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友
果不其然,當和尚這一招是很奏效的,溫庭筠聽罷沒有繼續再問下去。當然了,此情此景也沒有可問的內容了,難不成還要問人家的師父是誰,都教過你什麼經卷不成。
很顯然,要問的話到此為止,咱說說別的吧。
“張威?嗯---,好名字,威武俊朗,有氣場有個性,這個名字好啊!我看你年齡不大,就稱呼你賢弟如何?”
賢弟這個稱呼好了,一聽就是文化人的稱呼,比起現實社會稱呼對方為“哥們”或者是“夥計”好聽多。
張威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溫庭筠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既然這樣,那張賢弟今後有何打算呢?”
打算?好遙遠的事情啊!
“哎---,不瞞溫兄,此時的我可以說是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原本想離開寺廟來到長安找個活讓自己安下身,以後再做更大的圖謀,誰知道這長安城雖大卻沒有我張某的立足之地啊!無依無靠,沒吃沒喝,實在沒法繼續生活下去,只好想到自殺了。”張威故意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說道。
裝就要裝的像一點,裝的不像那是要吃虧的,這一點張威深有體會的,有一次他裝病不想上學,就在父母轉身離開他房間的時候,他不知道是犯了哪根筋,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這下倒好,一頓爆揍之後,張威不但要老老實實的去上學,而且父母一口氣給他報了八個班。好傢夥,八個班呢,所有的主課都報上之外,什麼音樂、美術、體育、勞動等等,凡是能想到的都報上。
臨走父親還撂下了一句話:“叫你裝,這就是裝的下場。”
這一學期上下來,張威差點都休克了。
從此張威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裝逼不徹底,挨打挨到底;裝逼裝得像,勝似當皇上。
秉承着這一做人的原則,張威面色凄慘,一臉苦相,說話間,兩眼淚水打轉。
人都這樣了,溫庭筠也被感動了,趕緊說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長安雖大,平常人是沒法在這裏長久生活的。要不然大詩人顧況怎會對樂天先生(白居易字樂天)說出‘長安米貴,久居不易’的話呢?”
唐代的長安比今天的北京金貴多了,人人都爭着想走進長安城生活,今天又北漂一說,那時候或許也有京漂一說。
“先生說的太對了,這長安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張威也是一個順着杆子往上爬的人,既然溫庭筠對自己的謊言已經相信,於是他便裝出更加困難的樣子,也好博得更多的同情。
“賢弟莫要悲傷,你若不棄可以先在我這草堂待下去,等到有機會再出去尋找差事不遲。”他都已經可憐成這樣子了,溫庭筠還能說些什麼,只好留下他了。
史書記載,溫庭筠恃才不羈,不受羈束,縱酒放浪。從這些特點來看溫庭筠應該是一個豪爽的人,一般情況下,好爽之人也是樂於助人的。張威算是遇到貴人了。
聽完溫庭筠的話,張威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端起酒碗對溫庭筠道:“先生就是我張威的再生父母,張威感恩不盡,先干為敬。”說罷一口喝完碗中的酒。
咳咳咳---
或許是喝的太猛了,張威連連咳嗽起來。
剛才是兄弟,轉眼就成了再生父母,輩分變得好快啊!幸好溫庭筠沒有按着他的思路來。
“賢弟喝慢點,石凍春這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後勁十足,喝的太猛很傷身的。”溫庭筠關切的說道,“其實賢弟不願意禮佛也在情理之中,想你也是年輕人,人世間有許多美好的事情你都沒有經歷過,就去受那種清修之苦,也是為難你了,為兄理解你。”
說罷溫庭筠端起酒樽對張威道:“來---,為你脫離清修之苦喝一個。”
溫庭筠原本就是一個會享樂的人,當然能夠理解張威那種逃離苦海享受人間榮華富貴的想法了。
“張威何德何能遇到先生這樣的知音,真是三生有幸啊!”雖然張威愛說謊,愛裝可憐,但今天面對溫庭筠如此坦誠的接納自己,而且還能夠對他的謊言予以理解,張威真心感謝了。
溫庭筠笑道:“賢弟切莫這樣說,其實當初的我跟你今天一樣可憐,要不是友人真心相助,我恐怕也是活不到今天的。”
“哦--,先生竟有如此經歷?”雖然張威喜歡溫庭筠洒脫的性格,但對於眼前這位大詩人、著名詞人了解的還真不多,要不然三年的高中,他咋能念五年呢?
“想我溫庭筠也是名門之後,先祖也曾是位居宰輔的人,可誰曾想到了我這份上,一切盡不如人意啊!人到中年依然是一事無成,說來慚愧啊!”溫庭筠感嘆道。
張威有所不知,溫庭筠本是唐初宰相溫彥博之後裔,不過等到了溫庭筠的時候,已經是家道中落,勉強度日了。
“人到中年,先生今年?”聽到溫庭筠提到自己已經是人到中年這話,張威本想問一問溫庭筠到底是多大了,但轉眼一想,這大唐時代跟現代社會大概是不一樣,貿然問人家年齡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
“四十歲了。”溫庭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
年齡是一個敏感的話題,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如果沒有一番成就的話,人家會說你虛度光陰的。
四十多歲的溫庭筠在神聖的科舉考試道路上依然沒有取得成就,哪怕是很小很小的成績?
苦悶、彷徨、壓抑、難受、掙扎等等。凡是能夠描寫失意的詞句幾乎都能夠給當時的他用上。
四十歲了?
張威吃驚的望着眼前這個老男人,心想你都四十多歲了,咋還是這個樣子呢?在封建社會那種只有當官才能夠衣食無憂的年代,至少也應該混個一官半職啊!不為光宗耀祖,至少也不至於把自己餓着。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溫庭筠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應該是自己叔叔輩的人了,還叫自己為“賢弟”顯然是高台自己了。於是張威轉變話題道:“我看先生所居住的地方還算不錯,雖不算闊綽,但至少也是衣食無憂,也很愜意的。”
“這都是友人所贈,還有就是孩子們專程從并州前來長安對我進行接濟。”對於這種寄人籬下,靠人養活的生活,溫庭筠倒是不覺着有所不妥,隨後笑了笑道:“再說了這秦嶺如此高大,萬物生長其中,隨便種些瓜果都能夠養活我等,勉強度日,不至於餓死。”
“嗯---,先生言之有理。”在此時的張威看來,溫庭筠今天的生活狀態完全是田園風光,過着無拘無束的生活。
秦嶺山邊的田園生活,真的像張威想像的那樣好嗎?不見得吧。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唐代的溫庭筠好酒,現代的張威喜歡泡吧。
雖然時代不同,但是二人的愛好幾乎是想通的。
這年夏日,溫庭筠和張威這兩個互不相干的人坐在一起開始暢飲,說著聊着時間過的也就快了。張威還沒覺着過多長時間,就已經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