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七章
錢氏不依不饒,叉腰吵的更加厲害。
二門人來人往的地方,府里近些時可要熱鬧一段時間了。
沈世興憋紅了臉,並着兩指,直指錢氏,道:「你快給我住口!」又轉頭吩咐二門上的婆子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去叫人來!」
沈清月嘆氣,原來父親並不怎麼會吵架……
這邊鬧的正厲害,二門外兩邊甬道上來了許多人,沈清月往兩個方向一看,左手邊吳氏風風火火地趕來,身後跟着她院子裏的丫鬟和二門上的丫鬟,右手邊老夫人和大夫人柳氏帶着一眾丫鬟來了。
二門上呼啦啦聚集了二十多人,陣勢大的嚇人。
老夫人穿着馬面裙,頭戴抹額,莊重嚴肅地看着眾人,先訓了二門上的下人,道:「都吵鬧什麼,成何體統!」她又板著臉同錢氏道:「張夫人,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說,偏要在沈家門口大鬧!」
也不嫌失了身份!
沈老夫人到底是長輩,錢氏消停了幾分,卻狠狠地剜了沈清月和吳氏一眼。
柳氏連忙過去打圓場,說了幾句周旋的話,便領着錢氏一道去了永寧堂。
沈世興和沈清月父女倆無端受了一頓罵,便自覺跟上,吳氏僵着四肢,渾身冒着冷汗,極不情願地去了永寧堂。
春日百花芬芳,落英繽紛。幾隻鳥雀棲息於樹枝,清脆的鳴叫聲傳入永寧堂內。
沈老夫人端肅地坐在羅漢床上,沈世興坐在她左手邊第一個位置,柳氏坐在右邊第一,錢氏不肯坐,吳氏僵着身子走到了丈夫身邊,緩緩地坐下。
沈清月這才施施然地走到沈世興身後去站着。
沈老夫人眉頭狠狠的擰着,右手緊緊地握在羅漢床的扶手上,甚至微微發顫,她眼神冰冷地看着錢氏,斥道:「你為何在沈家二門胡言亂語?!若非看到親戚的情面上,我便是將你扔出去,且看堂堂官家夫人,顏面何存!」
錢氏心頭一凜,有些發怵,沈老夫人生育了三個兒子,除了沈世興平平無奇些,另兩外老爺,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何況沈二老爺還是翰林院的出身,將來拜相入閣,未有不可。
她死死地絞着帕子,抿了抿唇,氣勢弱了一截,動作僵硬地仰頭看着沈老夫人道:「你們沈家小娘子用荷包勾心鬥角,卻將我兒趕出族學,你們沈家賢明大度的名聲,就是這般來的?!」
老夫人和柳氏,還有沈世興都皺起了眉頭,這件事早就揭過了,沈家小娘子做的不對,張軒德也冤枉人也有大過錯,錢氏若要點臉,怎麼還會因此事四處謾罵?
屋子裏,獨獨吳氏眼神慌亂地扯着帕子,面色慘白的厲害,她恨恨的剜了錢氏一眼,真是沒腦子,這樣鬧開了,沈家絕對不會再留張軒德讀書,若按她的法子來,兩全其美豈不好!
沈清月抬眼望着吳氏發顫的嘴唇,她嘴邊的冷笑,轉瞬即逝。
老夫人先摁下疑慮,冷聲同錢氏道:「沈家將你們家當親戚看待,才准你們家小郎君出入沈家,誰知道是不是他撿了荷包,卻無恥地拿出去炫耀,以毀壞我沈家姑娘的名聲。」她頓一頓,又道:「你們張家小郎君並非無辜。就沖沈家好心收他在族學念書,他卻污衊我家清白的姐兒這一點,我說一句你家小郎君狼心狗肺、豺狼成性又如何!」
沈清月淡淡一笑,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張家現在手上可是沒有任何證據,沈家卻有各種「人證」。
若張軒德這樣的壞名聲傳出去了,別說不能在沈家族學讀書,張家便是想延請先生,恐怕也沒有人敢上門,將來入了官場,也走不長久。
錢氏也想明白了這一點,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喉嚨里哽着一口氣,切齒道:「好好好!我兒也不是非要在你沈家讀書!那為什麼沈家又偷偷地上門請求結親,上趕着將小娘子嫁給我兒,你們沈家的姑娘是嫁不出去了么!」
這話她在二門上已經罵過了,沈世興知道錢氏說的是沈清月,他很是不喜,板著臉回了一句:「誰說我們沈家姑娘要嫁去你張家了?」
錢氏冷哼一聲,視線慢慢地挪向吳氏,吳氏心如擂鼓,不等她說出口,登時站起來,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跟前,聲音裏帶着一絲驚慌高聲喊道:「是妾身的不是……」
眾人一愣,紛紛朝吳氏看過去,錢氏也吃了一驚,這吳氏竟然自己跳出來承認了,倒是省了她的口舌。
老夫人面色鐵青地看着吳氏,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她不是個糊塗人,不會叫錢氏看沈家的笑話,便抬頭吩咐柳氏道:「老大媳婦,送張夫人出去吧。」
錢氏冷冷一笑,不屑地朝吳氏看了一眼。
柳氏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了錢氏一眼,連一句「妹妹」也沒有喊,瞧着她拂袖而去,便跟了上去。
跪在地上的吳氏掌心冒着冷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頭皮一直在發麻,口乾舌燥,牙槽發顫,微抬下巴看着吳媽媽,道:「還不跪下!」
吳媽媽茫然片刻,卻見吳氏目露凶光地又說了一句:「還不跪下!」便順從地跪在了地上。
吳氏眼神慌亂地扭過頭,繼續道:「老夫人,是、是妾身束下不力,昨兒夜裏康哥兒腸胃不適,妾身擔憂地很,今晨妾身便親自帶着吳媽媽一起出去買藥材和一些好克化的吃食,誰曾想吳媽媽不知道從哪裏聽錯了話兒,又見月姐兒從前與張家小郎君親厚,以為同月姐兒與他情投意合,才擅自同張小郎君說了一些話,讓張郎君誤會了沈家想同他結親……被我發現之後,吳媽媽話都已經說完了,妾身還來不及同您稟報,錢氏就鬧上門來了。」
她看着吳媽媽,苦口婆心地道:「吳媽媽,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親自許你良緣,看着你生了一對兒女,你怎麼能在這種事情上老馬失蹄呢?!你可真叫我寒心!我罰你一年的工錢,你可服氣!」
吳媽媽低着頭,心冷的厲害,一年的工錢沒什麼,但她跟了吳氏很多年了,從吳家到沈家,吳氏竟然拿她做替死鬼!
吳媽媽攥着雙拳,頭低得更厲害了,咬牙順着吳氏的話道:「奴婢服,是奴婢的不是。從前奴婢往雁歸軒去的時候,確實聽見二姑娘常常提起張家小郎君,表哥長表哥短地叫,雁歸軒有丫鬟可以作證,所以奴婢才糊塗了……以為二姑娘待張郎君不同,才擅作主張做了錯事,奴婢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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