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執念
老婦說完之後，顫巍巍的轉過身，快步的進了茅草屋。
李玥緊緊的拉着我的衣角，明顯欲言又止。
張長身上散發的是一股輕鬆，加上喜悅。
就真的像是常年外出，終於回家的人一樣。
那老婦身上本來是蒼涼落寞，可這會兒卻像是等待丈夫歸來的媳婦一樣，那種喜悅和激動也散發出來，甚至連帶着讓我也有了些許喜悅的感覺。
“上樓坐坐吧，吃頓家常便飯，好好休息一夜，我們再出發。“
張長的聲音除了輕鬆之外，還帶着一股隨和，就彷彿之前那個人，並不是他一樣。
我點了點頭。拉着李玥上樓。
三人上了吊腳樓。
第二層打掃的乾乾淨淨，竹子做的飯桌，椅子，格外簡樸。
一根蠟燭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小屋。
誘人的魚香。勾的我腹中饞蟲大動。
李玥也明顯吞咽了好幾口唾沫。
老婦端着一個大搪瓷盆，整整一盆紅燒魚，冒着騰騰的熱氣。
新鮮的野菜點綴其中，更讓人飢腸轆轆。
放下紅燒魚之後，老婦又去端來了好幾碗蔬菜。米飯，還有一壺黃酒。
張長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喝了一杯黃酒，笑着送了一塊魚進嘴巴裏頭。
“老婆子，你做的飯菜，還是那麼好吃，等了我那麼多年，很累吧？“
張長的聲音，略有一絲動情。
我沒有想像過能在年紀這麼老邁的人身上，聽到這樣情感的話。
“一晃眼就過去了，好像過去的那些年，就是一天。只不過我老了，你也老了啊。“
老婦人坐在張長身邊，頭輕輕的靠在了張長的肩膀上。
我沒有打擾兩人，很快的吃飯，也提示李玥吃快一點兒。
李玥卻總瞄着桌子底下，就像是在看什麼東西一樣。
我對她輕微的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再看。
紅燒魚做的很有滋味，幾乎是我這輩子吃的最美味的魚。
李玥卻沒有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之後，我就抬頭對張長笑了笑，說“我和李玥先下去了。“
“靠着廚房，左邊第一間草屋，是給我兒子準備的房間，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咱們趕路。“
張長聲音隨和，戾氣完全消失了。
“還要走嗎？“老婦的聲音帶着一絲微顫。
張長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說到“不會再讓你這麼孤獨的等我了。我帶你一起走。“
我低頭拉着李玥下了樓。
走到了吊腳樓下面，李玥的手還在一直發抖。
她咬着唇，正要說話。
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眼神掃過茅草屋，找到了張長所說的屋子。
拉着李玥走進去之後，才發現屋子裏面也點着一根蠟燭。
房間裏頭打掃的特別乾淨，一塵不染。
這種乾淨程度。在這樣的地方，已經顯得有些異樣了。
“那是個死人??“
李玥的聲音壓的很低，微顫着說話。
“我從來沒有見過執念那麼深的死人，她起碼死了超過二十年，剛才的飯。是鬼飯，你還敢吃那麼多??“
我嘆了口氣，說道“死人，也會有執念的，我一直沒有去看地面，因為完全沒有必要。那老婦的眼中完全沒有我們，只有張長，她這些年一直在等張長回家。“
“她是不會害張長的，所以我們完全不用害怕。“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卻想到了我娘。
我娘也在棺材中等了那麼多年。也是一直在等着我。
“今晚好好休息吧，這裏很安全。“
我指了指草床。
李玥目光中露出一絲茫然，就像是沒有理解我的話一樣。
她欲言又止，還是躺在了床上。
“地上涼，這裏濕氣重，你等會兒睡旁邊吧。不要睡地上了，我不會以為你想做什麼的。“
李玥低聲說話，語氣比之以前的俏皮要溫柔了很多。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下來，我們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我心中此刻是沒有任何念想的，自然心中無愧。
只不過，我並沒有困意。
李玥很快就熟睡了過去，發出輕微的鼾聲。
我掃視這個屋子中的一切。
簡單的草床，一個柜子。上面乾乾淨淨，也沒有放着什麼東西。
蠟燭顏色很黃，在柜子的角落處放置着，給我的感覺，它在這裏也放了很多年了。
只是我們來的時候。才燃燒起來
對於張長的兒子，對於白事兒劉，我心裏頭只有恨。
住在給他準備的房間裏頭，那種感覺卻格外的複雜。
坐在門檻邊上，我拿出來了白皮書翻閱。
其中的山水之法，我看下來的不過十分之一，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需要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上的月亮大若圓盤，清亮的月光照射了下來。
我這時才看見，張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了吊腳樓。
他手裏頭抱着一個盒子，正蹲在吊腳樓下面，正撿起來什麼東西一樣。
月朗星稀，視線就沒有絲毫的阻礙。
我瞳孔緊縮了一下，因為張長撿起來的，竟然是一節一節的白色骨頭。
他將骨頭放在盒子裏面，口中喃喃自語“老婆子，魚很好吃，和四十年前一個味道。你還是很漂亮，在我心裏。你一點兒也不老。“
“咱們兒子作惡太多，自有報應。好在他生下來的女兒，還產了一子，他很可憐，出生就沒了爹娘，可他又很幸運，不需要傷人性命就可以不死。“
“你不願意借壽活下去，我也已經很老了，我帶着你，咱們找到了兒子，再把孫子送回來，咱們一家三口，就永遠在這裏，不會再離開了。“
“我發誓，也不會再讓你等待了。“
最後。張長捧起來一個慘白的骷髏頭。
鄭重的將其放在了盒子裏面，將盒子蓋上之後，又放進包裹中，背在了背上。
我收起來了白皮書，心頭微跳。
這時我也明白，張長來這裏的原因了。
除了回家看看，恐怕就是這裏的老婦人，他的妻子，在這裏等待了三十多年的白事兒劉的母親。
對於張長，我是恨不起來的，完全沒有道理去恨他。
張長站起身，回頭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笑了笑說“我和小月是在山外認識的，我不想讓她進壓龍山，因為進了，就出不去。“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住在這裏，這裏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只不過壓龍山需要一個大長老，父親開始想要羽化，我就要守在那裏，我和她說好了，我和兒子以後會回來，可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四十年。“
“直到真正的進入了長元寨，我都沒有再回來過一次。“
我吐了口氣，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你的那種感覺，因為我娘，也等了我二十年，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讓她活過來。“
張長笑了笑，說“毅力，是很多人缺少的東西，也是成事者不可缺少的東西，你有這樣的毅力，就不會失敗的。“
“我大概猜測到你的能力了，我可以送給你一樣東西。“
我瞳孔緊縮了一下，說“什麼東西？“
張長拿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木罐，扔給了我。
入手之後，木罐之上傳來一種格外冰涼的氣息。
“這罐子是用千年老槐樹的樹心所做，又用剩餘所有槐樹枝葉熬出一鍋樹汁，浸泡了十年的時間，這裏面，可以養鬼。“
“你的能力，源自於魂魄，你需要吃魂魄，才能夠發揮你的能力，我已經很老了，為了以防變故，你也需要有幫忙的能力。“
我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不殺好鬼，可這陰龍河裏頭的投生客，不願意走的有很多，抓走一些，作為你的“存糧“。有備無患。“
我從來沒想過，抓鬼儲備，張長說的沒錯。
這件事情雖然殘忍，但是也沒有其他選擇。
並且張長剛才說的也很直接，好鬼，不殺，惡鬼抓走，也是救了人。
我點了點頭，聲音沙啞的說“什麼時候，在哪裏，怎麼抓？“
張長指了指陰龍河，語氣中卻變得有些冷“現在，陰龍河，有一個鬼，今天一定要死，你等會兒要吞了他，我會教你怎麼抓住鬼魂。“
我微眯着眼睛，張長的語氣中，竟然多出來了一絲殺意。
他不是四十年沒回來過了么？這裏還有什麼鬼，讓他有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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