身體的力量要遠超常人，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昨晚他可以用一塊普通磚頭擊碎頭顱，要知道人類的頭骨是身上最堅硬的地方。

三個池子中有兩個裏面混合了屍體的殘渣，已經污穢不堪，很幸運的還有一個池子的水還算乾淨，這個應該是低溫的，一般泡池子的老少爺們都喜歡去比較熱的池子彰顯自己的男兒本色。

脫光的身上所有衣服的孟慶強並沒有直接跳進池子裏，畢竟他現在的肚子是“開放式”的，要是直接如水，後果就很不堪了，他拎過搓澡師傅的水桶打了一桶水，又拿起他的搓澡工具慢慢的洗了起來。

清水衝過各種傷口，只有觸感而沒有刺痛感，屍人們是不知痛苦的怪物。里裡外外認真清洗一遍后，皮膚清晰的顯出淡紅和墨綠，這時孟慶強發現自己的皮膚比起其他的屍人有小小的區別，他的皮膚上的紅色除了殘腿部分外都很淡，而那些如同血管的東西的顏色則要深得多，近乎於黑色。要不是他這段時間見多了屍人還真沒辦法發現。

清洗完畢后，他又拿出準備好的手術剪，來到整理鏡前想要修剪了一下頭髮，卻發現清洗過的頭髮竟然禿了幾塊，於是索性拿起整理台上的刮鬍刀徹底掛掉了頭髮，這時他想起屍人的臉上是沒有墨綠色血管，現在他知道頭頂也沒有，看來這些從脖子的部位刺入皮膚的血管，應該是都向腦中的“大神經元”集中了吧。

最後他拿出針線，對着鏡子從臉部開始開始縫合身上傷口，眼珠已經爆掉，就索性將上下眼皮縫在了一起。得益於孤兒的生活孟慶強縫紉的技術出奇的好，細密的針腳很難看出這是出自一名男人之手，縫完臉，頸部和四肢的孟慶強又開始縫起他的“門帘”，他發現人肚皮的皮膚延展性特別的好，本來腹部的皮膚因撕扯少了一大塊，但用力拉扯后竟然用不大的皮膚就全部封住了肚皮上的大洞。縫合背部幾道深深傷痕時他又發現自己的胳膊竟然能違反常理的大角度折向後背，本來他還以為需要等以後讓妻子來縫合呢。

一切結束后的時間已近是下午了，看着自己鏡中滿臉滿身縫合線，孟慶強覺得非常眼熟，這不是活脫脫的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嗎。真丑啊，於是他又拿出帶來繃帶將全身上下一直到脖子全部包了起來，於是科學怪人又變成了木乃伊。從視覺上來說還是木乃伊好些，最起碼以後也能裝個全身燒傷患者啥的還能遮住血管。

走出浴池的一刻，一身乾淨運動裝，頭戴一頂鴨舌帽的孟慶強突然有了些忐忑，因為下面他要去面對“自己”的妻兒了。

“已經儘力裝人了，但還是沒法估計她們的反應啊”縫好氣管的孟慶強點上一支煙，深吸了一口，迎着夕陽向自己的貨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