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逼‘蠍子’現身
羅陽的歸案,在景山分局的全體幹警中引起不小的震動。一個上午,各個辦公室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大家面露喜色,把昨天夜裏龐舒抓捕他的事描繪得神乎其神,彷彿親眼所見一樣。當然,也有感到面上無光的,那便是刑偵大隊的人啦。這一段時間他們為了能抓住羅陽,勞心勞累的,連個像樣的假日都沒休過,可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鬧騰了半天,卻讓一個被警局除名的女警把他給抓住了。想想,這些個生龍活虎,六尺來高的漢子就覺得窩囊。
送走龐舒,朱峰迴到隊裏,一見大家的神情心裏就明白了幾分。
“幹啥?一個個像叫霜打了似的,都待在辦公室幹啥?羅陽被抓了就讓你們腦袋耷拉下來了?有能耐的去把‘沙塵暴’給我抓來。”他轉過臉又特意看了看方博和郭冬,“還有你們兩個臭小子,康萍活着的時候你們又是爭風又是吃醋的。這會兒她死了,去替她報仇哇?”
方博卻在想着郭冬曾看見羅陽和龐舒在海里游泳的事。他瞥了郭冬一眼,郭冬的臉都快成了醬紫色。
朱峰呼嚎完了,便去了副局長的辦公室。徐昊天剛從外面回來,與刑偵大隊的人一樣,臉色也很難看。朱峰心裏清楚,大家都為沒能親手抓住羅陽而感覺憋屈,哪怕是領導。
“走,去審羅陽。”
還沒等朱峰的屁股落座,徐昊天就抬腳往外走。
“徐局,我去審羅陽不合適。”朱峰像是有意在氣徐昊天。
徐昊天一愣,這才想起朱峰和羅蘭的關係。可除了朱峰,他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便道:“有我在,我不信你們能當著我的面串供。”
因為是昨天夜裏到案,所以羅陽還被關在樓下的禁閉室里,暫時沒往看守所里送。他才剛剛睡醒,在外奔波了這麼多日子,這會兒他倒睡了個安穩覺。
一見徐昊天和朱峰,這傢伙的第一句話竟是,“我還沒吃早飯呢。”
徐昊天沒好氣地頂了他一句,“一頓飯不吃餓不死,先交待交待那樁案子。”
“你指哪樁案子?”
徐昊天氣得又瞪了他一眼,“你都幹了幾樁案子?”
“我一樁案子也沒幹。我說過,我是被人陷害的。”
“既然是被人陷害的,那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看守所,等待組織上的調查。你這一跑,等於告訴我們,那案子是你做的,你畏罪潛逃。”
“之所以跑,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冤枉。與其讓你們替我找證據,還不如我自己親自找來得快些。”
“那你找着證據了嗎?”
羅陽沒有吱聲。
“你跑了這麼久也沒找到有利於你的一點兒證據,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待你的犯罪事實吧。”
“我說過,葛菲不是我殺的,也沒罪行可交待,你們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呢?”
“你昨天夜裏跑到蘭溪谷幹什麼?”
“去抓犯罪嫌疑人宋寶昌。”
說到宋寶昌,羅陽看了朱峰一眼,當初他就曾對他的死亡表示過懷疑。朱峰面部表情平靜,好像羅陽在說一件與他筆不相干的事情。
“人你抓到了嗎?”
“當然。有人曾想把我和宋寶昌一起炸死,卻沒有得逞。”
“那宋寶昌呢?既然抓到了為什麼不移送公安機關?”
“我擔心他與‘瘦猴’一樣,前腳送進去,後腳就讓人滅了口。所以,我叫人把他帶走了。要不是為騰出時間讓他們走,我怎麼會被龐舒拿下?”
“帶走他的人是誰?換句話說你的同夥是誰?你們把宋寶昌藏在什麼地方?”徐昊天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徐副局長,如果我現在是您的下屬,完全可以把我掌握的所有情況彙報給您。可惜的是我現在是你的羈押人員,您認為我能如實地回答您的問題嗎?”
“好吧,我相信你有一天會回答我這個問題的。現在我們換一個話題,你是怎麼知道宋寶昌被人頂替了?”
“凡是不能證明我無罪的問題我都拒絕回答。”
“羅陽,我警告你,你這種低抗態度對你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殺人嫌疑的罪名都戴上了,還怕再多幾樁罪嗎?”
徐昊天瞅一眼朱峰,知道再審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他示意警察將他帶下去。
羅陽被重新拷上了手銬,卻沒有立刻往外走。
“你們安排誰去送我?”
“這有什麼關係?你還想再跑一次不成?”
“我有一個要求,你們去和看守所講,我要住單號。要是把我放到那些雞鳴狗盜的羈押人堆里,可別怪我不客氣。”
“你聽,你聽聽,”徐昊天衝著朱峰嚷,“你聽他這口氣。你以為你是誰呀?要不要給你開個豪華包間呀?”
“哼!豪華包間倒不用。不信,咱就試試。”
徐昊天氣得又白了羅陽兩眼,但不管怎樣,他還是和朱峰交待了幾句。
為了能有和羅陽單獨接觸的機會,朱峰決定一個人親自送他去看守所,他把羅陽拷在後排座位上。
警車駛離分局大門后,他語氣沉重地對羅陽說:“感覺出來沒有?徐局好像對宋寶昌的事格外上心。”
“是有點兒。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宋寶昌是在逃的殺人嫌疑犯。他又主管刑偵工作,關心這方面的事也屬正常。但有一件事你必需立馬就做,立即派人去北方駕校,抓捕姓姚的那位教練,趙小芸、宋寶義的那起交通事故是人為的。宋寶昌假死的事暴露后,他們會對他下手。”
朱峰已從董征那裏完全了解了宋寶昌宋寶義的事,但羅陽還不清楚宋寶昌被押走後發生的事,便說:“宋寶昌他死了。”
羅陽甚為震驚,“死了?什麼時候?”
“昨兒夜裏那兩位特警帶走他沒多久。”
“可昨天夜裏溝口那邊一直很安靜呀?”
“我分析兇手是採取對付張邁的方法將他滅口的。”
“又是暗器,這傢伙該不會就是賈樹仁吧?”
“錯不了。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兇殘的殺手應該就是賈樹仁。據方博郭冬他們講,那天他們抓捕賈樹仁,他在劫持康萍做人質時,都沒有扔掉手中的一個精緻保險箱。還有陳淑芳,她講那天傍晚是在接了賈樹仁的一個電話才去給他送的那個保險箱。像賈樹仁這種亡命之徒,在知道了被通緝的情況下,能冒着風險讓自己的老婆送那個保險箱,這說明什麼?說明那保險箱對他特別重要,我想裏面不會是珠寶票證之類的東西。”
“嗯,你分析的有道理。賈樹仁和宋寶昌是甥舅關係,讓他在其外甥暫時平安的情況下去殺死他,他未必肯做。可當宋寶昌真到了無路可退的時候,賈樹仁迫不得已就得聽從高強他們的。於其甩掉宋寶昌這個包袱,不如連我一起算計,這也是高強他們為什麼明知宋寶昌躲在蘭溪谷,卻又讓手下人告訴我的原因。昨夜要不是我突然間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果斷地衝出倉房,後果真的不敢設想。不成想,那宋寶昌還是沒逃出被滅口的下場。”
“這就對了。現在宋寶昌到底死沒死,他們的心裏也沒底。這件事目前就我們幾個參與行動的人知道,董局的意思要利用他演一出借屍還魂的好戲,逼‘蠍子’儘快現身。”
“這的確是個好招。”聽着董征的周密安排,羅陽就有些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他懇求朱峰,“你和董局說說,能不能白天關我,晚上放我出去?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完呢。”
朱峰沒等他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我的羅大隊長,你剛才要求住單號我就知道你的鬼心眼啦,等我和董局聯繫完再說吧。不過,今天你得進大號,有人想欺負你,你就狠勁給我收拾。弄出點動靜來,我好替你說話。”
羅陽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去過南屏山趙小芸的家,趙家夫婦前些日子被一個男人給接走了,村裡人說是到黑龍江散心去了。以我看,趙小芸的母親身體不好,不可能出遠門。那一帶是平島和東港的交界處,你最好和那邊聯繫一下,看他們有沒有發現無人認領的屍體,我總感覺這兩個人已經遇害了。”
朱峰答應立即去辦這件事。
回到局裏,朱峰先安排梁屹去了北方駕校,又給東港市公安局去了電話,然後帶人去了蘭溪谷,以宋寶昌在這裏藏匿為由展開調查。
一位姓成的負責人接待了朱峰他們,他講宋寶昌是自己找上門要求在花卉種植基地打工的,他們看小夥子挺精神的,就留下了。
“查驗過他的身份證了嗎?”
“這個嘛……?”負責人有點難為情,“小夥子說身份證弄丟了,正在補辦,所以……”
“所以就留下了?他可是被通緝的殺人嫌疑犯。”朱峰瞪他一眼。
負責人顯得十分驚愕,“怪不得昨兒夜裏又是爆炸又是放槍的,原來都是這小子招來的。”言罷,他又一臉歉意地說:“我讓人領你們去爆炸現場去看看吧,看有沒有其它罪證留在那裏。”
也不等朱峰有所表示,他馬上叫來一個小個子男人。朱峰客氣地對付負責人點點頭,隨那小個子男人去了東山坡上那處資本家的老宅。
倉房處已是一片殘壁斷梁,瓦礫破碎的廢墟,別說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尋,就連塊完整的木頭也沒剩下。
從四合院那
邊出來,朱峰又讓小個子領着參觀了一下花卉基地。已經接近中午,這個時候的花卉基地很寂靜,除了悶熱還是悶熱。不過,那些在花棚里忙活的年輕姑娘,卻是手腳不閑地在那裏倒盆植苗的。
“你們這兒的姑娘倒是挺漂亮的,讓這麼漂亮的姑娘干這些粗活兒,真有點可惜了。”朱峰看一眼小個子男人,現出一臉的惋惜。
“咳,你說她們呀?她們那不過是暫時的,在這裏待不了幾天就好走了。”小個子男人屁顛屁顛的,討好般在朱峰身前身後轉。
“待不了幾天?她們不是你們顧用的嗎?”
“噢,她們是小時工。”小個子覺得自己說多了,急忙搪塞了一下……
然而,逼迫“蠍子”現身不是那麼容易的。羅陽雖然收進看守所了,但這對與他們長期較量的對手來說,好比吃了幾顆速效救心丸,躲過暫時的危機而已。他們現在就像冬眠的蛇一樣,所有的貪婪和罪惡都深埋在地下了。高強的那些餐飲休閑場所,每天燈紅酒綠的人來人往。配上夏季的打折讓利惠客手段,媒體廣告的宣傳力度,龍騰集團公司再次披上彩色的外衣,在全市同行業的競爭中,還真有那麼點兒雲騰龍躍的意思。
朱峰在蘭溪谷可謂一無所獲,梁屹帶回的是姚教練一月前因誤食毒蘑而亡的消息。這讓景山公安分局刑偵大隊的這些整日為案子奔波的刑警們,感到就像進了一個充滿磁場的怪圈裏,在順着圓點走了一圈后,發現又回到了原地。好在東港那邊傳來消息,兩名愛好登山的大學生因一人不慎落進了那個地洞,趙家夫婦的屍體和另一具男性屍骨隨之被發現。“沙塵暴”這個惡魔,他枉殺無辜的罪惡又增加了兩筆。
朱峰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到羅蘭了。臨近開學,教師們都提前上班了。他給她撥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晚上他過去。羅蘭聽了後半話呀?”羅蘭細弱蚊蠅的聲音,“你還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呀?”朱峰聽了,就覺得一股暖流從體內通過,激動的眼睛都有點潮潤了。靜了一會兒,他才深沉地說了句,“等着我。”
朱峰有些孩子般的快樂,他一邊快樂地哼着小曲,一邊盤算着該買些什麼好吃的東西捎給那娘倆。多日來的緊張和煩惱,都隨着剛才這明智的決定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這才體會到男人該有家時就應該有個家,有了家他才懂得責任和付出。難怪隊裏這些臭小子們一聽見休假,樂得跟個撒歡的兔子似的。別看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個個神勇無比,威風凜凜的,回到家見了老婆,一個個比貓還溫順聽話。
在一樓大門口,朱峰遇見了剛從北京回來的佟嘯。佟嘯這次是去探望在那裏住院的政委郝大川的,他的肺癌等發現時已經到了晚期。
朱峰神情凝重的上前詢問郝政委的病情,佟嘯有些難過地搖了搖頭,“已經回天無力了,可憐呀,人瘦的不成樣子了。”
佟嘯想聽聽局裏近日的情況,朱峰又隨他返回樓上。副局長徐天下午的時候就出去了,朱峰和佟嘯彙報情況時,樓上靜悄悄的沒一個人來打擾。
朱峰向佟嘯講了羅陽被抓的經過和近幾天其它案子的進展情況。不過,他省略了董征副局長的刻意安排。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羅陽是遭人陷害的。他雖然有作案動機和在案發現場的人證物證,但這些證據是經不起推敲的,你現在仍然這樣認為嗎?”
“不錯,我仍然堅持我的觀點。而且我也會找到不是他作案的證據,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找到。”
佟嘯點點頭,又問:“你剛才提到了羅陽是去蘭溪谷捉拿宋寶昌時被龐舒給抓住了,宋寶昌不是死於車禍了嗎?”
“這件事我們應該感謝羅陽。在他潛逃的這些日子裏,不僅僅是在為自己尋找無罪的證據,而且一直在忙着偵察案子。宋寶昌是讓其弟宋寶義代死,這才躲過了公安機關的追捕,而他一直就躲藏在本市。包括這次,羅陽雖然抓住了他,卻拒絕說出他的藏身之處,我們也一時半會兒難以找到他。你知道的佟局長,宋寶昌可是‘619’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他掌握着犯罪組織不少罪征呢。”
“明天我來會會這個羅陽。”
“明天?”朱峰猶豫了一下,“明天是周六,我可是給隊裏放假了。”
佟嘯一拍腦袋,“我倒忘了。這樣吧,放你們的假,羅陽也不用往回提,我自己去。”
“還是讓我陪你去吧。但我覺着既便是你去會他,他也不見得會說出實情,他現在不相信任何人。”
“他不相信我們?那他相信誰?”
朱峰笑笑,“那就試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