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三章[06.22]
冬雪一直以來只是替吳氏監視沈清月,傳一些小話,動手腳這事兒她還是頭一次做,幸好是調包書畫,這東西的真假本就不好說,就算鬧出來了,未必疑心到她頭上。
正好是深秋,天黑之後秋風呼呼,有怕冷的丫鬟早就換上了薄襖,冬雪也穿的厚實,她將畫軸用紅線綁着,系在腰上,藏在了裙子裏,走路的時候裙擺擺幅很大,根本看不出來她身下藏了東西。
沈清月自從重用了冬雪,晚上便只讓冬雪和夏藤兩個輪流守着她睡。
這一夜又正好是冬雪上值,她洗漱完了回上房,將畫藏在被窩裏,替沈清月除簪,伺候她脫去外衣,準備洗漱。
沈清月買的那副山水圖就放在梳妝枱旁的長桌上,一個長長的雞翅木盒子裝着,盒子也沒上鎖,輕輕一抬就開了,裏邊就是真品。
冬雪有些心不在焉,她替沈清月梳了頭,找出乾淨的裏衣,又故意落了一件衣裳在房裏,她跟着沈清月到了浴房,便說少了一件衣裳沒拿。她低着頭,忐忑地回了房。
房裏只有她一個人,冬雪迅速地調包了畫,她再拿着衣裳去浴房的時候,神色如常。
沈清月洗漱完了回房,冬雪照常替她散發、梳頭,服侍她睡覺。
這一夜很安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冬雪早早地起來了一趟,咳嗽了兩聲,推說病了,換了夏藤進來伺候,她帶着畫,就去見了吳氏的人。
沈清月披着頭髮,走到桌前,打開了盒子,拿出了那一幅山水畫,她看着「消失」的記號,唇邊勾了個冷冷的笑。
沈清月買的《孤嶼鼓棹圖》,一真一假,那副贗品她捲起來放進盒子之前,用一根細細的頭髮絲綁住了,冬雪伺候了她一夜之後,那根頭髮絲就不見了,顯而易見,贗品已經被調了包。
她將冬雪拿來的贗品打開看了看,果然十分逼真,若非行家還真看不出來真假。
沈清月將贗品收起來,換了真跡進去,將木盒子鎖在了長箱籠里。
次日便是沈世興的生辰,他早出了銀子給吳氏,讓她在沈家園子裏置辦了酒席,請自家人一起吃酒。
重陽節剛過不久,家裏的菊花酒還沒喝完,園子裏的菊花也開得爭奇鬥豔,水榭上放置了黃白色蕊若蓮房的萬齡菊,粉紅色的桃花菊,白而檀心的木香菊,黃色而圓者的金鈴菊,還有純白而大者的喜容菊,品種繁多,爭奇鬥豔,瑰麗奪目。
水榭上放置了幾張長桌,上鋪毛氈,另有筆墨紙硯和各色顏料,一旁還有琴和棋具等。
沈世興清早就換了一身福青的暗紋交領長衣,身上佩戴上了沈清月給他打了絡子的玉佩,他一邊攬鏡自照,一邊問丫鬟水榭里準備好了沒有。
正好吳氏的丫鬟秋蕊過來傳話,道:「園子裏準備停當了,廚房也都在準備,要來的姑娘爺們兒陸陸續續也都往水榭上去了。」
今天天氣晴好,沈家的老爺們要上衙,小輩們倒是清閑,獨獨沈正章要讀書,但顧淮要來,他自然要去,除了四房的連哥兒病了,其他人都要到園子裏吃酒,替沈世興慶生。
沈世興往年很少這樣熱鬧的過生日,常是吃過長壽麵便罷了,今年和以往不同,他心情和以前不一樣,他本身也沒有什麼朋友,便想多和家中晚輩們走動走動,何況還有顧解元來,這是很有面子的事。
他今兒的心情格外的好。
沈世興洗漱穿戴好,滿面笑色地往水榭里去。
他到的時候,已是巳時一刻,沈家的大房和四房的沈正越到了。
沈世興前腳剛來,吳鴻飛也到了,他手裏抱着一隻木盒子,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他放下木盒子,殷切地同沈世興作揖行禮。
沈世興看到吳鴻飛本來不悅,一想到老夫人的話,他舒展眉頭,淡淡地笑了笑,同吳鴻飛道:「都坐着說話。」
幾位爺和小娘子們紛紛坐下,姑娘們圍在一起或彈琴,或博弈,爺們兒當著長輩對面,少不得讀書論道,一副正經模樣。
隨後沈清妍和鬱鬱寡歡的沈清慧一道跟着吳氏來了,丫鬟牽着康哥兒走在後面。
沈清月和沈清舟兩人還在來花園的甬道上,沈正章親自出去領了顧淮進園子,他倆最後才來。
顧淮來的時候,沈清月也才剛到水榭,她聽見腳步聲,猜到是沈正章該來了,便笑着扭頭看了過去,正好也看到了顧淮。
現在的顧淮和從前不一樣了,他以前站在沈正章身邊,有時候還會穿粗布衣裳,瞧着就是清貧的教書先生,孤傲清高,而現在的他穿着簇新的鴉青束腰長袍,雙肩開闊,昂藏挺拔,一手在後,一手橫在小腹,表情還是那般寡淡冷漠,卻多了一絲貴氣。
顧淮和沈正章比肩站着,完完全全看不出二人身份的差別,好像都是自小錦衣玉食養大的世家公子。
一般乍富的人,言談舉止始終還是藏不住陋習,顧淮卻不同,他好似天生就該是高貴的出身,他的錦衣與他的氣度,沒有半點違和之處。
沈清月只不過多看了顧淮兩眼,便和他的目光對上了,她清清楚楚地瞧見,他眼瞼微斂,似乎在對她笑,又好像只是打量她而已。
她連忙挪開視線,看向沈正章,與沈清舟一道去水榭的長廊上迎他,道:「二哥,你來了呀。」
姐妹兩個同沈正章見了禮,然後才一道同顧淮見禮。
沈清舟怯怯地喚顧淮一聲「老師」,沈清月跟着欠身低頭道:「顧先生好。」
顧淮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掃過沈清月淡掃蛾眉的臉,她近來的打扮和周學謙在的時候不同,她有一段時間穿的很鮮艷活潑,而她現在穿的很素凈,玉色的挑線裙,頭上一根素銀簪子,耳朵上綴着一對珍珠,他再看她的手,腕上的象牙串飾被衣裳遮蓋住,只微微的鼓起,她的指甲乾乾淨淨的,再沒有塗過蔻丹。
他覺得沈清月指甲染鳳仙花汁很好看,可他還是喜歡她現在的手多一點,白白嫩嫩,又細又長,想必也……很軟和罷。
他看得有些久了,沈清月彷彿察覺到了些許一樣,將手往袖子裏收了收。
顧淮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低聲同她道:「沈二姑娘是不打算讓我過去么?」
沈清月面頰一紅,哦,她擋住他的路了,難怪他盯着她看。
她牽着沈清舟的手,轉身往水榭上去同沈世興和吳氏請安,也給顧淮和沈正章讓了路。
小輩們一一給沈世興祝賀不表。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沈正章坐在茶桌邊的椅子上,笑呵呵地看着朝氣蓬勃的晚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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