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犯罪側寫
“索要?”許琳望着玻璃板上的兩個字皺了皺眉頭,頗為不滿的問,“為什麼不能說贈送呢?”
“因為受害人滿足主動索要的全部條件。”白中元接着寫下了幾點,“三十二歲、單身、臨時工、低薪水、高消費。”
首先,三十二歲早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可譚爽卻一直保持着單身。這個年齡的女人經歷過現實的打磨之後,已經很難再保持尋找愛情的初心,擇偶更看重的是物質條件以及婚後的生活品質。
其次,而立之年是人生最佳的打拚時間,可譚爽卻選擇了在交通局做一名臨時工內勤,說明她看重的不是那份兒微薄的薪水,而是所謂“體面”的工作。或者說,她本身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人。
最後,走訪筆錄中記載,譚爽的多名鄰居能夠證明,經常看到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晚上外出。
綜上所述,可以證實譚爽有着極強的虛榮心,且在日常生活中存在作風不檢的可能。
“也就是說,譚爽所擁有的那些價值不菲之物,都是向別人索要的?”方言直指問題的核心。
“沒錯。”白中元點頭,“當然了,也有可能是見不得光的交易,畢竟譚爽看起來還是有幾分風韻的。”
“說正事。”方言微怒。
“第二,是熟人作案。”白中元指了指現場照片,“這個不難解釋,案發現場的門窗沒有任何強力破壞的現象,屋子中也不存在打鬥的痕迹,就連屍體上面也沒有任何扭打、掙扎所導致的傷痕。”
“第三點呢?”許琳若有所思。
在許琳沉思的時候,會議室的其他人也都在沉默着,一直到白中元的再次開口,氛圍才再次活躍起來。
“我覺得,是雙方交換條件不對等。”
“這是什麼意思?”許琳不解。
“很簡單,嫌疑人覺得譚爽回饋的東西,並不能匹配他自身的付出。”白中元說的更直白了些。
“比如呢?”謝江也來了追問的興緻。
“比如譚爽不同意跟犯罪嫌疑人確定戀愛關係甚至是結婚。”白中元言辭異常篤定:“法醫屍檢報告中指出,從刀子刺入受害人心臟的力度來判斷,犯罪嫌疑人是一名男性。而通常男性主動送給女性禮物,目的只能是一個,追求配偶。”
“從邏輯上來講,你所說的沒有問題。”方言說完,又搖了搖頭,“可在走訪排查中,並沒有獲取到這方面的訊息,而且在調取了譚爽一個月的通話記錄后,也沒有找到符合上述條件的目標人。”
“社交軟件呢?”白中元問。
“也查了,沒有任何可疑線索。”高明沮喪的攤了攤手,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受害人的手機和電腦都已經移交給了支隊技術科,我來會議室時秦科他們正在做進一步的檢索和排查。”
“沒有線索?”白中元陷入了沉思。
“是的。”高明苦笑一聲,“這正是本案的詭異之處,所有的徵象都表明本起案件性質為他殺,可就是找不到有關嫌疑人的蛛絲馬跡。”
“世上的事只要發生過,那就一定會有存在的痕迹,之所以沒有找到,只能說明之前的調查方向不對。”白中元咬了咬手中的筆,恍然大悟的說道,“我明白了,兇手可能是以狩獵心態介入的案件。”
“狩獵心態?”許琳錯愕。
“沒錯。”白中元很肯定的點點頭,“犯罪嫌疑人選擇在受害者家中作案,說明他的膽子很大,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痕迹和線索,又說明他的心思很縝密,這難道不像經驗老道的獵人嗎?”
“的確是很像。”方言附和着,“誘捕殺死獵物,又避免成為警方的獵物,看來這是長時間佈局的謀殺。”
“沒錯。”思路打開,白中元有了些振奮,“如果犯罪嫌疑人真的有狩獵心態,那就意味着他很可能是單方面聯繫的受害人,就如同獵人狩獵一樣,從來不會讓獵物覺察自己的行蹤和目的,只會精心佈置好陷阱。如此一來,也就解釋了為何在受害人的所有社交渠道中找不到可疑目標。”
“可這似乎說不通啊?”謝江表達了不同的觀點。
如果是為了殺死獵物,犯罪嫌疑人為何要大費周章的花費金錢和贈送禮物。畢竟這個過程中是要和獵物進行頻繁接觸的,而接觸的越多他暴露的可能就越大,這豈不是與躲避警方追蹤的初衷相悖嗎?
“這很容易解釋。”白中元說。
“什麼?”
“犯罪嫌疑人既然是在狩獵,那他很可能將這一切都當做了求證的遊戲,所求證的大概就是受害人的某種底線吧?”
求證的遊戲?
這五個字從白中元的口中說出之後,與會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且每個人臉上都有類似震驚和駭然的神色。
“雖說這種比喻聽起來有些荒唐,可如果細緻思索,還是存有一定道理的。”方言點頭,做了解釋。
犯罪嫌疑人接近受害人,無論花費金錢還是贈送禮物,都能理解為遊戲的過程。很可能他是在追求心底的某種答案,同時也是在試探受害人。就拿譚爽來說,如果她能回饋給嫌疑人認為對等的東西,那也許就不會遭受毒手,顯然她沒做到,於是就造成了今天的一切,這個邏輯是通順的。
“方隊,我不是在質疑,而是覺得這麼輕易就下此定論,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謝江保持着一貫的穩重。
“是不是草率,分析下另外兩起案子就知道了。”方言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因為存在着明顯相同的案件徵象,所以三大隊一直以來都是併案偵查的,就我個人來說,對此是表示認可和支持的。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在案情回顧完畢之後也可以提出來。高明,繼續吧。”
……
第二起案件發生在五天之前,一名有偷窺欲的男子報案,說在對面樓房的202室發現了一具女屍。
據報案人說,因為童年的遭遇,他患有較為嚴重的心理疾病,日常生活當中喜歡偷窺別人的私隱。
毫不誇張的說,他能準確說出對面所有住戶的秘密。誰喜歡裸睡、誰患有疾病、誰曾出過軌,甚至是誰家孩子有夢遊的習慣他都一清二楚。不過最讓他感興趣的,還是那個至今單身的女人。
女人名叫何麗,今年二十九歲,最大的愛好和興趣是收集名品信息,從最新款的敞篷跑車,到限量版的手提包,甚至是私人訂製的文胸,都是她所瘋狂迷戀的。瘋狂到在睡覺時,都要懷抱着那些東西入夢。
何麗對於奢侈品的迷戀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她可以為了買一個二手名品包,一個星期內只吃兩頓飯。
饒是如此,一切也只能存在於她的幻想之中,因為以她做導購員的收入,註定了與那些東西無緣。
很多個深夜,報案人通過望遠鏡都能看到何麗不眠不休的瀏覽網頁,繼而是醉心的幻想,但每次都會以負面情緒的爆發來收場。
她的種種表現,讓難以抑制偷窺欲的報案人發現了新大陸,每天都會靜靜的趴在窗前凝視着對面。
漸漸,報案人發現何麗的生活有了不同,似乎真的有“神靈”聽到了她的祈禱與渴望,開始將一件件奢侈品送到她的手中。
然而夢想成真並沒有讓何麗停止下來,相反她變得更為病態起來,繼續無休無止的向那位“神靈”索要着。
也就是在這時,報案人內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原來人的慾望,是沒有止境和底線的。
他不敢再去窺視何麗,可病態的心理又其實那麼容易控制的,他只能在掙扎中不斷的拿起望遠鏡。
有一天,他發現何麗變了。
變得安靜了,變得沉默了。
甚至,是變得僵硬了。
何麗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個半截的垃圾桶,將身子蜷縮進去,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對面,一度讓報案人以為她發現了自己。
很快,報案人就察覺了異常之處,何麗整夜整夜的坐在客廳的垃圾桶中,沒有吃過飯,也沒有去過洗手間。
而且,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像水嫩的綠葉菜正在變得枯黃一樣。
踉踉蹌蹌的跑進廚房,藉助側向的角度,報案人看到了治好他偷窺欲的一幕。
何麗的左側腋下插着一把刀,那雙眼睛更是被完整的摘下后,鑲嵌到了鋼管當中。
從那刻起,報案人再也沒有拿起過望遠鏡。
……
“譚爽的是個虛榮的人,何麗有着永遠無法滿足的慾望,這會不會是犯罪嫌疑人的刻意選擇呢?”白中元口中呢喃着,用筆寫下了兩個字。
“你嘀咕什麼呢?”雖然謝江緊挨着白中元,卻依然無法聽清每個字眼,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老謝,我覺得這或許就是本起連環殺人案的核心點。”
接過白中元手中的紙,謝江看完之後遞給了方言:“方隊,你覺得呢?”
“慾望?”
方言摸了摸額頭上的疤,直接拋出了內心的疑問:“中元,你的意思是說,犯罪嫌疑人仇視具備這種特質缺陷的女人?”
“是的。”白中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