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上當受騙

第四十八章 上當受騙

寒雨還在下着,洪崖的墳墓前一片泥濘。

盤星虎頭顱低垂,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帽子不負水重,被扔在了身側,或許是冰雨浸潤了棉衣,老邁的身軀抵擋不住寒意的衝擊,讓他的臉色看起來無比蒼白,無處安放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着。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回蕩的都是白中元剛剛說過的話。在警方沒有獲取到確鑿證據前,無論那番言論多麼符合邏輯、多麼契合案情,在外人聽來也只能算是大膽性的推理過程,精彩有餘、實證不足。

只有盤星虎心中明白,那大部分都是事實。二十多年積攢的罪行,已經從一條筷子長短的小蛇成長為了足以吞人噬物的巨蟒。它潛藏在黑暗的洞穴中,哪怕被一絲光亮照射到,就會顯露出龐大身軀下的累累白骨。

而現在,白中元已經舉着火把來到了洞口。

他走的路,是整起犯罪事件的邏輯線。

……

(1)人性本劣。

貪婪是人的天性,好逸惡勞是人的劣根,在慾望膨脹到現實無法滿足的時候,人們便會尋找獲利之機。對於社會經驗不足的年輕人來說,邪門勾當的誘惑要遠遠大於正道良途,年輕時的盤星虎便是這類人的典型。

(2)窮則思變。

二十多年前的青葉鎮還十分落後,受困窮病卻又妄想富貴,盤星虎便只能動歪腦筋。對於邊境線謀生的不法分子來說,相較於販毒而言走私文物要穩妥的多,尤其是在監管不嚴、盜墓成風的那幾年。

然而狼多肉少,在墓葬群被各方勢力把持霸佔之下,盤星虎想要插足難於登天,所以他只能另想辦法。最終,他找到了一條捷徑,給外地客商做嚮導,同時盯准散戶黑吃黑,多做殺人越貨之事。

從而,有了“屠夫”的名號。

(3)橫財天降。

因為行事隱秘,身份從沒有曝光,憑藉“嚮導”之名盤星虎倒也混的如魚得水,直到遇見了省城文物局的人。

暗中尾隨,盤星虎得知了迎寶回國的事情,但他心中很清楚,不同於打着墓葬群的黑心商人們,公家人是不能隨便動的。所以便將消息“販賣”了出去,從而有了那場神廟事件,也有了洪崖後來的不幸遭遇。

(4)栽贓嫁禍。

文物局的人遭遇襲擊,神廟事件案發,青葉鎮迎來了歷史上動靜最大的一次嚴打,盤星虎擔心被挖出罪證,於是決定先發制人,不僅向警方舉報了洪崖,還憑藉當“嚮導”時收集到的信息搖身一變成了檢舉犯罪事件的功臣。

(5)隻手遮天。

想要保住已經擁有的權勢地位,想要隱瞞當初的犯罪事實,盤星虎就必須要找到一個替死鬼,接連遭遇了驚嚇和打擊的洪崖無疑成了最佳人選,只要這個人不死,只要他繼續瘋癲,就是一張庇護身家性命的保護傘。

(6)勾結犯罪。

憑藉功勞,盤星虎獲取當地政府的信任之後,成為了寨頭人,並慢慢將谷陵村變成了他的一言堂。警方想要找到那批文物,想要破獲神廟事件,就一定會屢次造訪谷陵,甚至會多次向盤星虎來詢問當年的情況。如此一來,他便能輕易掌握警方的行動進展情況,從而做出有效的調整和應對。

上述便是全民盜墓、迎寶回國、神廟事件、洪崖瘋癲、卧底失敗的整個時間線,盤星虎在當中扮演了最為重要的角色。

白中元講述完這一切,盤星虎已經顧不得滿地泥漿了,向後挪動直接跌坐下來,望着墳堆再無言語。

“先帶回去吧。”

紙堆的最後一絲火焰被雨水澆滅,白中元轉身朝着山下走去。

……

雖說盤仲粱、曲國慶、盤星虎等人都被白中元一一挖出,但整個村寨的氛圍依舊保持着往日的平靜。一來,警方保密性很強,突擊行動沒有泄露出任何消息;二來,盤哲真正做到了秉公執法,不僅出色完成了白中元指派的警力調配,還對村寨中具有威望的人做了澄清和安撫,從而確保了任務的圓滿完成。

當然,將三人暫時拘押起來,僅僅是個開始,後續還會有更多艱巨的任務會緊隨而至,所以眾人都不敢有任何的鬆懈。回到盤家老宅,白中元組織了閉門會議,先是將進展情況向方言和靳南征做了彙報,而後進行案情分析,在明確下一步行動重點的同時,群策群力解開文物案最後的謎團。

“這場突擊戰打得漂亮,辛苦大家了。”自打來到青葉鎮,許琳第一次感覺肩上的擔子輕了幾分。

“許隊太客氣了,說起來中元才是真的辛苦。”沈樹這話發自肺腑,白中元之前的連招讓他自愧不如。

“沒錯,我們就是跑跑腿而已,功勞都是白隊的。”盤哲附和。

“什麼你的我的,功勞是大家的。”白中元不是貪功之人,而且他非常清楚沈樹和盤哲給予的協助有多重要。

“功勞當然是大家的,但你也的確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褒獎一句,許琳又問,“剛才沈隊已經講述過三名嫌疑人的落網經過,可有件事我還是極為費解,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盤星虎是屠夫的?”

“我也想聽。”周然托腮。

“師傅,向你取經。”秦時雨也向前湊着。

三人有此疑問很正常,畢竟她們了解全部的案情細節,因此白中元想不作答也不成,只能做出解釋。

“一切,都是因為曲國慶。”

首先,種種跡象表明曲國慶來此並非是拓展物流業務,而是藏有私心,無論正反都是和文物案有關的。事實證明,在省城時他所說的話都是假的,什麼拔掉心中的刺,什麼帶着故人之後親眼見證老戰友沉冤得雪,什麼協助警方尋找文物,不過都是幌子罷了,從始至終他所想的都是犯罪。

其次,既然坐實了曲國慶的罪行,那就可以得出一個確鑿的結論,在這青葉鎮之中有人與他勾結。從而又將盤仲粱暴露了出來,但這個人只能為兵,不能為將,所以在他的身後必定隱藏着另外一人。

再次,能將洪崖折騰的生不如死,卻又能將他死死地“囚禁”在谷陵這座村寨中,勢必需要強大的權勢和資源,只有寨頭人盤星虎能夠做到。加之他與曲國慶早就相識,嫌疑自然就更大了幾分。

最後,這麼多年以來,曲國慶始終關注着警方的行動,勢必了解很多的情況,其中就包括與“屠夫”相關的信息。而湊巧的是,當初正是曲國慶告知了胡巴很可能就是屠夫,結合其行事風格,極大概率是出於欺騙,目的自然是混淆警方和白中元的視聽。在確保盤星虎不會暴露的同時,讓警方也將精力浪費在即將出獄的胡巴身上。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完成犯罪。

“這符合邏輯,尤其是契合曲國慶的行事風格,可我還是覺得牽強一些。”聽完之後,許琳搖頭,“中元,如果說僅僅是受到了曲國慶的啟發,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思路擴的很開,你的洞察力敏銳的有些可怕。然而從事實來說,上述所言說服力並不夠,也可以說是存在很大的運氣成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個時候,白中元沒必要再謙虛。

“怪不得白隊不怕冷,原來是臉皮厚。”周然不屑的撇嘴。

“師傅,說實話吧。”秦時雨催促。

“好吧,其實還有一點。”稍作猶豫,白中元凝重的說道,“其實之所以將“屠夫”鎖定為盤星虎,除卻曲國慶的啟發之後,還有另外三個原因。其中兩個是從傳聞中總結而來,另一個是我從他本人身上看到的。”

“傳聞中總結出了什麼?”許琳繼續問。

“第一,文物案發之後的多年中,都在盛傳幕後黑手是個叫屠夫的人,在曲國慶沒有指向胡巴之前,屠夫究竟是誰、有什麼特徵、又在哪裏活動我們一概不知,從而可以得出此人行蹤詭秘的結論。”

“第二,據我了解,當年的嚴打過程中村寨中不少人受到了波及,當然他們罪有應得,畢竟都參與了走私文物的不法勾當。但為什麼只有盤星虎得到了善終,這當中到底存不存在別的隱情?”

“中元,之前你說過,嚴打那段時間盤星虎檢舉有功,怎麼現在有這樣說呢?”沈樹也有了疑惑。

“我是這樣說過,可沈隊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什麼?”

“究竟多大的功勞,才可以抵消掉那些罪行,才可以從罪犯搖身一變成為有功之人?”白中元提示着重點。

“你是說,盤星虎利用了那批文物?”沈樹恍然大悟。

“沒錯,只憑檢舉揭發遠遠不夠他翻身的,唯有在那批丟失的國寶上做文章,才可以打贏翻身仗。”

“換言之,他可能知道那批文物的下落?”盤哲也問。

“嗯。”

白中元深深點頭:“他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給出一兩條重要的線索,同時再表明繼續協助警方的態度,便可以從容脫身。倒不是當時的辦案人員容易糊弄,而是那批國寶太過於珍貴,偏偏只有盤星虎知道零星的有價值的線索。在案情陷入死局的時候,警方只能做出適度的退讓。對於盤星虎來說,警方的退讓便是機會,他只要是不是拋出些有價值的線索,便可以利於不敗之地。”

“然後再勾結曲國慶,將接近真相的人除掉?”秦時雨生性單純,如此陰狠的手段聽得她倒吸冷氣。

“這就像是釣魚,一個扔出誘餌,一個順勢收網。”白中元點頭。

“專案組,有那麼容易上當?”許琳依舊覺得不夠說服力,尤其是聯想到白中元說過的那七塊無名墓碑。一次失敗可以說大意,兩次折戟也可以說中了詭計,可三次、四次甚至七次,未免太誇張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以有沒有想過另外一點?”白中元說著,餘光瞟了瞟秦時雨。

“什麼?”許琳一時沒有領會其意。

見此,白中元只能挑明:“曲國慶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麼其他人呢?”

“中元,你是說還有人……”許琳說到一半,閉上了嘴巴。

“我沒說,什麼都沒說。”白中元搖頭,苦笑道,“我只是分析另外一種可能,脫離常規認知之外的。”

“就像我的養父?”周然突然插嘴。

“……”

白中元沉默。

“……”

許琳也沉默,不過她的腦子卻在飛速分析着,正如周然所說,他的養父可以用一座衣冠冢來避世,那麼當初參與了卧底任務的其他人呢,誰又能敢保證都是清白的?就像蘇漢,他是否也玩了把金蟬脫殼呢?

還有白志峰,周然的養父可是在“臨終”前說過,他和曲國慶的嫌疑最大,如今後者已經罪行敗露落網,那麼前者是否也存有犯罪事實呢?最可怕的是秦長天,他和白志峰關係那麼緊密,又是否是清白的呢?

總之,在曲國慶的背後一定還有人,而這個人就是導致警方行動屢屢失敗的真正原因,也是他在某種程度上庇護了曲國慶和盤星虎。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犯罪行動的持續,才會導致今天這般局面的形成。

想到這裏,許琳那顆剛剛落地的心又懸了起來,此時她才意識到,關於文物案的這張網織的實在是太大了。不僅僅牽扯到了犯罪組織,就連警隊內部也極大概率被滲透了,隨着案情的推進,形勢也愈發嚴峻起來。

周然從許琳的表情中讀懂了她的心思,為了避免緊張的氛圍蔓延,問起了另外一點:“白隊,你在盤星虎身上看到了什麼?”

“貪婪。”

“貪婪?”

盤哲皺眉,略有不解:“白隊,這從何說起?在我的認知中,盤星虎還算是清廉的,從未聽說過在這方面犯錯誤。”

“沒聽說過不怪你,要怪就怪盤星虎藏得太深了。或者說,他貪的是外財,而非村寨里的蠅頭小利。”白中元解釋道,“想要長久坐在寨頭人的位子上,盤星虎就必須保證有個良好的口碑,所以他不會對村寨內部下手,相反還會努力營造出清正廉明的人設,從而一步步提升他在村寨的威望。這不僅是有利於鞏固他的權勢,還能迷惑外來之人,比如當初暗中走訪排查的專案組。”

“在沒有起獲有關案件的贓物之前,你是如何看出他貪婪的?”這不僅是許琳的疑問,所有人都相當費解。

“因為他沒有想着錢,而是盯着權。”白中元將鎮領導班子即將換屆的事情做出了詳細的解釋。

“原來如此。”沈樹恍然大悟,“盤星虎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響亮,一旦他成功上位,那就將獨攬青葉鎮的大權,到時候夥同曲國慶來個一石二鳥,一方面拓展物流業務繼續充當人民的“好公僕”,另一方面繼續犯罪活動。”

“對於盤星虎這樣的人來說,有了權還愁錢嗎?”周然鄙夷。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不愧是一丘之貉,都這麼能算計。”秦時雨最恨這種工於心計的人。

“這麼多年,我竟然沒有看到他埋下的這一步棋,慚愧啊。”盤哲唏噓不已。

“我說過,這跟你沒有關係,是盤星虎的城府太深,而且你不要忘了,在他背後還有個更能謀算的曲國慶。”白中元示意盤哲不必往心裏去,“就拿他迫害洪崖來說,事發之前你可曾聽到了半點風聲?”

“說到底,還是工作做得不夠細。”盤哲很是失落。

“吃一塹長一智,吸取教訓就好。”沈樹也寬慰着。

……

午飯過後,眾人又聚到一起等待着搜查結果。事關成敗,每個人都極為的忐忑不安,就在屋裏氛圍變得有些壓抑時,門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兩名便衣進來后,臉上的喜悅之色顯而易見。

“找到證據了?”沈樹蹭的站了起來,在了解了諸多的隱情和內幕之後的,他愈發覺得肩上的擔子沉重了。

“找到了。”便衣刑警上前,將證物袋放到了眾人的面前。

(1)一捲髮黃的紙冊,當中有着另外八十七件瓷器的圖案,並標註了確切的信息。

(2)那件寬口瓷器。

(3)一個賬本,當中詳細記載着從全民盜墓開始盤星虎走私販賣的每一件文物。

(4)八十七件文物已經流向了國外。

(5)與曲國慶的不正當利益往來可疑證據。

(6)當年神廟事件的泄密證據。

(7)栽贓陷害洪崖,多年來囚禁折磨他的犯罪事實。

(8)行賄、洗錢的犯罪證據。

看完這些之後,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着實沒有想到,真相居然與白中元所說的如此一致,這不僅意味着盤星虎和曲國慶在長時間從事犯罪活動,更說明了後續查案的阻力之大,保不齊就要跨國辦案了。

“現在怎麼辦?”沈樹額頭冒着冷汗,這麼大的案子還是頭一次碰到。

“事到如今,只能分頭行動了。”稍作沉吟,白中元說道,“沈隊,你馬上帶人把盤星虎和曲國慶押去縣局,谷陵這裏毗鄰邊境線,而兩名嫌疑人又長時間從事境外犯罪活動,很難說會不會極端行事。”

“白隊,你擔心他們搞襲擊,這可能嗎?”盤哲的臉色異常凝重。

“怎麼不可能?”許琳接話道,“不要忘了當年神廟前發生的事情,盤星虎的手裏沾的鮮血還少嗎?”

“我贊成白隊的決定。”沈樹點頭,“案子的性質太過嚴重惡劣,我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我馬上出發。”

“通知高明他們做接應。”

親兄弟明算賬,嫌疑人可以讓沈樹押送回去,但是偵辦權絕對不能讓出去,白中元必須讓自己的人扎在最前線。

“明白。”許琳意會點頭。

“小雨,你馬上把情況上報給封局,我的建議是最好他能親自過來主持大局。”先不說後續要不要跨國辦案,就單說那八十七件文物流失的事情,局面到了這種地步,已經不是白中元這個級別所能把控的了。

“我現在就去彙報。”

“還有,同時也告知方隊,順便問問他關於蘇漢的事情。”

“記下了。”

“周然,你收拾一下,跟沈隊他們一起回縣城。”

“為什麼?”

“盤星虎和曲國慶已經落網,村寨上空的烏雲也就散掉了,這個時候法醫也就該撤離現場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不走。”周然很清楚,白中元是害怕盤星虎和曲國慶鋌而走險,展開瘋狂的報復。

“我讓你回去是有任務的。”不得已,白中元只能交個底。

“什麼任務。”

“回家。”這兩個字,白中元說的很輕。

周然,卻聽出了很重的分量,盯着白中元看了一會,答應了下來:“雖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我會執行。”

“去縣刑警大隊要兩個人,陪你一起回去,最好是熟悉硒鼓村的人。”那個地方是牛望天發現其他瓷器碎片的地方,無論如何白中元都是要去一趟的,在暫時無法分身的情況下,只能讓周然去打個先鋒。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說完,周然便打算離開。

“等等,還有件事兒你留意下。”

“什麼?”

“黑貓。”這是扎在白中元心頭的一根刺,“我的初步推測,黑貓應該是曲國慶的,路上你留點兒心。”

“明白。”

“白隊,我呢?”所有人都分派了任務,盤哲着急起來。

“你?”

白中元上下打量着盤哲,少許示意出門:“來到這裏好幾天了,一直沒機會去看看那座神廟,你來當個嚮導吧。”

“我……”

聽到自己的任務是這個,盤哲頓時不願意了。

“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你說是不是?”白中元只能勸着,“再說了,有誰比你更熟悉村寨呢?”

“那,那好吧。”

……

沈樹帶着人返回縣城,山間回蕩着警笛聲,當最後一輛車消失在視野中時,白中元在盤哲的引領下朝着神廟走去。

尚未來到這裏時,白中元已經將神廟的每個細節記在了心裏,路上更是不斷的問着相關的情況。

“盤子,你是土生土長的瑤家人,平時也去神廟祭拜嗎?”

“祭拜神靈,往大了說是風俗,往小了說其實是個寄託。我一有信仰,二也不需要入鄉隨俗。”盤哲口吻嚴肅。

“你都說了是民俗,就不怕宗族的人說三道四嗎?”

“拜了,我是瑤家人;不拜,我依然是瑤家人。”

“這話在理。”

“不瞞白隊說,從警之後我來過一次神廟,而且是穿着警服來的。”

“為什麼?”白中元知道,盤哲這樣說,就一定有着如此行事的道理。

“那是我正式成為刑警之後。”

“以前做什麼?”

“片警。”

“這麼說,你成為刑警之後穿着警服到了神廟,是想查……”

“是的。”

白中元尚未說完,盤哲便回應道:“我沒有什麼大的志向,但也決不允許家鄉被某些人弄得烏煙瘴氣,成為藏污納垢之地。”

“你有事在瞞着我。”這個時候,白中元若是再聽不出話中之意,這些年的警服算是白穿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洪崖是被陷害的。”

“你知道?”

白中元極為的吃驚,思忖少許明白了過來:“是洪崖不讓你說的,或者說沒有絕對把握掀翻盤星虎之前,不要衝動行事?”

“是的。”

盤哲痛快的點頭:“當年神廟事件沒有發生之前,洪崖是村寨唯一的老師,不僅教授了我文化知識,還教會了我做人的道理。其實我很清楚,當年他是被陷害的,可當時的大環境容不得他清白身,況且那些唯利是圖的人已經做好了局,已經固定了確鑿的陷害證據,想要翻案可謂是難於登天。”

“這是你從警的初衷?”白中元很有觸動。

“嗯。”

點頭,盤哲深吸了口氣:“可惜多年以來我始終在基層做片警,觸碰不到當年的案件,直到五年前我轉為了刑警。”

“就是在那個時候,你把家人送到縣城去的吧?”

“是,這是我的私心,希望孩子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

“不盡然吧?”

白中元知道盤哲沒有說實話,也深吸口氣說道:“你是怕有人會把主意打到他們的身上,或者說,你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白隊,我沒有那麼高尚,我只是想還老師一個清白。”盤哲想要岔開話題。

了解了那份兒心思,白中元繼續說道:“現在我全明白了,為什麼以前專案組來谷陵的時候洪崖不站出來,一來是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成為刑警,經歷過當年屈打成招的事件后,他對警方抱有戒心。二來當時案情進展程度有限,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不敢輕舉妄動,以免多年卧薪嘗膽前功盡棄。”

“……”

盤哲沉默。

見此,白中元接著說道:“就連這次也是,即便是看到了案件偵破的希望,洪崖依舊沒有站到明面上來。因為他害怕你們之間的關係曝光,從而讓我們對你也產生懷疑,那樣便會讓盤星虎和曲國慶得利。”

“老師,是名英雄。”

“我深表認可。”

話落,兩人來到了神廟前。

某種程度上來說,神廟是村寨人的精神寄託,因此就算是人們來的不難頻繁了,依舊打掃的很乾凈。但不可否認的是,看不到、摸不着、卻真實存在着的香火氣淡了許多,讓人有種莫名的傷感。

神廟與照片中完全一致,最大的不同是那股子肅穆和壓迫感,彷彿到了這裏,人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現在我知道了,當年洪崖來此不是為了偷東西,而是想保護神廟中的文物,可惜了。”想到洪崖,白中元滿心的惋惜,與此同時還有着深深的欽佩,無論他臨終前如何凄慘,都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老師說,當年神廟中只有一件文物,就是盤王像前的一尊鼎,他花費很長時間做了個假的,想把真的換走,沒想到那晚發生了意外。”

“以假換真?”此時,白中元突然想到了馬雅,想到了另外四十件文物,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不安。

“白隊,怎麼了?”

“……”

白中元沒有說話,腦海中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當某個節點串聯起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蒼白。

“盤子,我們馬上回縣城,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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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罪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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