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長水

第二十章 長水

天上淅淅瀝瀝的秋雨,下個不停,蘇璟推開書房的窗口,目中所見,園中那一小片竹林,在雨水的澆灌下,更加青翠欲滴。

蘇璟換了一襲藏青色衣衫,拿了一把油紙傘,與碧雲打了一聲招呼,便出了竹園,向蘇府外走去。

距離秋闈還有半月之期,按照大乾科律,參考童生必須提前半月向所在官署遞交名敕,核驗身份,分發考試公文。

蘇璟在府中索性無事,於是也就收拾一番,出了蘇府,向官署行去。

蘇璟一路漫步細雨之中,一邊暗暗分心思索。

據那次見金城府城隍,已經是五日過去,這五日來,風平浪靜,好似那出現在蘇府的老妖再未出現過,但蘇璟卻不認為,此妖被自己輕易忽悠了過去,這裏面還有什麼隱情,蘇璟也難以看的清楚。

不過在兩日前對碧雲望氣,卻是發現其面上的死氣卻是蕩然無存了,想到這裏,心裏多少有些輕鬆。

蘇璟一路向郡守府行去,今日的金城府街道之上,不知是否一場秋雨的原因,人煙着實稀少,蘇璟就算看到一兩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蘇璟心中雖然疑惑,但仍是向郡守官衙而去,轉過一個路口,大乾平陽郡郡守衙門便出現在眼前,兩個被雕刻的威猛不凡,約莫半人高的石獅子,蹲據在郡守衙門前的石階之下。

蘇璟仰頭望去,眼中深邃之光一閃,心道:“這就是郡守衙門,果然是氣運與法網儼然合一,城府威嚴。”

蘇璟邁步向前,便向門前站立的四名衙役走去,施禮道:“這位官人,在下有禮了。”

那其中一名面相粗獷的衙役見蘇璟上前說話,也抱拳道:“這位公子,何事相告?”

蘇璟問道:“今歲秋闈,官署遞交名敕是在此處嗎?”

一個面相粗獷的衙役沉聲道:“這位公子,今日可不巧,官署的張教喻請了病休,不在郡守衙門,公子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張教喻病休,就不曾有人暫時接任其手中之職嗎?”這時突然有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迷濛的煙雨中傳來。

蘇璟轉眼望去,只見一個面黃肌瘦,身形瘦弱的身着葛布長衫的青年公子打着一把黑色的雨傘行來。

青年公子臉上帶着一絲憔悴,身穿的那長衫雖然破舊,打着補丁,但漿洗的卻極其乾淨,步入郡守衙門廊下,合起手中還不斷向下滴落雨珠的黑傘。

其中一名小眼圓臉的衙役,就是冷笑道:“此是官署規定,豈容你這窮措大妄言置喙。”

這語氣中就有着輕蔑,蘇璟聽到這話,眉頭就是深深皺起。

聞聽此言,那青年蠟黃的面色就是一陣漲紅。怒道:“販夫走卒,敢來辱我!”

蘇璟聽得此言,就知道要壞事,果然,那名小眼圓臉的衙役聽得“販夫走卒”四字,怒色盈於眼中,放下手中腰刀,擼起袖子,就過來要推搡這青年公子。

蘇璟心道,此人想必也是來官署辦理公文的士子,看其身材瘦弱,這要是推搡出好歹來,可就不好了。於是身形連動,忙如電光般出手,一下子擋住了那衙役呼呼生風的拳頭。

口中也是溫言道:“這位差大哥,我這位同窗好友,口無遮攔,還請不要發怒。”

那名小眼圓臉衙役正要發怒,掙開蘇璟的攔阻,卻發現蘇璟一雙纖細的手掌,卻若鋼鉗般牢牢鎖住自己的手臂。掙了幾掙,紋絲不動。

這時,那名先前與蘇璟敘話的粗狂漢子道:“小六,還不住手。”

蘇璟見那粗狂漢子發話,也鬆開了手中力道。那叫小六的圓臉小眼漢子,此時也是一臉憤然和畏懼的看着蘇璟。

蘇璟此時也是沖那粗狂漢子微微一笑道:“這位官人,蘇某得罪了。”

粗狂漢子此時,卻是毫不在意地道:“此事不怪公子,是某家兄弟的不對。”

那圓臉小眼漢子聽得此言,一陣呲牙咧嘴,就要發作,卻被粗狂漢子一個冷厲的眼神阻止。

蘇璟此時與這粗狂漢子又客套了幾句,便道:“既然那張教喻病休,不知何時官署重新受理我等士子的名敕遞交?”

那粗狂漢子似乎對蘇璟的彬彬有禮十分有好感,也不厭煩道:“官署現在人手不足,要辦理,恐怕要在三日之後了。”

蘇璟知道再問詢也問不出什麼,忙是告辭一聲,拉着已經獃滯片刻,口中仍喃喃不停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的那青年公子離開了此地。

蘇璟剛離開郡守府,那圓臉小眼漢子就是憤憤道:“大哥,你如何放過那兩小子?”

那粗狂漢子此時也是怒道:“六子,那出頭的青年公子我們招惹不得,此事別提了。”

粗狂漢子常年在郡守府接觸各色人等,眼光自然不凡,看蘇璟氣質不凡,談吐舉止,不卑不亢,說不得就是哪一家的世家公子,怎可輕易得罪。

蘇璟拉着那名瘦弱青年公子,走到不遠處,便被青年公子打落手臂,那青年公子瞪眼道:“讀書之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蘇璟此時心中就是不悅,心道,眼前這人,還真是不通人情世故,面上一冷,就要拂袖而去。

此時,卻見那年輕公子一揖到地,誠懇正色道:“方才多謝兄台援手。”

蘇璟此時見這瘦弱年輕公子如此作為,心中不快之色,也稍稍紓解。

心道:“這人雖說迂腐了點,但還不算糊塗透底”

於是故作不解道:“這是何意。”

那青年公子道:“剛才兄台,出手幫助韓某免受小人毒手,因此向兄台道謝。”

蘇璟此時也不好矜持下去,也是擺擺手道:“同為儒門子弟,守望互助,本是應當之事,何須言謝。”

那青年公子聽得此言,竟是大為贊同的點點頭。

蘇璟心中無語,不過猜測,可能是這青年公子,就是這般耿直性子,也不再糾結。

蘇璟此時客氣道:“敢問兄台,可有去處。”

其實蘇璟這話,本意是,若無他事,就分道揚鑣,各自離去。

但那青年公子,卻好似聽不出蘇璟的弦外之音,說道:“韓某也無別的地方要去,不知兄台,可有好的去處敘話。”

蘇璟此時,聽得此言,於是也只得道:“據此地不遠有一處茶樓棋社,如蒙不棄,願與兄台手談幾局。”

那青年瘦弱公子考慮片刻,於是欣然同意。

長水縣位於平陽郡的西南,縣中不僅有着連綿青山起伏,而且還被蟠龍江的一處支流,青河如玉帶般環繞。

金城府城通往長水縣的寬闊平整官道之上,數隊盔甲鮮明的紅衣甲士打着旌旗,後方一營騎士緊隨其後,護衛幾駕馬車,浩浩蕩蕩的向長水縣行去。

初秋的小雨,飄落在青河如碧綠的河面上。兩岸千頃的農田曠野之上,間或有一二農人,披着蓑衣在田間勞作。

“好一派祥和安寧的田園風光。”

馬車之上的平陽郡守初平,此時輕輕掀開車窗的帘子,看着眼前的農忙景象就是慨嘆道。

“明府,只可惜啊,這般風平浪靜也保持不了多久了。”馬車之上,一名氣質儒雅的中年文士開口言道。

“薛司馬,你得到的消息確認無誤嗎?”

初平出言問道。

薛牧堅定道:“明府,四五月間,夷山盤踞了一群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鬼修,其領頭之人有着鬼王修為,在五六月中旬大肆招募孤魂野鬼,擴充勢力。而長水縣的幾個靠近夷山的村鎮也相繼被屠之一空。”

初平皺眉道:“若是有鬼王作亂,那麼長水城隍為何不出兵圍剿,也說的通了。”

這天下郡縣,一般鬼怪食人之事,往往由陰司城隍處理,官府很少去過問,畢竟陰陽有別,城隍有權對轄區的鬼魅之事做出裁決判斷,只要按時向郡一級的都城隍報備即可。而都城隍則在每歲的正月十五,月圓之夜,陰陽交通之際,才能與當時的郡守通氣。

這長水縣出現這等大事,縣中城隍無力討伐夷山鬼王勢力,向府中都城隍荀況求救,奈何荀況神域關閉,城隍寺也無人留守。

長水縣城隍無奈之下,於是也只有緊閉神域,藉助縣城官衙的人道氣運,堪堪護佑全城不被惡鬼勢力攻破。

初平這次也是得了金城府都城隍的使者的傳信,才會在三日前做出決定,趕赴長水縣,平定夷山的鬼王勢力。

薛牧見初平面上有着憂慮之色,便出言道:“明府,此次有着都城隍的陰司之兵輔助,必定馬到功成。”

初平眼中凝重之色不減,沉聲道:“也不知這一營人馬夠不夠。”

薛牧心中苦笑一聲,不過卻並無小視自家大人之意,畢竟既然有着膽略親自出陣,就絕非怯懦之人。

初平以前也不過在玉京翰林院中做事,沒有出入軍旅的經驗。軍隊是人道王朝的殺戮機器,也是此方世界的重要力量。

這一營軍士,結成軍陣,軍魂血氣衝擊之下,除非鬼將,鬼王之輩,尚且勉強抵擋之外,對一般鬼魅絕對能夠摧枯拉朽。

若是千人以上的大軍開拔,血氣激蕩之下,鬼王也不敢輕纓其鋒。若是萬人軍陣過處,軍魂煞氣,熾烈如火。十里之外,鬼神見到,遠遠避之唯恐不及。

而萬千大軍若是列成軍陣,弩箭齊發之下,就是金丹真人也會飲恨敗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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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道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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