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父無母
夕陽已落,昏暗的大堂中只有主位坐着一人,身姿巍峨卻透着蕭索。
管家遲先生走到門外看着大堂內的景象,暗自嘆息一聲,只頓了一步便走了進去。
“老爺子,去看看小姐吧。”
“嗯。”黑暗中響起沉悶的應答聲。
遲先生心中又嘆息了一聲。振了振精神,對外面遠遠候着的婢女說到:
“都幾時了,還不點燈,都把規矩學到狗身上了嗎?”
語氣不重,話卻重逾千金。
兩隊婢女不多時便提着燈籠,邁着整齊的步伐魚貫而入。
屋子裏依次亮了起來,露出了主位上那位“老爺子”的身形。
只見那人微仰起的臉龐充滿威嚴,和他之前的聲音十分契合,端坐時背脊挺直的姿態也是讓人覺得該是久居上位者。
屋內隨着婢女的走動變得越來越明亮,直到一個臨界點,在那一刻,屋內失去所有聲響,只剩下燭火的嗶啵聲。
“老爺子”緩緩睜開雙眼,眼窩略陷,眼眸深邃而明亮,只是眼底還有難以抹去的疲憊,儘管“老爺子”還是滿頭黑髮,卻依然讓人覺得他已經不堪重負了。
“唉……我樊振作孽如此之多嗎?連小孫媳也沒有保住……”樊振恍若背有千金般緩緩站起來,終於走出了大堂。
那大堂匾額上書“五世同堂”。
繁梧居。
小巧的庭院一步一景,放眼望去小橋流水與步亭,不亂不擠,本該是充滿了溫馨的。
可如今,猶如長滿斑點的秀氣臉龐,各個悅目的景色處都是竊竊私語的人群。
樊振走進來時便是這般景象,不由得眉頭深皺,心上的石頭越發的重了。
跟在後面的遲先生只覺得怒氣沖頭:“你們平時就是這樣幹活的嗎?”
所有人一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如同鵪鶉般低下頭顱,跪着的身體在風中搖擺,衣服卻貼在了身上,冷汗潺潺。
樊振沒有說什麼,走向了血氣最濃郁的屋子,只站了片刻便走向隔壁屋子。那裏,有樊家最後的血脈。
屋內,被包裹的小小嬰孩比樊振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紅紅的臉色、幾不可聞的呼吸、緊閉的眼眸。無一不顯示着這個孩子的脆弱。
儘管不是看到的第一眼,樊振還是感到一種揪心的痛楚。
輕輕的抱起孩子,緩緩低喃:“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這話一出,站在樊振身後的遲傳遲先生,看到樊振的背影竟然佝僂了起來。心下也難免悲涼。
“你出生在這繁梧居,而我又只有你了,便單名一個'蕪'字吧,樊蕪。”
“樊蕪?誰在叫我?”樊蕪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明。
樊振懷中的嬰孩皺皺眉頭,撇了撇嘴,手腳也動了起來,彷彿不舒服的掙扎。
樊振看着孩子顯露的生氣,面露喜色,心中也有了一絲叫做希望的東西在生長。
“快,重金請城中最好的大夫來,不,去請柳家的煉藥師求取救命的丹藥。我的蕪兒,一定要我的蕪兒活下來!”
“哎,我這就去。”遲先生一掃陰霾親自出了門去請。
樊蕪恍惚中聽到人聲,努力的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驚喜的國字臉。
“蒼天啊,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孩兒,我的蕪兒一出生就失去雙親,讓我的蕪兒活下來吧……”
樊振的聲音越來越小,語無倫次的一遍遍呢喃,樊蕪也終於有點明白自己原來已經重生了,只是無父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