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兵比武后，整個新訓大隊的訓練處於有條不紊的狀態，在所有基本項目中有一個訓練，是很考驗一個人能力的戰術項目，這個就是匍匐前進。

匍匐前進說簡單點，就是以軀體貼近地面，以手臂和腿的攀爬力量，使身體整體前進的運動方法。匍匐前進又分為，低姿，高姿，側姿，和仰姿。在實際運動戰鬥中，可根據所要越過的障礙物，來正確的選擇前進姿勢。

根據訓練計劃，韓松由於還沒有進行到槍械訓練，沒辦法持槍匍匐前進，所以現階段主要是練習基本動作，只要動作嫻熟基本功紮實，持槍匍匐前進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這個訓練對於一些農家子弟來說算不了什麼，從小就是在泥地里打滾玩過來的，但是對在城市中長大和那些從沒下過地的學生兵來說就比較困難了。這個戰術動作是要身體趴在地上的，甚至頭部離地面不足二十公分。可以說，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是吃土的節奏。

冬天的大土操場上一點草都沒有，連草根都找不到，全是土沫子。一個來回，本來就是土黃色的冬訓服變得更加土黃色。要是很不幸沾了水啥的，那就是很噁心的粑粑黃色了。而且如果碰上有大風的天氣，張嘴喊上幾句口號，嘿嘿，就是板上釘釘的吃一嘴土了。

而且，這個匍匐前進是要在搜索行進中快速做出戰術動作，要求可以說非常簡單，但是很考驗趴下去一瞬間的技巧和身體協調性，要是沒做好，輕則手掌磨破，重則鼻青臉腫狗嘴啃地，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這個訓練對於一個剛入伍的新兵來說，還是蠻具有挑戰的。不過只要掌握了技巧，匍匐前進就不算是什麼難事了。這個項目很能鍛煉一個兵的狠勁、韌勁、耐性，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疼的思想作風必須過得硬！

“準備，匍匐前進！”霍連傑一聲令下，所有人按照訓練手冊的動作要領開始做，還好冬天訓練有一副作訓手套，對手有很好的保護作用。

“動作要快，要准，要到位，一氣呵成，越怕疼磕的就越疼，知道戰場上死的最快的是什麼人嗎，就是那些膽小怕死畏縮不前的。記住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越膽小死的越早！起立！”

站立的時候帶起一片塵土，被風一刮，飄向旁邊正在訓練的班，平白吃土惹得他們一陣抱怨，被他們班長瞪一眼，立馬不作聲了。

“匍匐前進沒有你們想的那麼恐怖，你們一年也練不了兩回，而且想想你們看過的那些電影電視劇啥的，那些端着槍弓着身的傢伙們帥不帥，你們練得就是他們那個帥勁。”

“你們要是也想那麼帥，就一定要認真練，使勁練。”

“班長，他們不趴地上的。”馬少麗小聲反駁。

“那是沒讓你見到，許三多就趴地上了，你見到了嗎？”

“可是我們不是許三多啊。”馬少麗有些委屈。

“嗯，說得對，你們不是許三多，所以人家趴一次就可以了，你們得多趴幾次。再來一次，準備，匍匐前進！”霍連傑再一次下達命令。

所有人再一次繼續趴在地上和大地進行近距離的接觸。

“張歡，趴下去，你的目標不僅僅是所有項目合格，而且經過新兵連三個月訓練，你的體重要減到140斤知道嗎，不然你么大的體積在戰場上就是最好的靶子，敵人的子彈最喜歡找你了。”

“李翔，你怕啥，這地很臟嗎，你們吃的飯都是這土地里長出來的，怎麼沒見你們吃飯皺眉頭，一個個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快點趴下去！”

“韓松，你姿勢不對，這麼趴下去也不怕磕疼你，要手、肘，膝同時着地才不會疼。”

“哎，看看尹斌，這姿勢做的多標準，都看清了吧，就是這樣。什麼？沒看清，來尹斌再給大家示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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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操場塵土飛揚，都是新兵們在嚯嚯的訓練匍匐前進。

“排長，看這天氣，似乎是要下雪啊。”劉天抬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

“下雪多好啊，在雪地里練習匍匐前進，美美噠。”排長怪怪地聲音傳來，卻讓所有人聽得毛骨悚然，就像刀在玻璃上劃過一樣，心裏發毛。

“明天周六，還練嗎。”七班長接過話，幾個班長在那合計着。

“按計劃上午不是還有半天訓練嘛，繼續練匍匐前進，下午休息剛好洗衣服，晚上穿着棉褲自由活動就行了。”排長笑呵呵的說，反正這都是新訓大隊安排好的訓練計劃，他只需要執行就可以了。

“兩天衣服乾的了嗎？萬一幹不了，周一可沒法訓練了。”

“嘿嘿，你擔心啥，周日新兵們就發新作訓服了，身上這套洗了完全沒問題。再說了，明天下不下雪還不一定呢，上午是鐵定要練的，下午再說下午的，連里會有安排。”排長搓着自己的手，緩解着天氣帶來的寒冷。看來他是鐵了心想要在雪地里練習一次匍匐前進了。

“排長，你訓練新兵這麼狠連長知道嗎？”班長們在那打趣。

“知道哇，而且連長說要是練不好下午接着練，你們以為我有權利更改訓練計劃啊，哈哈~”排長哈哈笑着，絲毫不顧及一旁膽戰心驚的新兵們。

“我曹，怪不得你這麼肆無忌憚，原來跟你沒關係，排長，你已經徹底被我們鄙視了。”幾個班長故意露出不屑地態度。

“切，鄙視我有用嗎，多虧今年冷點，雪不怎麼化，你想想你們新兵那年，下了雪都不用掃，一邊下一邊化，更何況還是個周二，你們還不是照樣訓練，個個練的跟小泥猴似的，有過怨言嗎？”排長白了他們一眼。

幾個班長互相看看，“排長你怎麼記這麼清，我記得我新兵那會你還沒來呢。”

“連長說的，還跟我說了一些你們的糗事，要不要我繼續說一兩件大家樂呵樂呵。”排長略帶邪惡地看着他們。

得，這幾個新兵班長本來想打趣排長，沒想到被排長反嘲諷了，趕緊逃之夭夭，回到各自的班級，心裏暗暗想着以後是不是不能找排長愉快的聊天了，不然一不注意就把自己當兵的糗事搬出來。

下午訓練結束，一身塵土的新兵們集合完畢，站在連長前面。

每個人都很狼狽，一身土不說，有些人還在原地齜牙咧嘴，看情形應該是受傷了，還有一些看着很稚嫩的臉龐掛着道道水痕，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整個隊伍，無精打采，疲憊異常。

“同志們，恭喜你們，經過這一周的訓練，你們完全摒棄了怕苦怕臟怕累的陋習，你們開始慢慢蛻變成一個解放軍戰士了，我給大家點贊！”連長上來先是一頓表揚，同時雙手不忘伸出大拇指。

“不過我感覺不到你們的喜悅，反而看到了沮喪，你們覺得這種訓練毫無意義，甚至就是找罪受。”

“可是你們忽略了很多啊，你們現在好好回憶下，當你們滿含委屈，磨蹭着往下倒的時候，你們在想什麼，當你們無可奈何，磨磨唧唧地朝前爬的時候你們在想什麼，當你們緊咬牙關，站起來看過自己爬過的地面，又在想什麼？”

“你們再好好想想，那些解放軍前輩在戰爭年代，義無反顧的執行命令，勇往直前的時候，他們想的又是什麼？”

“他們傻嗎，他們笨嗎，不，他們跟你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也怕苦怕累怕疼。但是他們知道，他們是一個能打仗敢打仗的解放軍戰士。那你們有沒有想過，當你們抬出腳義無反顧的地趴下去的時候，當你們抬起頭勇氣堅定地往前爬的時候，那些前輩們如果見到你們，會說什麼？他們會說，你們，擔得起軍人這兩個字！”

整個隊伍的氣氛變了，很多新兵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話說回來，未來的某一天，當你們面臨困境，身臨苦境，也可以很豪邁的說，老子當年趴在地上吃土了，手蹭破了，膝蓋摔紫了，骨頭爬疼了，都沒說什麼，這點困難還能難住老子嗎？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苦是不能吃的！還有什麼累是不能受的！”

“現在，你們還怕苦嗎？！”連長大聲問。

“不怕！！！”異口同聲，毫不遲疑。

“你們還怕累嗎？！”

“不怕！！！”震耳發聾，一掃陰霾。

“那你們還怕死嗎？！”

“不怕！！！”響徹天地，激情漫天。

整個操場全是響徹天地的怒吼聲，無所畏懼，無所不能。

新兵們一掃陰霾，一種別樣的情緒充斥整個隊伍。

“部隊能鍛煉的是你們的身體，你們的體格，你們的心境。也許你們會恨部隊的殘忍、殘酷，也許你們會恨部隊的無情、無義。但是，將來的某一天，當你們面臨危險，可以很從容的用在部隊學到的東西去應對，去化險為夷，最重要的是，你們不會輕易的被敵人幹掉！那個時候，你們會感謝部隊教給你們的這些！感謝部隊的班排長們的怒罵！”

“兄弟們，你們以為部隊教給你們的僅僅只有這些嗎？我們習慣了錦衣玉食，習慣了安逸輕鬆。如今，你們穿着粗布軍裝，吃着粗茶淡飯，每天的訓練又苦又累，我們為了什麼？”

“為了理想？為了愛情？還是為了完成任務？放屁！你們來到了這裏，去訓練那些在社會上沒有任何用處的動作，目的只有一個，為了在戰場上活命，為了多殺幾個敵人，為了你們不悔的青春！”

“有人說青春是放蕩，是朦朧，是無所畏懼。要我說，青春是最富有的資本，你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但是，你們現在肆意享受的這些，都是前輩們用命換來的。那麼，我們前輩是怎麼換來的呢？是抗日戰爭時期的一槍一彈一點點打回來的，是解放戰爭時期的小米加步槍一步步打回來的，是韓戰時期的步槍打飛機一米米打回來的！”

“生在現代社會，這些我們已經體會不到了，但是我們會用另外一種方式體會生活的不易。所以，從今天開始，以後我們每周都會有固定的戰地快餐，來感受到糧食的珍貴。每周五晚上，炊事班將不做任何飯菜，大家吃的東西，會放在各班排屋子裏。現在回去后，你們將見到今晚的伙食。而且，誰都不許浪費，你們要吃完！”

“兄弟們，我希望，經過部隊洗禮的你們，不僅僅是體格的強大，精神同樣強大！永遠是最強大的戰士！解散帶回！”

整個帶回的隊列，氣勢竟然變得異常堅定！

當然，這種氣勢，在見到今晚的晚餐后，瞬間就消散的無影無蹤，甚至可以說欲哭無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