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康萍—‘沙塵暴’真正的女兒
方博傷愈后還是第一次接受任務。興奮之餘,又多少有點兒讓他為難。
和一個感情糾葛不清的人談如此重要的任務,他擔心對方是為了得到他的愛才去做這件事。那樣,無疑對他們兩人都是一種傷害。可是除了她,他不知道還有誰更適合去做這件事情。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以請吃飯的方式解決最好。而且,他決定在正式和康萍談賈樹仁的問題前,先談清兩人的關係。
方博點了四個菜,要了兩瓶啤酒。兩人對飲了一杯酒後,他扯起了今天要說的第一個話題。
“康萍,感謝你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但我還是想和你認真談一談我倆的事。”
康萍已經預感到方博要談什麼,她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好在自方博受傷后,她已經變得成熟起來。
“我倆好好的,你要談什麼?”
為了給自己鼓勁,方博又喝下半杯啤酒,“我接到一個很重要的偵察任務,需要得到你的幫助。”
康萍一下子高興起來,“好呀,快說讓我幹什麼?”她也喝下半杯酒。
方博的表情卻凝重起來,“可我不想傷害你。”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氣,“當我講明這件事情后,你也可以選擇不做。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為了我勉強去做這件事情。”
儘管方博覺得並沒有完全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但康萍已經聽得很明白了。她把另半杯啤酒一仰脖喝下去,然後又去抓酒瓶子。
“康萍。”
方博按住她的手,兩眼征征地看着她。
康萍凄楚地笑了一下,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行了,談正題吧,我已經聽懂你的意思了。感謝你們朱隊對我的信任,感謝你的坦誠。”
方博避開了她的目光,“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康萍用手勢制止他繼續把話說下去,“說說吧,也許我真的可以……”
方博盯着康萍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簡單地列舉了一下賈樹仁的犯罪事實,“犯罪嫌疑人證實,柳林鎮那次槍戰就是你姨夫一手策劃的,就連小敏被劫,車上安放炸彈,都是他安排的。”
康萍已經忘記了方博剛才帶給自己的不愉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呀地問:“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怎麼可能拿這麼重要的事情和你開玩笑?據我們掌握,賈樹仁就是黑社會組織的頭目‘沙塵暴’。”
康萍半信半疑,“就算他是黑社會的人,可他也不會殺害自己的女兒呀?我親耳聽他說過,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把小敏從車後備箱裏救出來,她早被炸死了。”
“這正是他的歹毒之處。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小敏不是賈樹仁親生的。”
康萍不再做聲了,這件事她是知道的。那時候她還在上護校,有關血型之類的醫學問題還是懂得一些的。小敏急性闌尾炎手術,她清楚地記得她的血型是o型,而她的小姨和姨夫則一個是a型一個b型。原以為姨夫不懂得這些,原來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見康萍沒有反映,方博還以為她拒絕幫助他們,沒想到她在沉思片刻后竟答應了他的要求。
“說吧,要我怎麼做?”
方博的眼睛立刻放出熱烈的光芒,“康萍,你真的肯幫助我們?”
“如果真像你說的,他就是那個什麼‘沙塵暴’,我可以幫着你們。不過,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着他了。”
“這個我們知道。他好像去南方進貨去了,是不是聞着風逃了也不好說,估計他現在已經覺察出我們要抓捕他。也許他現在已經回平島了,但河川街農貿市場那兒他是不會出現了。”
“那兒你們已經佈控了。”
“平島所有的重要交通要道口都有人在搜捕他。”
“那他可能不會回咱平島了吧?他手裏很有錢,具體多少連我小姨都不清楚,他就是跑到哪兒都會過得悠閑。”
方博一聽馬上囑咐她,“這件事千萬不要透露給你小姨,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夫妻。你可以在這段時間去接觸一下你小姨,只要發現他有消息就馬上通知我。”
“那你呢?你具體作什麼?”
方博本想把自己已經在賈樹仁家附近蹲坑的事告訴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怕她知道后反爾多了一份心思。他心裏明白,康萍既便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她也未必在心裏放得下他。於是笑道:“我嗎?自然有我的事,再說,我的身體還沒康復呢,領導也怕我累着。”
兩人吃完飯,方博送康萍回家。到了小區門口,方博讓康萍一個人下車走了,他讓出租車司機調轉車頭,順原路返回。剛才從酒店出來,他看見郭冬也在裏面,他不知道他看沒看見他和康萍在一起。不過,他估計他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郭冬是和幾個社會小混混在吃飯,為了儘快找到那個從他手中跑掉的李少奎,他想在他們身上下點功夫。
看見方博來了,他便另選了一張桌子同他坐下。對自己的這位救命恩人,郭冬每次見到他都有一種愧疚感。
“怎麼樣?你們有進展嗎?”
方博一聽臉就紅了,“你說我和康萍?”他哭笑了一下,“要我怎麼解釋你才可以相信?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們之間沒有你說的那種關係。”
郭冬笑笑,“別以為我還在記恨你。我對天發誓,只要康萍覺得幸福,我衷心祝福你們。”
方博無可奈何地嘆口氣,“我已經懶得和你解釋這件事了,隨你怎麼想。”接着,他把話題一轉,瞅着那些小混混說:“他們那邊有好的消息嗎?”
郭冬搖搖頭,他嘆了一口氣,“他們連這方面的一點消息也沒有,這李少奎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似的。”說到這兒,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神秘地把頭伸到方博跟前,壓低聲音道:“前幾天我看見咱們羅隊了。”
方博警惕地看看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的談話,也小聲問道:“在哪裏看見的?”
“在海邊。”
“在海邊?他在那裏幹什麼?”
“和一個人在游泳,還是個女的。我猜想咱們的羅隊在談戀愛。”
方博瞪他一眼,“去你的。他叫人追得沒處躲沒處藏的,還有那心思。”
“真的,他真的是和一個女的在游泳。但是如果我告訴你他是和誰在一起游泳,你一定會罵羅隊的。”
“誰?總不會是康萍吧?”話一出口方博又很後悔,他吐了下舌頭。
“是我們分局除名的那個漂亮警花。”
“龐舒?”方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他們怎麼可能走到一塊,這怎麼可能?”
“這有什麼不可能?”
“找一個被公安局除名的女人做老婆,那多沒面子呀?就算她長得漂亮。”
“別忘了,羅隊他可是通緝犯,背着殺人嫌疑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就算魚找魚蝦找蝦,那龐舒只不過是被除名,也不可能找一個通緝犯呀。除非……”
“除非什麼?”
“沒什麼。不過,你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方博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我知道,我連朱隊都沒說。我也是怕……”顯然,郭冬和方博想到了一起。
“咱們還是別關心那些不該咱們關心的事,有時間你還是多關心關心康萍吧。”
一聽這話,郭冬便不做聲了。他不是不相信方博,而是覺得自己再努力也是白搭。女人一但移情別戀,是很難改變心態的。
……
康萍一個人沿着小區裏的綠化帶慢慢地往家走,心裏在思索着方博剛才說的話。賈樹仁,這個自己叫了二十幾年姨夫的男人,他真的像方博說的那麼壞嗎?
康萍的家原本在吉林白城。賈樹仁在做生意發了財后,就給她家在這邊買了房子。那幾年戶籍政策正好放寬,只要一次性投資八十萬買房子,就可以落戶口。這樣,在她小姨陳淑芳一家來平島定居不久,她們全家也舉家遷到了這裏。她在這裏考上了護校,又是姨夫幫着安排了工作。不管從哪頭講,姨夫賈樹仁對她們家都是有恩的,她真的不願意把姨夫往方博說的那些事上扯。
在樓底下,康萍抬頭望望自家黑咕隆咚的窗戶,這才想起父親還在班上。她突發奇想要去小姨家看看,興許能知道有關姨父的事。於是,她連家也沒回,又折回身往外走。
書香苑小區離康萍家約有五站地,她來到小姨家時小敏在外補習功課還沒回來。明年小敏就該升高中了,所以一個假期她都在外面補習功課。
陳淑芳像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見康萍來了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一段時間因為賈樹仁不在家,她每天一個人店裏店外打理生意,自然是十分辛苦。
康萍不動聲色地和小姨嘮了一會兒,便問姨夫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
陳淑芳想都沒想,張口道:“可能是不順吧,按說早該回來了。”
“那你沒給姨夫打個電話問問?”
“他那手機三天兩頭換,都是他來電話。你姨夫說再有個三五日就回來了。怎麼,找他有事?”
康萍不敢多說,忙道:“沒事兒,我隨便問問。”
陳淑芳忽然想起康萍好像在追救小敏的那個警察,便關切地問:“你和那個方警官處的怎麼樣了?”
康萍正為這事上火呢,見小姨問起,就嘆了口氣,“已經沒戲了。”
陳淑芳一愣,“不是一直處得挺好嗎?怎麼說沒戲就沒戲了?那小夥子真的不錯,連你姨夫都誇他呢。他說救小敏那天,他為自己的戰友擋子彈,受了重傷還一槍擊斃了那個歹徒。”
“是,姨夫說的沒錯。可他再好也和我沒關係了。”
“你們真吹了?”
“小姨,不是吹了,是人家壓根就沒答應
過我。”
陳淑芳像是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似的,自己喃喃道:“是啊,看不上的再怎麼努力也是白搭。”
康萍一下子想起小敏非姨夫親生,而且方博還說他曾想殺了她。她不知小姨剛才的話具體指的是什麼,是指她和姨夫嗎?還是指她和小敏的生父。於是,她不動聲色地問:“小姨,當初你是怎麼和姨夫認識的,真的是我媽給你們介紹的?那時候姨夫一定長得很帥,是吧?”
康萍這一問,一下子觸到了陳淑芳的痛處。對於賈樹仁,她是既愛又恨。陳淑芳是通過大姐陳淑芬認識賈樹仁的,初次見面,她一下子就被他那俊逸的外表和特有的軍人氣質所征服。論長相陳淑芳是絕對不及大姐陳淑芬的,雖說是一母所生,但兩人卻是一個貌美如花,一個卻是相貌平平。可能因為介紹人是自己的姐姐,賈樹仁竟然沒加什麼思索就同意了這門婚事。婚後,賈樹仁還是很顧家的,而且絕對讓妻子過的衣食無憂。在經過一段看似平和的家庭生活后,賈樹仁便經常託辭外面有應酬而夜不歸宿,這讓陳淑芳心裏很是疑惑卻又說不出別的。直到有一天賈樹仁又推說有事晚上不回來時,陳淑芳便暗中跟着他,這一跟差點沒把她給氣死。原來丈夫去秘密約會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親愛的大姐陳淑芬。如果換作別人,陳淑芳會不顧死活地跟她大鬧一場,可賈樹仁的情婦畢竟是自己的親姐姐。姐夫對姐姐是那樣的好,而且他們還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兒。這事兒如果敗露,自己的家保不住,他們那個家也散了。思來想去,她只有把苦水往肚子裏咽。但是忍讓帶給她的是無盡的苦悶,賈樹仁除了帶回家一些來路不明的錢,還經常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帶回來。一次,賈樹仁帶回一個叫邢玉濱的男人。可能為躲什麼事,他在他們家一住就是個把月。而這期間,賈樹仁經常瞅着連襟康清泉開火車離開家的日子去陳淑芬那兒廝混。一天深夜,邢玉濱趁機姦汙了她。事後他威脅她,如果把這件事告訴賈樹仁,他定會殺了她全家。陳淑芳本來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再加上怨恨賈樹仁的所作所為,也想就此報復他,就把這事忍了。後來她跟賈樹仁來到平島,原以為這回他該跟大姐斷了,誰成想他又在這邊給她也買了房子。她為此氣得大病一場,但想想還是忍了。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小敏不是賈樹仁的孩子,而是那個挨千刀的邢玉濱的種,這件事在小敏出生不久她就知道了。一個女人一但有了短處,人家身上哪怕生瘡了流膿了,自己是斷然不能去揭那道瘡疤的。好在來平島不久,大姐陳淑芬被查出患了癌症。隨着陳淑芬的去世,她又得知一個驚人的秘密。命運真會拿人開玩笑,原來,那康萍才是賈樹仁的親生女兒。這個秘密是在陳淑芬臨咽氣前告知她的,她懇求妹妹原諒她。她當時對妹妹說,她喜歡賈樹仁,在當時她只要和康清泉離婚,他們一家三口完全可以名正言順地生活在一起。但自己畢竟比賈樹仁大四五歲,一但將來他移情別戀,那豈不是苦了自己。可她又不想就此失去他,終於,她想了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既保全自己的婚姻,又永久地和他保持着那種關係。於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聽了這一番話陳淑芳真是心如刀攪。自私的姐姐竟為了自己的一時歡娛,而犧牲了妹妹一生的幸福。但此時此刻她又怎能去指責一個快要離開人世的人,她含淚答應大姐一定替她照顧好康萍。陳淑芬又最後要求陳淑芳,不要讓康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想讓女兒過清靜的生活,更為了讓丈夫有個幸福的晚年。因為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除了妹妹陳淑芳就是丈夫康清泉了。
看着康萍,陳淑芳的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憐愛之情。自從大姐去世后,她已經視康萍為親生女兒一般了。女兒小敏雖然也生得乖巧可愛,卻不及她的表姐。康萍完全是繼承了她父母的優點,出落得俊美俏麗。當然,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賈樹仁的兇殘險惡之處。如果知道,她是絕不會拿着花一樣美麗的外甥女兒與她那靈魂醜陋的父親相比的。
“康萍,聽小姨的話,感情這東西勉強不得,就像我跟你姨夫……”陳淑芳看看外甥女,欲言又止。“你原先那個警察朋友不是挺好嗎?你還是和他合好吧。”
“小姨,那會讓他瞧不起我的。”
“那有什麼?就算你追求過方警官,他不是一直沒有答應過你嗎?那個郭警官如果真心喜歡你,他是不會計較這些的。要不,小姨替你說去。”
康萍很堅決地搖了搖頭,“算了,小姨,這事還是先放放再說吧。我喜歡的人是方博,我覺得他之所以拒絕我,是礙着郭冬的面子。以後等郭冬結婚了,他沒準就接受我了。”
陳淑芳笑了,“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呀?”
康萍調皮地一歪頭,一字一板道:“這叫做好飯不怕晚。”說罷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敏補習功課回來了,一見康萍就摟着她的脖子,央求她留下來。想想方博交給的任務,康萍爽快地答應了。
鬼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