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
沈清月身量上像沈世興,偏高挑,這半年又養的不錯,纖穠合度,整個人就看起來很精神。
沈正章道:「你這會子看月姐兒當然瞧不出,她小的時候很小的一團,長大才養好了些,咦……這半年好像更好了些,氣色賽從前好得多。」
沈清舟也覺得沈清月好像長好了一些。
兄妹兩個在這兒討論着,沈清月則有些出神,直到沈正章和沈清舟起身說要走,她才回過神來。
沈清月起身送他們兩個,順便將手爐塞給了沈清舟。
待兩人走後,沈清月就在房裏拿着花箋,皺眉推敲起來,她不是足月生的這個毫無疑問,也就是說,那張保胎的方子若是蔡氏吃的,她很可能真的不是沈世興的孩子。
如果她真不是沈家的孩子,那還真是出身不幹凈,沈家長輩是否都知道這一點呢?
要是沈家人都知道,老夫人和沈世興之前厭惡她也就很說得過去了,只是她若出身不幹凈,沈家人恐怕根本容不下她,除非她依舊是沈家的骨肉!
沈清月不想褻瀆自己的母親,可她不得不大膽地推測,她出身不幹凈卻還能留在沈家,也只有她依舊姓沈這一種可能。
出了這樣的醜事,沈老太爺被氣死倒是有可能。
可這又不對,要真是蔡氏和沈家其他老爺做了什麼醜事,關沈世興什麼事兒?他才是受害者,老夫人怎麼會討厭三房,沈世興也不可能替兄弟養孩子,而且他還能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疼愛沈清月,這說不通。
沈清月捏皺了手上的花箋,她還是覺得,她肯定是沈世興親生的,出身不幹凈,應該是另有其事,可這保胎方子,又實在說不通……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沈清月準備去一趟蔡家,即使蔡家跟她再不親,血緣關係還在這兒。
沈清月沒有空手去蔡家,除了一些補品,她還帶了十兩銀子過去。
這一回和上次一樣,蔡家沒有人接待沈清月,只有下人過來引路,領着她去許氏住的偏院。
沈清月領着丫鬟一路從二門過去,才走沒兩步,就聽到了腳步聲,她定睛一看,是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快步走過來,年齡不算大,三十齣頭的樣子,穿着襖子,更顯臃腫,這是蔡家姨奶奶生的庶齣兒子,也就是沈清月的舅舅蔡超聖。
蔡家就得蔡超聖一個兒子,他雖是個庶齣子,但蔡家當下已經是他當家。
沈清月見了不大熟悉的舅舅,也少不得要停下來行禮,她慢下腳步,漸漸和蔡超聖碰了面,朝他福一福身子,喚了一聲「舅舅」。
蔡超聖身後跟着個皺巴着臉的小廝,他也停下步子,望了一眼沈清月,笑得莫名其妙,語氣輕佻地道:「這不是月姐兒么?怎麼跑我家來了?」
沈清月秀眉微蹙,低頭回話:「惦記外祖家,便過來瞧一瞧,奈何外祖父和舅母忙碌,就過去瞧一瞧外祖母。」
蔡超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咧嘴笑道:「好長時間不見,月姐兒都長這麼大了?怎麼不來看你舅舅?」
沈清月心裏有些惱,她壓着脾氣道:「不是不見舅舅,只是聽說舅舅忙碌,上次來了不得見,這回舅母又說不得空,料想舅舅也肯定脫不開身。」
蔡超聖身後的小廝催促了他一句,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也不好跟沈清月多說話,只上下打量了她的身段一眼,笑了笑,道:「這回是忙,下次月姐兒再來,着人去稟了我的院裏,少不得要跟舅舅舅母吃一頓飯才是。」
沈清月謝過蔡超聖,趕緊就走了,她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小廝「哎喲」了一聲,一回頭,蔡超聖不知道怎麼發起脾氣來,將小廝踹到了牆上,又在他心窩子上踩了一腳。
沈清月沒有多看,很快就去了許氏的院子裏。
許氏病了,正在房裏養病。
沈清月進去看許氏的時候,許氏靠坐在床框上,屋子裏冷冷冰冰,炭火也沒有燒。
許氏還和以前一樣,穿着藍色的袍子,頭髮梳的很簡單,一根木簪子挽着,手裏有氣無力地撥弄着一串佛珠,。
沈清月走過去請安,命人將東西放下,許氏叫她坐了,她就坐在床邊,問道:「外祖母,怎麼不燒炭?」
許氏臉色很蒼白,嘴唇也在發白,輕咳了兩聲,沙啞着聲音道:「還好,也不多冷。」
沈清月捂了一下許氏的手,冷的不得了。
許氏虛弱的厲害,每呼吸一口氣,都很累的樣子,倒也沒把手抽回來,只道:「真的還好……你怎麼又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這回許氏難得沒有趕走沈清月。
沈清月也不磨嘰,她道:「父親將母親的遺物給了我,我找到了一張保胎的藥方子,覺着有些不對勁,就想問一問您。」
許氏眉毛抬了抬,凝視着沈清月,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子,才虛弱地道:「拿來我瞧瞧。」
沈清月微喜,將藥方子拿給許氏看,她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來的,沒想到許氏真的肯對她開口。
許氏接了花箋,只略掃了上面字,眼眶就紅了,她蒼白的臉上,眼睛一紅,顏色的對比就分外明顯,她無聲地落着淚,道:「是小巧的字。」
小巧,是蔡氏的小字。
沈清月點了點頭,道:「是母親的字,可我不知道,一張藥方子,為何母親要用這樣精緻的花箋親手謄寫。」
許氏雙手似有點兒顫抖,她又是很久不說話,眼眶越來越紅,沈清月就靜靜地等,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她才氣若遊絲道:「她沒出閣前有個關係很好的姐妹,住沈家的隔壁,兩個人一塊兒長大的,胡夫人跟着祖父母一起學過醫術,這方子,應該是她開的,若是小巧親手謄寫的,那必然是和她有關係,只有對她,小巧才會這樣仔細。」
沈清月問道:「那位夫人可還在京城?」
許氏點點頭,道:「在的,她嫁的很近,離蔡家不遠。」
她又將胡夫人夫家的位置告訴了沈清月。
沈清月見許氏看着方子依依不捨,就道:「外祖母,這張方子我用完了,就送給您。」
許氏輕緩地點了幾下頭,隨後又搖搖頭,道:「罷了,不要了。」
將死之人,帶着這些又有什麼用。
許氏將方子還給了沈清月,問她:「這是什麼方子?這方子有什麼不對的?」
沈清月答她:「這是保胎方子,藥用的不好。」
許氏驚詫地瞪了瞪眼,怔然片刻才道:「哦。」
沈清月打發了自己的丫鬟出去,許氏的房裏的下人也乖乖出去了,她直視着許氏,問道:「外祖母,您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訂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