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間道
高喚家到那位阿姨家只有十分鐘的車程，高喚自己開車，換了一輛比較低調的奔馳。
有的人可能下意識地認為被出軌的女人往往面容憔悴，神態可憐，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祥林嫂的氣質。但事實上，我接觸到的女性客戶大多言語犀利、精神充沛，將清除插足者當做一種任務而非受到傷害后的應激反應。我曾和女王大人探討過這個問題，據她這位已婚女人說，婚姻，就是女人成長的加速器，還是粒子級別的。而現在坐在我面前的這位歐陽女士，顯然就成長的很好。
“喚喚的朋友是吧！但現在這裏只有你、我和高喚媽。所以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工作就是工作，我分得清。還有，這是我的名片。”我的名片上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我的電話、姓名、和事務所名字，辦公地址什麼的則完全沒有的。
“壞馬事務所？哼。”歐陽女士冷笑了一聲，“好馬不吃回頭草，所以你們事務所要幫客戶把男人都訓練成壞馬？那客戶成什麼了？專挑壞馬騎？”
看着對面的女人，在這樣的天氣里卻穿着一件深橘色長袍，在家中還帶着鵪鶉蛋大小的黑珍珠項鏈，我只有在心裏默默念叨“客戶至上，客戶至上”。
“歐陽女士，我想今天的重點不在我們事務所的名字吧。為了不浪費您寶貴的時間，我們還是直接談一談您的需求吧？”
歐陽女士大概是習慣了主導別人，見我如此直接，她的表情十分不爽。
“歐陽，你就把現在的情況和五月說一說吧！”高喚媽適時的出來圓場。
“我老公一直非常忙，不在家是常事，但他經常會和我說一說最近在忙些什麼。可這一兩個月，他明顯和我話少了，我問過兩次，他也只說最近在幫朋友做些事情。我本來是出於好心，怕他幫朋友做了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所以偷偷看了他的手機，發現有一個署名‘日不落的城堡’的人經常問他方不方便出去。我看了那個人的朋友圈，什麼都沒有，頭像也是個城堡，不知道男女。”
歐陽女士突然停頓下來，她看着窗外，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項鏈，“上周我女兒從美國回來了，她一直是她爸爸的心肝寶貝，每次回來，她爸不管多忙都要先陪女兒兩天。可這次，女兒到現在還沒見到爸爸的人影。”
通常面對客戶控訴自己的男人如何違背山盟海誓的時候我是無感的，但一遇到男人對自己的兒女不夠盡心我就會非常不爽，大概因為我也是曾經的受害者吧。
“那您現在有懷疑的對象了么？”
“沒有，在這之前我一向很尊重我老公的私隱，他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我一般都不會探究。”
我看着歐陽女士，她也在看着我，很多人說，敢於盯着你眼睛說話的人多半不是在騙你，這話純屬放屁。以歐陽女士這麼強勢的性格，我不相信她從未試圖探究過自己老公的私密生活，即使是性格十分溫和的妻子也會對丈夫在婚姻生活以外的事情感興趣，除非，兩人的感情早就比較淡漠。
“我了解了，那就先從確認‘外遇’這件事開始吧！”我說著從包里掏出一個文件夾，
“這是報價表，請您過目。需要提醒的是，如果經過調查您的老公並沒有發生婚外情，我們是不退還定金的。”
“那我怎麼知道你們的調查是否盡職呢？沒準你們根本沒調查。”
“我們會告訴您那個城堡的主人是誰。”我微笑着承諾道。
歐陽聽我這樣說，才開始認真地研究價目表，“你們規定的可夠細的啊！任務執行到哪個階段價格都是不一樣的。”
“是的，您可能也看出來了，我們的收費不便宜，但我們會盡量做到讓客戶省心。也就是說，不管任務執行中付出怎樣的成本您都不用再管，我們一價全包，給您的就是結果。而您，現在要選擇的就是哪種結果。”
“‘入侵者驗證’、‘入侵者清除’、“回心轉意”，我看你們做到前兩個還有可能，第三個怎麼可能呢？大家都是成年人，難道還相信偶像劇里一個人的心是那麼容易挽回的？”
“如同您說的，做到這點很難，所以這個套餐我們一般不推薦，倒不是讓過錯方回心轉意太難，而是任務周期太長，我不太喜歡。”
歐陽女士哼笑了一聲，“那就這個吧！反正你們寫了，如果任務沒達成，只收取定金。”
我在心中長嘆了一聲，又一個傻女人。說出來可能沒人信，即便“回心轉意”套餐是三個套餐里最貴的，貴到要在前面兩個套餐價格加總的基礎上再多個零，大多數客戶也仍然會選擇“回心轉意”套餐，而且，大多數都像歐陽女士一樣，嘴上說不信，還偏偏要迎難而上。
“請您給我一個您的聯繫方式，確保我們能隨時溝通。稍後我會把查到的信息及時向您彙報。”
“稍後是多久？我挺好奇你們事務所的效率的。”
“三天左右吧！”其實用不了三天我就可以將城堡的主人是誰查出來，但一般我會說得比較寬裕，這樣客戶體驗會比較好。
“行，你查一下，定金應該已經到了。”
“不用查，我先走了。嗯.......還有一點需要提醒您，我們只對您負責，換句話說，萬一您需有人幫您和您先生對峙，我們是不會出面的。”
“這個不用你提醒。”歐陽女士依舊高傲。
高喚媽沒有讓歐陽女士出門，我們叫上正和歐陽女士的女兒聊天的高喚一起離開。等回到高喚家，高喚媽趁高喚去停車的時候拉住我，“五月，阿姨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阿姨您說。”
“這個......歐陽她老公，就是裴天明，他，他委託我調查他老婆。”
“什麼？”饒是我這樣每天和暗黑八卦糾纏在一起的老油條也對這家子的需求感到為難。“阿姨，這個.......行有行規，我不能伸手收兩邊錢。”
“我知道，但這不算收兩邊錢啊，裴天明那邊，算是我委託你的。”
“您和歐陽阿姨不是老朋友了么？”我突然有些脊背發涼。
“我們是好朋友，但若說老朋友，我和裴天明認識的更早，早年我因為性格太直被人整，還是他救了我，所以這次他求我幫忙，我不能不幫。”
高喚媽說的話我不知道真假，但可以確定的是，高喚媽和裴先生的關係不太簡單。“那裴天明是不是已經知道他老婆委託了我呢？”
“不知道，你懂的，我不會兩邊說的，他們都不知道對方在調查自己。”
我心裏清楚，憑自己和高喚的關係，根本沒辦法用行規將高喚媽對付過去，更甚者，在弄清高喚媽和裴天明的關係之前，我都不敢向高喚透露裴天明委託高喚媽的事。
當天下午，高喚收到了當地圈子裏一位“好姐妹”的生日party邀請。
“我靠，這事兒太早了，我都忘了！”高喚一邊嫌棄地看了眼手機，一邊替她老媽從LV官網上挑選着新品包包。
“喚喚，Lisa的媽媽之前還問過我你什麼時候回來呢，我說你最近就會帶朋友們回家玩幾天，她媽媽說邀請你們一起過去哦。”高喚媽親自下廚為我們煮糖水，Anna女王則在旁邊體貼地打着下手。
“乾媽，我要去！讓我見識一下你們土豪的生活吧！”范霜霜兩眼放光地盯着高喚媽。
“得了吧你！你熬夜從來不過11點！”高喚似乎對參加那位“好姐妹”的聚會非常抗拒。
“你是不是被她搶過男人啊？”探聽八卦一直是我的愛好。
“我呸！是她男人追過我！”高喚向上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那女的從幼兒園就開始談戀愛，一直談到上中學，還天天裝得不食人間煙火，其實腦子裏除了男生沒別的！”
“我們也是啊！”范霜霜就喜歡看高喚生氣。
“滾！”高喚也不管她老媽在不在場了，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那會她老公，當時還是我們班班長，喜歡我，說什麼我是他心目中的白色馬蹄蓮，自己就是滋潤我的土地，一生一世只愛我！給我噁心的！結果呢，被我婉拒后沒幾天就跑去追Lisa了。”
“那你也不應該對人家Lisa意見那麼大啊！”高喚媽適時出現打破了高喚的憤怒結界，把我們一群人釋放了出來。
“你不要的還不許人家要啦？”我知道自己問這話的時候透着一股酸味，但我就是想搞清楚，為什麼大家現在都這麼自私，自己不稀罕的也得當備胎留着。
高喚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沒有接話，我立刻有點後悔，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像個怨婦？還遷怒自己的朋友！簡直不折不扣的賤人本賤！
最終，我還是被高喚、女王和迫不及待的范霜霜拉去Lisa的生日party。女王大人臨時購置的MarchesaNotte珊瑚色荷葉袖禮服將腰胯曲線勾勒得勻稱完美。而范霜霜則在高喚衣櫥里自選了一款網紅專用品牌selfportrait天空藍蕾絲無袖連衣裙。
“這個顏色容易顯黑啊！”高喚正站在衣帽間裏一套一套挑選着衣服，她拿出一件黑色的抹胸小禮服，“這個都比你那個強！”
“這麼顯黑的顏色不是你自己買的吧，是不是咱媽給你挑的？”范霜霜塗完眼影，又開始花眼線，“這個顏色啊換做別人穿肯定黑成球，但我白啊！而且，只要粉底和高光鋪墊的好，咱什麼顏色都能駕馭。看我直播的粉絲們一看我穿這件衣服好看就會去試，結果呢？”范霜霜又在鏡子前檢查了一遍妝容，繼續道“結果啊，他們穿上身時就會感嘆原來自己那麼黑，然後呢，他們要麼覺得是我霜霜大美人太漂亮了所以穿什麼都好看，要麼，就是那些皮膚不黑的，認可我推薦的衣服美貌無敵，你說我是不是怎樣都贏？”
“我看你們做直播的都是心機婊。”高喚不屑道。
“那個.......有沒有適合胖美眉穿的？”我右手舉過頭頂，用大拇指筆直地向下指向自己。
“哎呦，怎麼忘了你了！”高喚說著將那件黑色抹胸禮服扔給我“這件彈力大，你試一試！”
我看了一眼標牌，“0號！親，我怎麼也得2號吧謝謝！”
“Sorry！Wearezerogirls！”高喚掐腰向我拋了一個媚眼。
我撿起那身BlackHalo的抹胸短款小黑裙走向另一個衣帽間，順手搶過范霜霜的化妝包，“給大爺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