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沈清月跟過去看了一眼,不是什麼很出挑的詩,但是格律是對的,典故也沒有用錯,中規中矩,她想起母親做的《花間集》,就問沈世興:「父親,您以前和我的母親在一起的時候,也常作詩?」
沈世興一愣,反應過來,道:「沒有,你母親和內斂,喜歡讀書,但是我很少見過她作詩。」
沈清月眉頭微蹙,難道那本《花間集》沈世興從來都不知道?
也是,那本詩集像是私密的手札,而且詩集後面都是寫不大好的詩,母親不想給父親看也很正常。
母親既然沒同父親提起過,便是不想給他看,沈清月就沒有再提。
沈世興反問沈清月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清月笑一笑,道:「沒什麼,就是突然好奇想問一問。」
沈世興沒再言語,他還是不太想再提蔡氏,沈清月送了粥就走了。
回了雁歸軒,沈清月再次打開了蔡氏留下來的箱子,將書一類的東西都翻找了出來,那本詩集藏在一眾書中,若不是翻開看看,還真不知道是蔡氏自己寫的詩。
沈清月從頭到尾地瀏覽了一遍,才發現詩集寫到慶元五年春天的時候便停了筆。
慶元五年,也就是蔡氏剛剛懷沈清月的這一年。
沈清月想起周學謙說的話,他說她的母親在沈家莊子上生了她,她的祖父也是因為她的出生氣死的。
蔡氏懷她的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蔡氏為什麼要去莊子上住?什麼叫她的出生不幹凈?難道她還能不是沈家的孩子?
沈清月心裏疑惑很大,難得從蔡氏留下的詩集裏發現了一點點線索,便將整個箱子都翻了一遍,卻在一本書里找到了一張夾的很隱蔽的寫滿了字的舊花箋。
花箋上的字很秀氣,和詩集上的字一模一樣,明顯是蔡氏所寫。上面寫的是一張藥方子,其中就有「白朮、甘草」等葯,沈清月辨認出來,這好像是一張安胎藥方子。
沈清月覺得好生奇怪,安胎方子不該是大夫寫的嗎?怎麼會是母親自己寫的?而且還是用這麼好看的花箋去寫,這很不合常理。
外邊天色還很亮,沈清月叫秋露拿着花箋,去外邊的藥鋪里確切地問一問,這到底是不是寶保胎的方子。
秋露不常往外去,臉生不容易叫人瞧見發生什麼誤會,她很快就回來,告訴沈清月說:「姑娘,這是保胎的方子,這方子已經很老了,大夫還說,不同的月份保胎的方子不一樣,看這方子,孩子應該是快三個月了。」
果然是保胎的藥方子,倒是在意料之中,沈清月又問秋露:「沒有叫人瞧見?」
「沒有,奴婢特地跑遠了,去了濟世堂問的。」
沈清月隱隱約約記得,濟世堂好像是昌隆商號下的藥鋪之一。
蔡氏留下來的舊花箋上,有寶文堂的印章,寶文堂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專門賣文房四寶的地方,也售賣花箋,只不過沈清月現在已經沒聽說過寶文堂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是十幾年過去店鋪早就關了,還是搬遷了。
她雙手捏着花箋,又問:「大夫還說了別的沒有?」
秋露想了一會子,才答道:「大夫還叮囑說,這方子太老了,有幾味葯的分量用的不對,而且孕婦與孕婦不同,若家中有孕婦,定要到醫館去請大夫另外開方子,不可照舊方子用。」
沈清月皺了皺秀眉,問:「葯哪裏不對了?」
秋露道:「分量不對,大夫說一年四季因隨天氣變化,用藥各不同,孕婦本身易躁,春夏季忌用性熱的葯,秋冬季忌用性寒的葯,這一副方子裏,春夏宜用的桑寄,應該再略多一兩,還有其他的葯相應減一些分量,不過奴婢不大記得住了。」
沈清月掃到了「桑寄」二字,她是正月十二的生辰,蔡氏懷她應該是從三月中旬左右開始,三個月的保胎方子,也就是蔡氏六月中旬吃的葯,京城夏季很長,秋天來的晚,該用忌用熱性的葯,桑寄等幾味葯都是不是熱性的,大體上用的不錯。
十幾年前的藥方子,葯沒有用錯,分量也許是根據個人體質調整的,開方子的大夫很不錯了。
單單從一張藥方子上,着實看不出來什麼,沈清月將藥方子收了起來,又謹慎地問了一遍秋露:「你去濟世堂里,沒叫人瞧見?」
秋露一笑,道:「姑娘放心,奴婢進去的時候仔細看過了,周圍沒有一個熟人。」
沈清月賞了兩個銀錁子給秋露,便打發了她出去。
秋露去濟世堂,的確沒看熟人,因為她根本就不認識一直跟着她的福臨。
福臨一路跟着秋露去的濟世堂。
昌隆商號是顧家的商號,濟世堂也是顧家的,秋露從沈家出去,顧淮家中的門子便去稟了福臨,福臨雖不大認得這丫頭,見她有些神色異常,以防萬一,還是跟了過去,到了濟世堂。
待秋露從濟世堂走後,福臨很容易地問了今日坐館的大夫,方知道她拿來的是一張寫在很舊的花箋上的保胎方子。
福臨回去之後,便告訴了顧淮此事,他還說:「今日坐館的大夫說,方子是寶文堂的花箋,舊得很,像是十幾年前的花箋。」
顧淮若有所思,寶文堂出的十幾年前的花箋?問的還是保胎方?莫非是誰在追查什麼?
那今日出去的丫頭,極有可能是沈清月的丫鬟。
顧淮和沈清月一樣好奇,舒閣老為何會無緣無故庇佑一個小官之女,而且還不聲張。舒家看起來不像是和沈家有交情的樣子,至於沈清月的外祖蔡家,在京城根本就是沒名號的家族,舒閣老更犯不着因為蔡家而護着沈清月。
福臨又將大夫評判方子的話重述給顧淮聽,顧淮記得沈正章說過,沈清月正好明年正月就要及笄,他在心裏推敲着時間那張方子上透露出來的消息,並未察覺到什麼可疑之處。
僅憑這一絲線索,顧淮實在猜不清楚,便吩咐道:「繼續叫人盯着沈家,仔細小心些,不要叫人瞧見了。你……再去查一查沈二姑娘生母的事,她母親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如何去世的。」
福臨應了兩聲就下去了,這些不是很私密的事,顧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蔡氏生下沈清月幾個月就撒手人寰了,沈家的人對外說是生產之後落了病根,病逝的。
還有很奇怪的一點,蔡氏嫁到沈家,五年不孕,後來身子不大好,去了莊子上住了一段時間,就懷上了孩子。
多年不孕的人,莊子上懷上了孩子,難免惹人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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