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風雲變動
沈靜蓉柔聲道：“德妃娘娘過獎了。臣妾蒲柳之姿，怎麼敢說自己得到皇上恩寵呢？至多是皇上憐惜臣妾，給臣妾有沐浴龍恩的機會。”
沈靜月從小洞中看去，只見德妃面上露出滿意。她道：“果然皇上寵愛你，你這般剔透玲瓏的人兒，本宮也十分憐惜。”
沈靜蓉笑而不語。
兩人又虛情假意寒暄了一通，德妃終於露出來意：“聽說是你諫言皇上讓大皇子隨行。又聽聞皇上此次決意立儲。這都是你的功勞吧？”
沈靜蓉微微一笑：“德妃娘娘言重了，這並不是臣妾的功勞，而是皇上心中就是如此想的。臣妾只是一介女流之輩，怎麼能知道皇上心中的英明決斷？更何況大皇子已十歲，聰明好學，皇上立儲之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德妃笑了：“好，好一張伶牙俐齒，好一副七竅玲瓏心。本宮很是喜歡你。你若是有空就多過去東西二院坐坐，本宮有一株栽培的七色茶花，你可以來看看。”
沈靜蓉恭敬答應了。
德妃又坐着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走了。沈靜蓉恭送了去。過了一會，她回來，看見沈靜月正坐在殿中。
沈靜蓉笑道：“大姐姐方才都聽見了嗎？”
“都聽見了也都忘了。”沈靜月淡淡道，“看樣子這德妃不簡單，出言試探了你好幾次，不過你都避開了。”
沈靜蓉道：“是。宮中的人都不簡單。”
沈靜月明眸中神色複雜：“是不簡單，不過你應對的很好。看樣子德妃是要把你收做心腹。你好好在宮中待着吧。我回去了。”
沈靜蓉見她要走，立刻皺眉攔住道：“大姐姐要去哪兒？今日讓你來不是聽你這般恭維說辭的。”
“那你想要我做什麼？”沈靜月反問，“你已盛寵在身，以你的能力你不可能讓自己失寵，外加有德妃襄助你，你很長一段時間都可以自保甚至如日中天。你入宮的目的已達到了一大半，你還要我替你做什麼呢？”
沈靜蓉皺眉：“可是還有呢？姐夫怎麼辦？”
沈靜月眼中迅速黯然：“他還能怎麼辦？現在情形不明。人算不如天算，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沈靜蓉沉吟了一會，忽的道：“有個辦法可以暫緩姐夫的形勢。”
“什麼辦法？”沈靜月並不抱什麼希望，“他如今傷勢沉重，岌岌可危，還能做什麼？”
沈靜蓉笑了：“大姐姐你太過單純了。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爭鬥豈是你我女流之輩能懂的？花非花，霧非霧。姐夫也許是故作疑陣呢？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受傷，不過是想讓皇上放鬆警惕，或者是躲避皇上的加害呢？”
沈靜月聞言，渾身一震。
是的！
她怎麼沒有想到這點呢？
也許一切都是表象，都是假的。她是當局者迷，竟然沒有沈靜蓉想得深。
沈靜蓉繼續道：“這不就是我們進宮的目的嗎？看清楚形勢，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順便爭奪權力。大姐姐怎麼這麼想不開？”
沈靜月懨懨道：“不是我想不開，是我志不在此。你說的對，也許一切只是表象，是他們男人爭權的招數。你想做什麼解開龍墨炫的困局？”
“立儲！”沈靜蓉說得斬釘截鐵，“我要說服皇上立大皇子為太子，立德妃為皇后。”
沈靜月眼中亮了亮，道：“你想好了嗎？這樣做你風險很大。”
“富貴險中求。更何況只有這樣才能打破後宮的平衡。這個後宮中綺蘭宮與東西二院一直維持在一個很奇怪的平衡中。井水不犯河水。不過隨着大皇子年紀的增長，這個平衡很快就要打破。一旦打破，拓跋端紫就不可能坐視不理。她是拓跋王族的人，到時候拓跋王族不滿，皇上就會開始頭痛。而這個時候，皇上是立漢還是立異族皇子，顯而易見皇上還是傾向漢化，這就能導致拓跋王族對皇上的不滿，一旦不滿，皇上就只能依靠姐夫。這姐夫的有名無權的局不是就解了嗎？”
沈靜蓉說得頭頭是道。
沈靜月心中明白她說的是對的。只有後院起火，龍華天才會自顧不暇，求助龍墨炫。畢竟只有龍墨炫才可以鎮得住這些兇悍的異族人。
“好吧，你做吧。不過要保護好你自己。”沈靜月道。
沈靜蓉點了點頭：“這不就是你我姐妹入宮的目的嗎？大姐姐，你說是不是？”
沈靜月目光複雜看着她：“我一直都不喜歡你，直到現在我都不是喜歡你。不過自從沈家人皆沒，我對你已不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區別。我從來沒要求你為我做什麼，或者是你一定要做什麼才能繼承沈家。”
沈靜蓉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那大姐姐想說什麼？”
“我只願你活着繼承沈家，然後從今往後你做的事都是你喜歡的。”沈靜月道。
沈靜蓉想了半天，抬頭，妙目熠熠：“是，我都很喜歡。我喜歡操控人心，我喜歡爭權奪利，我喜歡在這後宮中與那麼多女人爭奪，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是的，我都很喜歡。我不僅僅是為了姐夫與大姐姐。是的，我很喜歡。”
沈靜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點了點頭：“那就好。”
“那就依你吧。”沈靜月道，“不過記得保護自己。”
她說著離開了明月宮。
沈靜蓉看着她離去的身影，久久才回神。她低語：“我也不喜歡大姐姐，一點都不喜歡。這些事都是我喜歡做的。”
……
沈靜蓉的行動力很快，不知她與龍華天灌了什麼迷魂湯藥，不過十日，龍華天竟下旨為大皇子封親王號，並賜良田，府邸，金銀珠寶，牛羊無數。再過五日，立儲的聖旨下，封大皇子為太子，入住東宮，並且賜封明妃為明貴妃。
同時一道封后聖旨下，德妃為皇后。
這三道聖旨簡直想是在一鍋滾燙的油鍋中一下子倒入了三大碗水，整個秦國炸了鍋。
沈靜月在御前伺候都能聽見每日每日宮人們的議論，大臣們紛紛入宮面聖，要麼是接受聖旨，要麼就是去勸諫皇上。不過龍華天其意已決，不知為何竟然很是堅決地拒絕了任何的人的勸告。
人人都道皇上中了邪，或是被狐媚迷了神智，竟然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又有人反駁道，東西二院本就有資格主持後宮，至於大皇子更是年紀已到，當上太子已是晚了。
兩派人眾說紛紜，整個後宮每日都有新的謠言，新的說法。每一日都不一樣的說辭。在這紛亂中，綺蘭宮終於出手。在一次偶遇中，不知沈靜蓉到底怎麼得罪了淑妃拓跋端紫，拓跋端紫竟下令重責。
沈靜蓉危在旦夕中，德妃親自出面，大大責罰了淑妃，並將飽受委屈的沈靜蓉晉陞為蓮貴嬪。
被訓斥的拓跋端紫不忿，前去找龍華天哭訴。但是奈何龍華天並不憐惜，反而斥責她無事生非。
含憤的拓跋端紫一怒之下請求出宮回族，龍華天不許。而聞之消息的拓跋王族聽聞拓跋端紫爭寵失利，並且皇子與太子之位無緣，大怒之下，派了使者入宮。
不知拓跋王族的使者向龍華天說了拓跋可汗的什麼言辭，竟然引得龍華天大怒，杖責五十大板，逐出宮外。並且回宮將拓跋端紫廢除，打入冷宮。
這局面倒轉就在一個月中。
等盛寵十幾年不衰的拓跋端紫入冷宮時，秦國的天氣剛好進入肅殺的深秋。
……
明月宮中，人來人往，暖意如春。升為蓮貴嬪的沈靜蓉容光煥發，清淡的姿容因為這幾個月的調養與榮寵而多了幾分貴氣。
四周伶俐的、聰慧的女官們圍着她說著笑着，清秀的宮女們紛紛奉上時新的果子。
沈靜蓉被圍攏在其中，面上笑容晏晏，十分美麗。
而此時，殿外走來一位面容普通的女官。她身量十分欣長，曼妙。不知為何，她一走進來，方才還十分熱鬧的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們只覺得眼前的女官看着普通，可是一舉一動，竟有種艷重天下的錯覺。
是她們眼花了嗎？還是這女官不一般？
沈靜蓉見那女官前來，還歪在錦墩上的身子直了直。她揮了揮手，身邊的女官與宮女們便悄悄退了下去。
沈靜蓉道：“大姐姐，好久不見。”
沈靜月仔細打量了她，點了點頭：“你看着還不錯。我以為你會被綺蘭宮那一位給鬥倒了。沒想到你竟然還能全身而退。”
“這不是大姐姐的功勞嗎？要不是大姐姐讓德妃，哦，不，是皇后前來救我。說不定現在你只能在冷宮看着我了。”
沈靜蓉笑眯眯道。
沈靜月不置可否，似是默認了她的話。
沈靜蓉見她還站着，十分親熱地扶着她到了錦墩旁邊。
兩人入座。沈靜月道：“你今日來不是來感謝我救了你一命吧？有什麼事就說吧。”
沈靜蓉微微一笑，親手奉上香茶：“大姐姐那麼著急做什麼。這一個月風雲變化，大姐姐就沒有好奇的嗎？”
沈靜月抿了一口香茶。她眼中亮了亮。這是最好的茗香雪。茶香清冽，回味無窮。沈靜月忍不住問：“這茗香雪你是從哪兒拿來的？我記得沈家茶行已經沒有做這茶了，全部做了長相憶，雪龍茶，紅梅茶。”
沈靜蓉喝了一口，這才慢慢道：“這是我今年讓人從周國的一處茶園種的，炒制好了，快馬加鞭送到了秦國。”
沈靜月眼中微微動容。
這麼說來這茶花費的心血與金錢可以媲美唐代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的荔枝了。
沈靜月慢慢品着這茗香雪，熟悉的茶香在唇齒中瀰漫，往昔的記憶湧上心頭。不過是兩年之間，一切翻天覆地。
誰能想到幾年之後她們沈家勢同水火的姐妹能在這個時候心平氣和地一起在秦國宮殿中喝着茗香雪？
兩人良久無言。
沈靜蓉慢慢開口：“大姐姐果然教的對，龍華天就是忌憚拓跋端紫異族身份。是以，在珍珠行宮中我只提了一句，他便開始要大皇子隨行御駕。”
“更不說，那次行刺龍墨炫是霍木族的刺客。龍華天多疑，自然是更加相信外族人必有異心。大姐姐還道龍華天久為太子，心有怨言。於是我勸諫龍華天早日立太子，才不至於讓大皇子將來生出怨恨之心。龍華天也欣然採納了。”
沈靜月不置可否。這些都是她暗中教沈靜蓉的說辭，不過至於怎麼在多疑的龍華天面前令他接受，實在是沈靜蓉的功勞。
“不過，大姐姐有一點沒有想到。”沈靜蓉忽然道。
沈靜月抬頭看了她一眼：“是什麼？”
沈靜蓉一字一頓道：“龍華天要攻打周國了！”
沈靜月渾身微微一震。
這事終於要來了嗎？！
沈靜蓉肅然道：“正是龍華天要伐中原，他這才急於立儲君穩固朝綱，才會立皇后穩住后。而比起兇悍有實力的拓跋王族，還是溫順的東西二院好控制。這才是他聽從我的勸諫的根本原因。”
沈靜月長長吐出一口氣：“原來如此。”
沈靜蓉湊近，妙目中神色複雜：“大姐姐，如今宮外有什麼消息了沒？”
沈靜月知道她要問什麼，便慢慢道：“將軍府的消息並不多，傳言好像是龍墨炫控制住了傷勢，不過毒傷未解。”
沈靜蓉聽了，笑了笑：“我就說嘛。這也許是姐夫虛晃一招。大姐姐是關心則亂了。”
沈靜月苦笑：“我真的不知道。消息太多了，真真假假，誰知道呢？也許他還重傷，只是為了擔心龍華天逼迫，只是道自己傷勢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