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自便
“這與蕭蕪暝有什麼關係?”彪形大漢愈發疑惑。
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被收起,狄青雲瞥了他一眼,放下了一錠銀子,作勢起身,懶得理會他。
忽然,從草叢裏跑出幾個手持着大刀的匪徒,瞧着他們的服飾,應當是因戰亂流竄的西閩百姓。
狄青雲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着這群人屠殺搶劫着路人。
他身旁的彪形大漢早已坐不住,出了手幫人,卻不想因此激怒了這些匪徒。
匪徒們衝著彪形大漢而去,揮舞着手中的大刀,雖不是彪形大漢的對手,卻仗着人多,也傷了他。
彪形大漢的手傷了,血濺了一地。
狄青雲垂眸看着那血跡,神色一沉。
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只覺得一陣風刮過,這些個強悍的匪徒已經被他打趴在了地上。
彪形大漢高興地上前,“多謝大殿相救。”
狄青雲抬腳,將地上的那大刀挑起,隨手接住,揮舞了幾下,匪徒們就被他割下了頭。
“大殿……”
“西閩出的敗類,少一個算一個。”狄青雲語調極淡,瞧得出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茶攤的老闆抱着一個小孩過來,方才要不是這彪形大漢出手相救,恐怕他這小孩就要死在這些匪徒的手裏的了。
“多謝英雄相救。”茶攤的老闆看着彪形大漢受傷了的手,道,“我這裏有一些葯可以給英雄止血。”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彪形大漢是頭一回被人喊作英雄,這心裏頭有些飄飄然。
他重新坐在了長椅上,等着茶攤老闆取葯過來。
“大殿,原來做好人是這樣的滋味,還真不錯。”
狄青雲回給他的,只有一聲不屑的冷笑。
他看不出做一個逞強的好人有什麼好處。
此地離西閩境內不算近,卻有西閩匪徒流竄自此,看來天下遲早是要亂了。
狄青雲望着遠山,聽見那茶攤老闆說,“如今這世道這麼亂,我本是想回老家的,可我來此處擺茶攤,本就不是為了生計,是為了祈福,所以還是留了下來。”
“老闆可是家中有病人?”彪形大漢連忙問道。
這茶攤的老闆細細地想了想,道,“也算是吧,那丫頭打小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也算是老頭我的家人。”
狄青雲眉頭一沉,回頭去問,“老闆可是鄲江人氏?”
“的確,這位英雄是怎麼看得出來的?”
狄青雲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鄲江百姓為筎果祈福,是他們會做出來的事情。
彪形大漢更是一頭霧水,不過他細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自家大殿為何猜得如此准。
他只有在碰上與筎果的事情時,腦筋轉得比較快。
“兩位英雄有所不知,老頭我十年前生過一場大病,連城裏頭最好的大夫都說老頭這條命只能看天意了。”
茶攤的老闆說起這事情,有些淚眼婆娑,“那會兒,我家裏的人都已經開始為我準備後事了,只有這丫頭,沒有放棄老頭我,天天跑我家裏來照看我。”
“那個大夫說了,我要是不閉眼,也許還能撐過去,這丫頭怕我睡着睡着就睡死了過去,絞盡腦汁地給我說笑話。”
這茶攤老闆說到這裏,笑了一下,似乎是回憶起了一樁很美好的事情。
他說,“其實那丫頭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我是怕看見她哭,才硬是沒有閉眼,我那一劫若不是她陪着,恐怕早就挨不過去了。”
“老頭我聽說若是日行一善,行上百日,上蒼就能聽到人的禱告,老頭我也沒什麼能為那丫頭做的,就守在這裏,供給過路的人一口茶解解渴,算是積德吧。”
狄青雲沉默着不語,他依舊立着頎長的身軀,眺望着那遠山,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麼。
“這位英雄,這是我做的最後一塊餅,你們留着做乾糧吧。”
茶攤老闆拿着那塊大餅,遞到了狄青雲的面前。
“我沒有要救人,出手也只是為了我這個笨下屬而已。”狄青雲轉身就走,冷冷地拋下這話。
彪形大漢見狀,連忙跟了上去,還不忘與這茶攤老闆說道,“我們有乾糧,你自己留着吃吧。”
狄青雲的腳步很快,他走進林中,卻又顯得有些漫無目的,他只是在往前走着,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裏。
“大殿……大殿你等等我。”彪形大漢好不容易趕上了他,有些氣喘吁吁。
狄青雲終於停下了腳步,他轉身定定地看着下屬,“做好人的感覺怎麼樣?”
“還挺不錯的。”彪形大漢撓了撓頭,說起這事情,他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不僅不錯,似乎還挺上癮的,尤其是被人喊作英雄的時候。
“是么?”狄青雲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方向卻是朝西。
彪形大漢望了望夜空的那北斗星,這才發覺了狄青雲要去的地方,“大殿,我們要回西閩嗎?”
“去看看。”
狄青雲告訴自己,他只是去看看如今的西閩究竟有多亂。
其實西閩不亂,那些匪徒刁民在元辟軍攻入城的那日,就已經四處逃竄了。
元辟軍雖不欺壓百姓,但對歹人卻從不手軟。
而此時的西閩境外的一個小村莊,寂靜無聲。
西閩國主在洛易平的幫助下,佔據了此地。
他就在這裏等着巫馬祁來。
他所在的屋子裏沒有點燈,巫師為他做法厭星術時,是不能見光的,時日久了,他也就習慣了沒有光亮的日子。
這屋子沒有那麼安靜,在一個角落裏傳來低低的哭泣的聲音。
月光從窗戶透了進來,隱約地能看見那蹲在角落的人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
這就是那個被劫持了的衛馥璃。
她的雙手雙腳被鐵鏈拷住,蜷縮成了一團,她的後背緊緊地貼着牆壁,在發抖着。
衛馥璃依舊是神志不清,也許是出於被西閩老國主奪舍了精氣的緣故,她本能地害怕着這人。
西閩老國主似乎等了很久,久到他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一個死士匆匆來報,“國主,雍城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不見巫馬祁有行動,蕭蕪暝也還是照常的上朝。
西閩老國主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眼渾濁的很,見過這雙眼睛的人,都會以為老國主根本看不見東西了。
他轉頭看向了那個衛馥璃,“割下她的一個手指,送去給巫馬祁,告訴他,下一次送到他面前的,就是一顆人頭。”
他的身子如何,自己是最清楚的。
巫馬祁在玩什麼把戲,他也清楚的很。
他是等不了的。
死士的速度很快,不過兩日,就將那根血淋淋的斷指送到了巫馬祁的面前。
這死士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巫馬祁的面前,當著蕭蕪暝的面。
死士是不怕死的。
“若是想要衛馥璃活,巫馬祁你知道要怎麼做。”
死士將這話丟下,移動了一下腳步,卻不見蕭蕪暝有任何的動作。
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你們不打算對我出手嗎?”
便是不殺他,也應當是要扣下他,想盡各種辦法逼迫他說出一些他們想知道的事情才是。
要知道,這死士都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他下意識地用舌頭去舔舔自己的后槽牙,那裏藏了一顆毒藥,是用來自盡的。
可蕭蕪暝只是對着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雲淡風輕地道了一句,“自便。”
“……我真的走了。”死士轉過身,手已經搭在了門上。
清貴的男人眉眼未抬,“慢走不送,下次若還有消息要送的話,你再來,寡人非常歡迎。”
“……”
當這個死士光明真大地從觀星閣里走出來,那個守在閣樓外的破浪還與他打了個招呼,“事情辦妥啦?”
“妥了妥了。”死士一邊回應着他,心中卻更是疑惑。
為什麼不對他出手?
難道巫馬祁所謂的情根深種,都是裝出來的?
衛馥璃根本就不能威脅到他?
西閩國主能不能續命,其實根本無所謂,他到底是洛易平的死士,只會為洛易平考慮。
若是巫馬祁不配合,那主上的計劃豈不是落了空?
這死士就這樣不安地回到了西閩國主那裏,不料洛易平也在那裏等着他。
這兩人看到他回來,臉上皆是閃過一絲驚訝。
他竟是能安然回來!
“你是如何回來的?”洛易平最先發問。
死士艱難地開口,“主上,這事情說出來,我也不相信……蕭蕪暝根本就沒有要扣下我的打算。”
洛易平臉色一沉,繞着這死士走了一圈,忽然笑道,“離間計。蕭蕪暝他以為我還會上當不成。”
死士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他也猜到了是離間計,還以為主上會真中計,所幸,所幸。
“主上,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有要來救衛馥璃的打算,我們是不是該改變策略?”
“不可能!”洛易平篤定地道,“巫馬祁一定是在僥倖。”
他轉頭看向西閩國主,深思了片刻,道,“既然他們不來,那就我們去。”
不論如何,一定要逼巫馬祁對蕭蕪暝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