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紅拂女飛劍斬楊素
卻說那興隋九老之一的上國柱大將軍韓擒虎有一內侄,名叫李藥師,此子自幼便天賦異稟,凡書過眼,絕不能忘,最善兵法戰策,韓擒虎每每與之談論,皆稱其善。可惜李藥師並無做官之意,而且他極為痴迷道術,因此年近二十仍在家中閉門不出。
這可難壞了韓擒虎,最後不得已,他只授意李藥師的母親,這孩子若再不出門尋個差事,便要尋死覓活相逼。
李藥師侍母最孝,因此無奈,只得聽了韓擒虎的安排,去越王楊素府中暫做一名書記,平日裏抄抄寫寫倒也清閑。
這一日,楊素府內新進了十二名歌姬,那是個頂個的美艷,楊素遍閱一番極是滿意,正要賞賜辦事的管家,此時忽然有下人來稟,說府外有一男一女求見越王千歲。
楊素聽報就是一愣,隨即怒道:“荒唐!我越王府豈是誰人都能進的嗎?你這小廝好生糊塗!來人,將這混賬的雙耳割去,看他以後還敢如此行事否!”
下人聞聽此言只嚇得全身顫抖:“千歲!!千歲息怒,且聽小的說完再動刑罰不遲!”
楊素沉吟片刻點頭道:“好,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我不但要割你雙耳,還要斬去你一對手腳!”
“是!是!”下人連忙磕頭,“千歲!是這麼回事,剛才小的在門房值班,忽聽門外有人撫琴,那琴聲悅耳至極,小的正自奇怪時,又有一股清歌傳來!千歲您也清楚,在這王都之內,若論歌姬之憂,怕是無人能出千歲之右!小的每日裏聞聽府中歌姬唱歌,這好壞尚還分得清楚。門外這琴聲歌聲,怕是遠遠勝過咱們府內的那班歌姬,因此小的好奇之下出門一看,感情是一個赤發的大漢在撫琴,另有一個絕美的女子在唱歌!小的上前詢問得知,此乃一對兄妹,正在王都之內找營生,今日走在越王府前,不由得班門弄斧,想引得千歲駐足賞樂,若這琴歌還能入耳的話,便要請千歲賞下一口飯吃!小的不敢擅專,這才趕忙前來稟報!以上實情,還望千歲饒了小的罷!”
楊素一聽就來了興趣,尤其是說這女子遠遠勝過府內歌姬一事最令人心癢,這一番話好似金餌釣鰲魚,只把楊素勾得心花怒放。
“嗯!好!!”楊素一改前態,“好啊!好小子,你能為本王如此費心,足見忠心不二!既是這般的話,好罷,速速傳這一對兄妹來見,另外再去賬房領上五十兩銀子,以作壓驚之用。”
下人大喜,連忙後退出殿,一路小跑來在了門口,只見那赤發的大漢雙目微睜,生得是猿背峰腰,臉上儘是英武之氣,手中古琴橫抱,身穿銹金的水火袍,頗有些仙風道骨。而那女子更是麗絕天下,一身紅綢宮裝,額前有一點金蓮做飾,臉上雖不着脂粉,但看上去宛如九天仙子臨凡。
“恭喜二位,賀喜二位!”下人滿臉堆歡道,“千歲召二位大殿敘話,待會可莫要亂言!還要小心自己的前程才是!”
說罷,下人將二人領進了千歲殿,然後便喜滋滋去領賞賜自不必提。
楊素在殿中翹首以盼,只見遠遠走來兄妹二人,這男的一團英武還放在一旁,這女子的樣貌簡直驚為天人。
楊素一時間看得呆了,直到一旁的小太監提醒這才緩過神來。
二人來在殿內站定,卻並不下跪施禮。楊素被那女子樣貌所攝,因此也不怪罪,反而笑問道:“聽聞兩位乃是琴歌高手,不知姓甚名誰,可否告與本王啊?”
赤發男子上下打量楊素幾眼,隨後微微點頭道:“在下張仲堅,這位是舍妹張出塵。”
楊素點點頭道:“原來是張氏兄妹,你二人彈上一曲,歌上一闕,也好叫本王決定去留,如何?”
張仲堅微微一笑道:“不知千歲想聽何曲?”
楊素想了想道:“觀二位樣貌絕非常人,想來那尋常的曲目你們也不屑去演,這樣吧,二位隨意彈來,但有一節……”
楊素的眼神就沒離開過張出塵,此時他越說,心中的燥火便越盛,因此心生毒計,“二位所演,需是本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方可,否則么,你們便要任我處置,如何啊?”
張仲堅聞聽此言哈哈大笑,他心知這奸王已然被妹妹勾出了火來,此言乃是故意刁難。天下人皆知楊素酷愛歌舞,府中歌姬樂師無數,其中不乏宗師高手,因此這天下的曲牌詞牌焉有他不知的?此話分明就是垂涎張出塵的美色,欲要加害而已。
想到此處,張仲堅心中已然有數:“此事不難,我二人所演若千歲不知又該如何?”
楊素將手一擺笑道:“我若不知么,嘿嘿,你二人便要被奉為上賓,每月有千兩黃金做酬,另外這大隋朝中的官職,你二人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張仲堅看了看張出塵,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將古琴在懷中一抱,單手撥弄琴弦,剎那間,一陣仙樂從指尖流出。
楊素聞聽此樂心中就是一震,這樂聲縹緲如仙,旋律奇古,慢說是聽過,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悅耳之音。
此時張出塵朱唇輕啟,衝著楊素就是一笑。楊素就覺得心臟忽悠一下,差點從脖腔蹦出來。這一笑豈止是傾國傾城,簡直能勾人魂魄。
修成金骨煉歸真,洞鎖遺蹤不計春。
野草謾隨青嶺秀,閑花長對白雲新。
風搖翠筱敲寒玉,水激丹砂走素鱗。
自是神仙多變異,肯教蹤跡掩紅塵。
一曲仙歌唱罷,只把個楊素聽得是如痴如醉,半晌驚醒,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張仲堅將古琴往身後一背,張出塵斜二目看着楊素道:“不知千歲可曾聽過?”
楊素伏案嘆道:“此曲絕非人間之物!本王確實未曾聽過!未曾聽過啊!”
張仲堅微微一笑道:“千歲,您之前所言,可否算數么?”
楊素哈哈大笑道:“本王言出必行!來人,拜張氏兄妹為我府內尊客,賞黃金千兩!”
張仲堅與張出塵對視一眼並無推辭,自此,這兄妹二人便在越王府內住下了。
李藥師身為府內文書,自是要將張氏二人的姓名造冊,也好每月發放銀奉。這一日深夜,李藥師正在房中讀書,忽聽院外有些詭異響動,他久習道家吐納之術,因此五感皆異於常人,這尋常的聲響在他聽來,便清晰的很。
李藥師暗自奇怪,不由得放下書本來在窗邊細細一聽,原來這聲音是兩人發出,而且他們身上似是有些飛高縱矮的功夫在。
這時聲音越來越近,眨眼之間便到了李藥師的房外。李藥師心下疑惑,當即返回自己的床頭,將枕下的寶劍提在手中,然後輕手輕腳來在窗邊,接着猛然推開窗戶,再以寶劍護住要害翻身躍出,口中輕喝:“誰!”
只聽有女子“咦”了一聲道:“大哥,竟然有人能察覺你我,看來這人是個高手!”
有男子低低聲音答道:“先將此人拿下了!”
接着就見兩道人影咻然落地,竟無半分聲響。
李藥師提劍仔細一看,原來正是新近被拜為府內尊客的張氏兄妹。
李藥師微微皺眉道:“看二位的身手,絕非歌姬樂師之輩,來我越王府內究竟意欲何為?”
張仲堅也不答話,上前一步便打,招數詭異非常。李藥師撤步還劍將他逼退:“且慢動手!”
張仲堅被這一劍逼退,心中頓時大驚,眼前之人不過二十左右年紀,這劍法可頗得道家三味,自己苦練武藝三十載,竟不如這一個娃娃!
“你待怎講!”張仲堅亦後撤一步站定說道。
李藥師將寶劍往身後一影道:“二位既然在越王府內做出此等行徑,那必然是有秘事要做,在下一個小小的書記,按說也管不着,我此番出來,是想結識天下的英雄!”
張仲堅聞聽一愣,此時張出塵上前一步笑道:“原來是藥師兄,我兄妹二人也不瞞你,卻是有些秘辛要查……”
張仲堅剛要阻攔,張出塵擺擺手道:“大哥,無妨,我觀藥師兄也是世間的奇人,與你我相交也算合適。”
李藥師微笑點頭道:“二位不如到我房中一敘,我有清酒三杯奉上。”
張出塵微笑點頭道:“正該如此!”
三人來在李藥師房中圍坐,三杯酒下肚之後,張仲堅問道:“藥師兄既然在府內做書記,這楊素平日為人如何,你可知道?”
李藥師聞聽此言只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瞞二位,這越王楊素么,我有四個字的評語,叫做惡貫滿盈!”
“哦?藥師兄何出此言呢?”
李藥師將面前炭盆攏了攏道:“二位有所不知,這越王楊素乃是正月十六日的生辰,因此各地官員皆要在正月十五日前將壽禮送到。”
張出塵皺眉道:“此事我也聽說過,但不知其中關節。”
李藥師道:“這楊素府中有兩本帳,一本是各地官員的姓名、官職、家眷等等信息,而第二本,則是各地官員每年的壽禮明細。這關節就在第二本帳上。若此人去年送來十萬,而今年只有八萬,那楊素就要在這人名字上畫個墨點,待日後找個由頭稍作懲戒,不是罰俸便是唆使聖上好一頓呵斥。若此人來年送回十萬,那便一筆勾銷不再追究。再比方,某地官員只有頭年送來銀子,之後連年有減無增,甚至將這壽禮免去,那楊素就在這官員名字上畫一道紅杠,然後必要羅織罪名於其身,輕則抄家,重則滅門!如此死法的官員,累年來已然無算!這昏王楊素家中富可敵國,皆是地方百姓的民脂民膏,其罪可謂罄竹難書。”
張出塵瞧了瞧張仲堅,沉吟片刻道:“不知先生與楊素是何關係?”
李藥師搖頭道:“我與楊素毫無干係,若非家舅嫌棄我不務正業,強逼在我此營生,我此時尚在家中修道,豈會沾這世俗?”
張出塵點點頭道:“我也觀先生身具些修為,感情也是同道中人,既是如此便好辦了。不瞞先生說,我兄妹二人乃是北地修行的修士,如今下山在塵俗中磨礪,專管天下不平,為百姓出頭,也好攢下功德。早聞越王楊素霸佔廊廟、以秤賣官、專橫跋扈,更是搜盡了天下百姓民脂民膏,導致民間怨聲載道,因此,我們想……”
張仲堅趕忙阻攔道:“出塵!”
張出塵微微搖頭,然後擺了擺手道:“大哥無妨,小妹所修有識人之術,藥師先生絕非常人,可交。”
說罷,張出塵低低聲音沖李藥師道:“我們想將楊素人頭割下,也好震懾朝綱,叫那昏王楊廣小心行事!”
李藥師聞聽笑了笑:“我當是什麼事?感情竟是這件好事!不瞞二位說,我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只是此奸王身邊能人不少,尚未尋到機會。可是如今看倆,以二位的能為,再加我於其中斡旋,此事定能成就!”
張出塵輕輕出了口氣,然後桌下緊握的右手也慢慢鬆開了,她笑道:“殺人之事並無難處,我兄妹前來府內做尊客,也是為了尋個真憑實據,恐殺錯了好人。但今日先生一番話,足可證明楊素之罪絕無可恕!”
“哦?”李藥師大喜道,“既是如此,咱們何時動手?”
張仲堅搖搖頭道:“便是動手也不能在這越王府內,藥師賢弟,你若也有行俠之心,不如跟我們一走,待到安全之地,舍妹自有千里取他人頭之法!”
李藥師聽得目眩神馳:“世間當真有此仙術不成?”
張出塵笑道:“你我三人聊得投機,不如就此結成異性兄弟,將來行走江湖行俠仗義,豈不美哉!”
李藥師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
說罷,三人搓土為爐,望空八拜為交,後人皆稱其為‘風塵三俠’!
次日天明,李藥師尋了個由頭,說想回家探望親娘,府內書記數不勝數,因此也不缺他一人,管家欣然應允。
待李藥師前腳出了越王府,張氏兄妹便悄無聲息地遁去了。李藥師連夜寫下書信留在房中,然後隨便取了些金銀便出了長安城,直奔三人相約之地--太原城。
李藥師一路不敢耽擱,凡住店皆用李靖之名,這藥師二字,就算是捨去了。待他到了太原城外時,張氏兄妹已經等他多時了。
三人碰面一陣寒暄,然後在城外找了個小酒攤閑坐了一會,待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張出塵笑道:“二哥,咱們去山中走走如何?”
李靖點頭道:“好,正要見識三妹的手段!”
說罷,三人攜手攬腕來在一處山腰,只見張出塵將身後劍囊解下,從中抽出一口短劍來,這短劍寒光奪目,劍身上自帶一股紫氣繚繞,看上去鋒利非常。
張仲堅道:“此乃家師所賜飛劍,有個名兒,叫做‘天鳶’,運將起來可殺人於千里之外!”
張出塵口中微念咒語,然後將天鳶劍望空一拋,接着伸二指輕點劍身,耳輪中只聽“嗤”一聲輕響,天鳶劍頓時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長安城飛去,在夜空中極是耀眼。
此時楊素正在府內聽罷了歌舞,然後點了一名歌姬準備進內宅淫樂。忽見殿外宛如白晝一般光亮,接着一道劍影飛進殿內,在楊素麵前一晃。
楊素就覺得脖項處一陣發涼,然後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接着那劍影饒殿一周,又飛了出去。殿內眾人都看得殺了,有太監緩過神來回頭一瞧,當即便嚇得尿了褲子,原來越王楊素的人頭已然不見了,只剩下一副身軀和血淋淋的脖項!
此時大殿內已然亂做了一片,歌姬和樂師們早就嚇得亡魂皆冒了,只有幾個老太監尖聲叫到:“不好了!!!王爺被殺啦!!!快來人吶!!!!!”
張出塵在山腰處猛然睜開雙目喜道:“成了!!!”
張仲堅也微微吐了口氣:“看來楊素人頭已然斬下了,就等天鳶回頭,咱們再做慶賀便是!”
張出塵手搭涼棚眼望長安方向,遠遠就瞧見一道光華飛來,此時已然到了太原城上空。
張出塵微微點頭,便要掐訣收劍。突然間,那天鳶劍猛然定在了半空,竟是半分也動不了,張出塵見狀大驚,連忙掐起劍訣往回招,可是連用了幾次力都沒有效果,那天鳶劍似是被什麼東西給拉住了。
“不好!”張出塵鼻窪鬢角都見了汗,“太原城中有高人截劍,此人修為遠在我之上!”
張仲堅也看出了不對:“除塵,那天鳶劍怎麼消失無蹤了?”
張出塵垂首嘆氣道:“此劍與我已經沒了聯繫……”
就在三人驚疑之際,就聽身後有人悠悠道:“劍到是把好劍,可惜,你等修為太差,無法發揮此劍威力之萬一!”
張出塵大驚回頭怒道:“誰!!”
只見一個極是英俊的少年道士,左手提着越王楊素的人頭,右手二指捏着天鳶劍,正微笑看着張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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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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